第160章 情劫二十七
開棺有喜冥夫求放過吞鬼的女孩 某君宇 加書籤 章節報錯
存了錢就沒什麼事情了,江恆準備走,這天氣太熱,還是大客棧裡待著等天涼快了再到處走走比較好。
今天下午先逛一下這裡,熟悉一下洛城的地界。如果運氣好,最好今天就打聽出來哪裡有房子出租。
江恆和錢莊少當家簽收據的時候,楊純陽一直在左右張望,現在視線定格在屋子角落的矮缸裡擺著的一塊大冰塊上。
江恆起身時,楊純陽都沒回過神,還是江恆拍了他一下,楊純陽才回神準備走,但是依舊時不時往冰塊那邊移一下視線。
店裡的夥計臉上帶著笑,一直將他們送出門。
兩人直到出來,走在回客棧的路上,楊純陽才語氣驚奇地開口說道:“小江,你剛才注意到沒有,那間屋子裡居然有冰!還是那麼大塊的冰!你說他是怎麼弄的,這個天氣裡,居然有冰塊。”
江恆拉著楊純陽快步走到街對面,兩人走到陰涼地兒後,江恆才開口道:“這種冰塊,常見的就是冬天存到冰窖裡,天熱了再從冰窖裡拿出來。還有一部分是用某種方法制出來的。”
“製冰?夏天?”楊純陽語氣裡帶著不可置信。
江恆點點頭,說道:“南江城大部分的冰塊都是冬天就存好的,製冰的事我也是聽別人講過,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楊純陽說道:“這一塊兒冰得賣不少錢吧?”
江恆想了想,回道:“如果是南江城,他屋子裡的那一塊兒大概是一兩銀子上下。但是像洛城這種地方,可能價格會高不少。”
“多少?”楊純陽驚訝地瞪大眼睛,問:“多少?那一塊兒一兩銀子?”
江恆聽楊純陽的語氣,覺得他的反應太過誇張,笑著說道:“物以稀為貴,夏天買冰,價格當然要貴。冬天存的冰,也是用一塊兒少一塊兒。家底深厚的人家,家裡一般都有冰窖,夏天用的冰都是冬天提前凍好的,也不用買。”
楊純陽問:“那你以前……我是說你家沒出事以前,家裡夏天也用冰嗎?”
江恆點頭。
楊純陽終於閉上了嘴,他無法想象江恆以前是什麼生活。而自已,是否能給江恆那樣的生活。
如果按照江恆以前的生活,那五百兩根本就不夠用。別說是用那些錢過一輩子,就連過兩三年都玄。
江恆以前的生活,是楊純陽想象不出來的,而那樣享受的生活,是建立在燃燒銀錢的基礎上的。
楊純陽嘆了口氣,覺得江恆跟自已真的是虧了。
就算是江府出事了,他跟顧世子在一起的時候,想必過的也跟之前差不了多少。穿金戴銀,吃香喝辣,肯定樣樣都比跟著自已好。
自已既然給不了江恆那樣的生活,那就只能在日常相處方面對他更好一些,讓他不至於某一天後悔跟自已在一起。
江恆走這點路,又出了一身汗,瞧著客棧就在前面,江恆拉著楊純陽跑了起來,用他最快的速度回了客棧。
進了客棧裡面,一下子就涼快了許多。
江恆舒服地長出了口氣,跟掌櫃的點頭打了招呼,然後和楊純陽一起上了樓。
兩人進屋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到桌邊倒兩杯涼水,一人一杯咕咚咕咚喝了個痛快。
楊純陽覺得用杯子喝不過癮,等到江恆放下水杯,不再喝以後,楊純陽乾脆拎起水壺,對著壺嘴喝了起來。
喝完以後,楊純陽一抹嘴,衝江恆說道:“你先歇著,我去找夥計要個暖壺。咱們還要在這裡住幾天,這樣一趟趟往下跑太麻煩。”
江恆點點頭,走到窗戶關上了窗戶。
他們這邊的屋子朝陽,走得時候開著窗戶,現在站在屋子裡,江恆只覺得從窗戶外吹進來的風都是熱的。
關上窗戶以後,其實也不涼快,但是心裡感覺要比剛才涼快一些。
楊純陽走的時候沒有關門,江恆估摸著這是楊純陽覺得很快就會回來,所以故意留的門。
現在兩人身上沒有大額錢財,也不怕人惦記了,江恆也懶得過去關。
出這一身汗是真不舒服,江恆走到臉盆旁邊,從地上放著的水桶裡舀了一瓢水到臉盆裡。把毛巾泡溼,稍微擰乾水分,直接蓋到了自已臉上。
舒服的嘆了口氣,江恆又撩起頭髮露出脖子,把溼毛巾貼到了自已脖子上。
熟悉的腳步聲漸近,是楊純陽回來了。
楊純陽手裡拎著兩個暖壺進了屋子,把暖壺放到桌子上,楊純陽轉身過去關上門,插上了門栓。
江恆脖子上貼著溼毛巾轉身瞧楊純陽,視線掃過桌子上放著的兩個暖壺,開口道:“怎麼拿了兩個上來,不怕掌櫃的一會兒派夥計上來找你?”
