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在心疼他,在自責沒有把他保護好。

楊純陽的心臟處傳來一陣銳痛,失去孃親的痛楚一下子變得強烈且鮮明。

楊純陽眼裡滑出淚水,儘管已經剋制,但是聲音依舊能聽出哽咽:“都過去了……”

他這句話不知道是說給江恆聽,還是說給他娘聽的。

這句話一說出口,心裡好像突然之間放下了什麼。

楊純陽很久以來,一直在悔恨自已為什麼沒有早一點拿起刀,這樣他就能保護他娘,不會讓他娘遭遇那樣糟糕的事情。

他好像放下了,都過去了。

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他長大了,而他娘也已經不在了。

他已經用自已最快的速度去成長,去保護,被人欺負的日子早就都過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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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哥,你把這個桌子搬到這裡。”

江恒指揮著楊純陽,自已左右看看,又指著院子裡的一口缸說道:“那口缸也放屋子裡吧,一會兒洗洗乾淨,當水缸用。”

楊純陽聽著江恆的指揮,利落地按著江恆風吩咐把桌子擺好。

而後將院子裡的大缸放倒,去江邊挑水將缸洗乾淨。兩隻手一用力,直接把大缸扛了起來,穩步走到屋子裡,放到門後面。

“哇!楊大哥你可真厲害,太牛了。”

江恆在旁邊不斷地誇讚楊純陽,手裡拿著擰乾的抹布去擦桌子。

楊純陽對江恆的誇讚很是受用,放下水缸後還衝著江恆秀了秀自已胳膊上結實的肌肉。

這個院子是江恆和楊純陽剛租下的,院子裡一共三間屋子,本來可以單獨租一間屋子,但是楊純陽堅持把小院整個租下來。

這院子在江邊,像這種在江邊的院子價格並不高,就算是整租下來也花不了多少錢。

楊純陽和江恆在客棧裡住到了年後,可能因為他們就租在城門口,從外面進來的外地人會從這裡路過,人口往來非常多,所以他們並沒有覺得過年那天跟平常有什麼不同。

江恆和楊純陽在城裡面轉悠了幾天,沒有打聽到城裡哪裡有出租房子的,還是店裡的夥計,聽他們說要租房子,帶著他們到江邊看了這間院子。

這房子已經空閒了許久,到處都是厚厚的灰塵。但是房租很合適,比他們心裡預期的要便宜不少。

兩人過來看過以後,就決定要租了。當天就給夥計交了租金,夥計幫著他們把行李從客棧裡拿到了這裡。

這裡的東西像是被別人搬空過,整個院子裡就剩下一張床板架、一張桌子和一個大水缸。

因為他倆給錢痛快,夥計專門找了個驢車,給他們拉來了幾條板凳,還有挑水桶和一口鍋。

其餘的東西就得楊純陽和江恆自已買了。

楊純陽跟夥計借了驢車,打聽到哪裡做被褥後,和江恆一起坐著驢車去訂了一床被褥。

而後又去買了鍋碗瓢盆和一些日用品。

因為訂做被褥是需要時間的,楊純陽和江恆直接加錢買了現成的。

兩人又去買了米麵和蔬菜肉類,等到傍晚回去的時候,驢車上已經擺的滿滿當當了。

夥計就在他們院門口等著,見他們回來了,臉上緊張的神色散去,幫著他們卸了東西以後,拉著驢車快步出了院子。

兩人把東西都歸置到屋子裡,稍微整理了一下,天就暗了。

江恆怕黑,自已去找油燈。沒找到後,又喊楊純陽幫著一起找,兩人將三間屋子都找遍了,依舊沒找到油燈,這才知道這屋子裡居然沒有油燈。

可惜兩人現在才發現,要是再進一趟洛城,一來一回就很晚了。

“要不,咱們今天再住一天客棧?”楊純陽提議道。

江恆搖搖頭:“算了,沒燈而已,其他東西都有,咱們趁著天沒黑,先把被褥鋪好,等明天咱們再去城裡買。”

楊純陽自已不怕黑,他小時候窮,天一黑全靠自已摸索,早就適應了。既然江恆不怕,那就沒啥了。

兩人把新買的被褥放到床上,全鋪開後發現還少兩個枕頭。

江恆苦笑一下:“咱倆今天這是怎麼了,老是忘這個忘那個,怎麼這麼不順呢……”

楊純陽揉了揉江恆的頭髮:“什麼順不順的,這種情況目前只有一次,只能說明咱們倆搬家經驗不足。再說了,咱們今天要買的東西太多了,保不齊就會漏下一些。咱們看看缺什麼,在心裡記下來,等明天一起買全就成。”

“楊大哥,不瞞你說,我這還是第一次自已搬家置辦東西。你說得對,確實是經驗不足。”

楊純陽嘿嘿一笑,跟著說道:“嘿,我也是第一次去參加,我從出生到現在,這也是頭一次。”

楊純陽說完,指著地上堆著的各種東西,說道:“你也別光看咱們忘記買的,你瞧咱們記得的有多少,這樣算下來,咱們還是牛啊。”

江恆臉上原本懊惱的神色淡去,多少也帶了點笑:“楊大哥,你說得對,是我想岔了。”

楊純陽彎腰把腳邊的東西拎到一旁,在屋子裡清楚一條道:“我先去做飯,不然一會兒太黑了,該看不見了。”

江恆“嗯”了一聲,楊純陽抬腳去了灶房。

灶房裡各種東西都需要先擺好,不然等一會炒菜就要現找了,不止麻煩,還可能把菜燒糊了。

東西歸置好花了一點時間,那邊江恆也過來了,把買的食材拿了一部分出來,問楊純陽:“今天做這個嗎?”

楊純陽生火的間隙抬頭看了一眼江恆拿在手裡的魚,說道:“你想吃這個,咱們就做這個。”

南江城有江,但是離南江城的城池很遠,離楊純陽的村子也很遠。

江邊也有人捕魚去賣,但是魚容易死,死了以後臭的也快。

所以一般只有冬季的時候,才能見到凍魚。

楊純陽以前也不是沒吃過魚肉,只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導致魚肉有股腥味,口感也比較澀,並不好吃。

來到洛城,吃到洛城的魚肉才發現這裡的魚肉居然這樣好吃,鮮香味美全佔了。

楊純陽覺得可能是魚的品種不同,所以才導致了口感的不同。去買菜的時候,發現洛城賣魚蝦的攤子比賣菜的還多,就買了一條手掌大小的魚,試試手。

魚是已經殺好的,楊純陽生好火,回憶著魚攤小販的說法,找出調料準備到案板上。而後將鐵鍋架到灶上,燒熱以後,先把專門買來的那一條全是白肉的豬肉切成片放進鍋裡,把豬油熬出來。

這會兒天已經很暗了,江邊不像是城裡。若是現在在城裡,街上還有大大小小的燈籠,就算是屋子裡沒有油燈,也依舊會有些光亮。

可在這江邊,沒有其他的光源,灶房屋子裡,就只有灶膛裡閃耀的火光,這個光線勉強到,就連鍋裡的情況都看不清楚。

楊純陽只能根據聲音來判斷鍋裡的情況。

江恆蹲在灶膛前看火,抬頭衝楊純陽說道:“要不咱們今天別做飯了吧,這也太黑了,什麼也看不清。少吃一頓也沒事的。”

楊純陽抬頭看看外面的天色,今天沒有出月亮,有越來越黑的趨勢。他也覺得在完全看不清的情況下,做飯做菜是很困難的一件事。就算是做出來了,能不能吃都兩說,若是做壞了,還浪費糧食。

“成,一會兒等豬油酥炸好後,咱們今天就吃這個。別的等明天再說。”

江恆從灶膛前讓開,晚上是涼快了不少,但是在灶膛前被火燻著依舊覺得熱的不行。

“我去拿碗。”

楊純陽用漏勺翻攪著鍋裡已經變硬的肉片,提醒道:“把咱們今天買的那個罐子洗洗拿過來,記得要擦乾淨。”

“行,我這就去洗。”

江恆翻找出陶瓷罐,走到水桶邊,就著還剩下的那半桶水,洗起了陶瓷罐。

洗好擦乾,江恆把陶瓷罐拿到了灶房。

楊純陽已經在封火了,江恆能聞到空氣中飄散的香味,鍋裡還有炸東西的霹靂聲響。

江恆把陶瓷罐放到了灶臺上,就放在鐵鍋旁邊。

楊純陽站起來,拍著手上沾上的灰,說道:“就放那兒吧,剩下的我來就行。灶房裡熱,你先出去待著。”