楊純陽挑著眉毛衝江恆眨眼,過去開啟其中一個暖壺的蓋子,往水杯裡各倒了一杯,說道:“這是掌櫃的專門讓我拿上來的,這裡面裝著的可不是甜水,是專門熬的解暑湯。”
江恆把脖子上的毛巾拿下來,解開身上的衣服,連同裡衣也一起脫了下來。
江恆擰了一把毛巾,揹著手擦自已汗溼的後背。
楊純陽走過去,從江恆手裡接過毛巾。把江恆的長髮搭到自已胳膊上挪到一邊,細細地幫江恆把身上的汗都擦乾。
江恆只覺得後背一陣涼爽,等到後背擦好後,他從楊純陽手裡接過毛巾,又進了一遍水,自已把前胸和手臂也都擦了一遍。
這會兒江恆菜感覺自已真的涼快下來。
把毛巾泡到水盆裡,江恆拿起衣服穿到身上,這才走到桌邊坐下,去端楊純陽剛才倒的解暑湯。
入口是涼的,比涼水還要涼快一些,江恆覺得很可能是在井裡浸過才有這種涼絲絲的口感。
不然冰塊造價太高,若是裡面用冰,肯定不會這樣直接送一壺上來。
將一整杯解暑湯都喝完,江恆打算去床上躺一會兒。
現在沒啥事,在屋子裡也不知道該幹什麼,還不如躺著休息休息,存點體力,等一會兒涼快了出去逛逛。
江恆走到床邊,已經躺到床上了,這才發現楊純陽好像一直都沒動,就站在剛才的地方,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江恆看。
江恆皺眉,從床上坐起來,問道:“楊大哥,怎麼了?可是我有哪裡不妥?”
楊純陽連連搖頭,嚥了口唾沫,說道:“沒有沒有,就是小江你……太好看了。”
江恆驀地笑出了聲,楊純陽總是會突然說一些讓他覺得很有趣的話,每次都是用這樣認真的語氣。
這個人真的是,很不會隱藏自已的喜歡。
江恆笑得楊純陽心裡直發毛,楊純陽直直地走到床邊,蹲在床前問道:“笑什麼?”
江恆眼裡笑出了淚,忍著笑雙手捧著楊純陽的臉,開口道:“楊大哥,我真的太喜歡你了。”
楊純陽的一雙眼睛霎時間就亮了起來,眼裡有什麼蠢蠢欲動。
江恆鬆手放開:“楊大哥,你熱不熱?要不要用毛巾擦擦背涼快涼快?”
楊純陽搖頭:“不熱,這身衣服透氣,挺涼快的。”
說完又想到什麼,改口道:“熱,熱得要命,你幫我擦後背吧。”
江恆扶著床沿去穿鞋,楊純陽站起身子直接脫了衣服。
這一脫衣服,就露出了他滿身的疤痕。
楊純陽後背上的新傷舊傷,江恆都見過。前胸的傷痕還是頭一回見。
只見一道切口整齊的陳舊刀傷,從楊純陽的心口一路劃到後腰,傷口寬度有一指,可以想象當初這傷口有多麼的恐怖,簡直像是有人想把楊純陽開膛一樣。
很多不好的記憶湧到江恆腦中,江恆在牢裡時身上也添了很多傷口,但是沒有一道這麼嚴重。
江恆盯著楊純陽的這道疤痕,臉越來越白。
楊純陽脫完衣服,伸手要拉江恆的時候,看到江恆蒼白的臉。順著江恆的視線低頭,落在自已身上這道長疤上。
楊純陽趕緊把衣服穿上,將這道傷疤擋了起來。
“其實我也不熱,不用擦身上。”
楊純陽推了推江恆,江恆有些木然的抬頭。
“小江你往裡走一走,咱一塊歇歇。”
江恆挪著身子,給楊純陽騰開地方。
楊純陽躺到床上,伸了個懶腰,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道:“那都是很多年前的傷了,那會兒我還小,要放現在,誰能在我身上開一道這樣的口子?”