江恆只能看到楊純陽的輪廓,聽楊純陽這麼說,江恆往後退了退,站到了門口。

楊純陽沒有著急把鍋裡的肉片撈上來,他也跟江恆站到了一起,等到裡面油鍋不再沸騰後,楊純陽才過去把肉片撈出來。

趁著熱油還沒冷,用勺子舀到了罐子裡。

江恆以前在小院的時候,因為沒辦法,只能自已學著做飯。劉伯會按時給他送東西,其中包括豬油。

江恆一直不知道豬油是怎麼做的,直到跟楊純陽在一起,才知道原來是熬出來的。

楊純陽把鍋裡的豬油舀乾淨以後,也沒有蓋上罐子的蓋子,而是敞著口等著豬油冷卻。

豬油渣還很燙,楊純陽端在手裡,直接走到了院子中央。

夥計拿進來的椅子還放在院中,楊純陽直接過去坐在了椅子上。

江恆跟過去,坐到了楊純陽旁邊。

這裡離江水很近,坐在院子裡也能聞到江水的味道,而且風也比在城裡時大了不少。

楊純陽把豬油渣給江恆,自已把雙臂背在椅背後面,很愜意地嘆息了聲。

江恆拿起一片豬油渣嚐了一口,雖然有些燙,但是乾脆可口,很是好吃。

“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江恆給的評價很高,楊純陽挑眉看過來:“哦?比這幾天在洛城裡吃的還要好吃嗎?”

江恒大幅度點頭,誇張地咂吧著嘴。

楊純陽眼裡帶著笑,似真似假的說道:“那不如我也去擺攤,就賣這個。”

江恆遲疑了一下,他有些不是很情願楊純陽去出攤。他這幾天觀察過了,洛城的人似乎都很勤奮,就城門口那些攤販,都是早早出攤,一直到大半夜沒人了才會收攤。他不想楊純陽也那樣去熬。

“這個……以後再說吧,咱們還沒有定下來。等定下來了以後,咱們再找營生。而且這年才剛過,也不急這一時半會。”

楊純陽笑了下,沒有再說話。

他是真的在考慮要做什麼營生,窺見江恆以前生活水平的一角後,楊純陽壓力倍增。

他想給江恆同樣的生活,但是卻不知道做什麼才能賺到那麼多錢。

他現在甚至開始後悔離開的早了,如果在南江城多待一段時間,可能還能從幫主手裡拿到更多的錢。

“楊大哥,咱們明天去城裡再轉轉,多打聽打聽誰家賣房子。要是買不到房子,買塊地皮,咱們自已建也成。”

楊純陽點頭應下。

江恆繼續說道:“你抽空去衙門辦下戶籍,有了戶籍才好買房子。”

這幾天他們打聽房子買賣的時候,一直有人問他們要戶籍。

這幾年一直有地方遭災,很多地方都出現了大批的流民。

朝廷也出臺了相應的政策,打算長期在某地居住的流民可以到當地的衙門登記,把戶籍落在當地,方便統一管理。

這樣就可以跟當地人一樣,正常找活計,若是有一定財產的,還能使用者籍買賣房子,開設商鋪。

因為交通的不便利,兩地之間一個個核對戶籍的真實性也不現實,這也導致了很多犯事的人,換個地方重新生活。

這種情況在所難免,只要不繼續犯事被抓,一般也就逃過去了。

江恆現在就屬於這種情況,但是他不太敢去衙門,所以只讓楊純陽去登記下戶籍,以後買了房子,也是落在楊純陽名下。

楊純陽不在乎這些,他覺得只要能正常生活,登不登記戶籍,房子落在誰名下都無所謂,只要兩人好好的就成。

而且他也理解江恆,本來就是殺頭的犯人,見了衙門肯定會有些發怵。

“成,明天你到家裡等著。我先去登記了戶籍,然後回來喊你,咱們倆在一起去洛城裡買東西。”

楊純陽說完,瞧了瞧四周,說道:“我感覺要是在洛城裡遇到合適的屋子,咱們可以換個地方。這裡在城外,離碼頭也不遠,人口流動性太大。而且我老覺得,這院子裡的東西不一定就是被前租客搬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