楊純陽握著拳頭曲起自已左胳膊,右手在胳膊鼓囊囊的肌肉上拍了拍,語氣輕快地衝著江恆挑眉道:“你瞧瞧,誰能打過我?”
江恆臉色一點都沒有像楊純陽期望的那樣變好。
江恆只要陷入焦慮或者其他情緒裡,就很難迅速出來。
他心裡的傷痕太多,觸發點也太多。而且他也沒有楊純陽這樣看起來沒心沒肺的性格,無法立馬調整自已的情緒。
甚至江恆很難意識到自已的情緒出了問題,他太容易鑽到牛角尖裡。
楊純陽嘆了口氣,坐起來摟住江恆,語氣輕鬆地給江恆講自已這道傷疤的來歷:“當時我還小,是真的還小,個子可能也就到你胸口。那會兒我家裡就只有我和我娘,有人喝多了,拿著刀要殺我,把我按在地上……”
楊純陽手在空中比劃了下:“就這樣,在我胸口劃了一刀。”
江恆腦中浮現出了畫面,他無法想象那時的楊純陽心裡得有多麼的恐懼,多麼的無助。
楊純陽的聲音接著響起:“我娘一直在扯他,見他來真的,拿著鐮刀要跟他拼命。”
楊純陽笑了一下:“我那會兒嚇傻了,也不知道疼,也不知道哭,就看著我娘追著那人出了院子。”
江恆的身子開始發抖,他把自已帶入到了楊純陽的角度,帶入到了那個被人用刀劃開胸口的小楊純陽。
“我那會兒好像暈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沒死。我家裡很窮,請不起大夫,也買不起草藥。我娘把村裡的人都求了個遍,一個借錢的都沒有,別說借錢,就連幫忙的都沒有。都在勸我娘別管我,等我死了,讓她再走一家,再生一個小的。”
“我聽我娘說我那會兒發了高燒,整個人都燒成了紅的,退燒後又成了白的,唇上連血色都沒有。”
楊純陽把江恆摟緊,繃緊身上的肌肉讓江恆感受到自已身上的力度:“等我好了之後,我就意識到我們家只能靠我。那些人根本沒有良心,就會欺負我們孤兒寡母。我拿著刀找上門,把那人砍傷了,而後又挨家挨戶去了佔了我家地的人家裡。那一天過後,沒有人再敢欺負我和我娘,我家的地也都要回來了。”
江恆的聲音悶悶的:“咱們這一走,你家的地又會被人給佔了。”
楊純陽點頭:“是啊,等那些人確定我不回去後,就會像以前一樣佔了我家的地。但是沒關係,我現在有你了,我有家人了,反正不會回去了,他們想佔就佔吧。要是哪天小爺高興,直接回去把地都賣了。”
江恆不明白為什麼,楊純陽就連說這種事都是這樣輕鬆的口氣。好像這樣嚴重的惡性事件,一點都沒給他留下什麼傷害似的。
像在說別人的事一樣。
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經歷了這些,卻還能這樣輕鬆的活著,還能這樣樂觀。
江恆回抱住楊純陽,聲音悶悶地說道:“苦了你了。”
楊純陽臉上輕快的表情漸漸消失了,他也不再言語。
他娘還活著的時候,經常望著他嘆氣,最常說的就是“苦了你了”。
楊純陽很不喜歡聽這句話,他覺得生活既然已經這樣了,那就以現在為前提,力所能及往好的過,何必老想以前。
他那會兒靠著自已一身狠勁保護自已和娘,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他娘說這句話的目的和心境。
他娘死後,楊純陽的心一直都是木的,好像感受不到痛苦。他和他孃的死亡之間堵著一堵牆,一直沒有真實感。
現在,此刻,當江恆用這樣心疼的語氣說出跟他娘類似的話時,楊純陽忽然就懂了他娘說這話時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