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恰逢大朝會。
顧誠一身朝服，神情自若地從東華門走入，頂著文武百官的各色眼神，徑直來到垂拱殿外。
沒有人靠近顧誠，顧誠也沒有跟任何人商談。
彷彿一夜之間，顧誠就從朝中新貴，變成瘟神。
人生無常，大腸包小腸。
一夜之間，各方交涉妥協、權衡利弊，南來子就這樣成為朝中公敵，所有奸臣都欲除之而後快。
奸臣宦官把持了朝政瓜分著利益，顧誠就像是一條從天而降的鯰魚，掉入這個表面上一團和氣的池子裡。
開始的時候，各方都沒將這條鯰魚放在眼裡，之後都想利用這條鯰魚來打擊政敵。
昨夜，各位大佬坐在一起開誠佈公，經過一番詳細分析赫然發現，這條鯰魚帶來的變數實在是太大了，還是驅除出這個池子為好。
大家都是知根知底有套路可循，失敗了大不了被逐出朝堂貶到地方，家產不會被抄更有捲土重來的機會。
反觀南來子在淮西和河東的所作所為，那真的是殺得人頭滾滾，堂堂知州說殺就殺，說抄家就抄家，這要是上位得勢……
想想都讓人脖子發涼。
南來子實在是太年輕了，又簡在帝心，萬一蠱惑官家重整朝綱，又萬一投向太子一朝天子一朝臣……
無論哪種，以南來子的手段，大傢伙都不會有活路。
高俅、王黼和童貫一黨，本就要弄倒南來子，這下抓住要點更是不遺餘力四下游說，李邦彥白時中等顧誠盟友轉眼倒戈。
就連蔡京，都轉瞬推翻下午才跟顧誠達成的協議。
群起而攻之，即使官家再寵信犯下眾怒的顧誠，也是不成的了。
垂拱殿門外！
文武百官看向顧誠，一半人的眼神如同猛獸看獵物般的兇狠，一部分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也有一部分人憂心忡忡。
“咚咚咚~”
隨著鍾鑼聲響起，朝會開始，文武百官魚貫進入垂拱殿。
顧誠在自己的位子上站好，依舊神情自若。
“這南來子真沉得住氣！”
眾人對南來子的鎮靜還是佩服的，同時也不解，難道他還有底氣跟滿朝文武爭鬥不成？
“陛下駕到！”
打著哈欠的趙佶來了，這昏君看來又是昨晚玩多了，看樣子還不知道即將會發生什麼。
這也讓顧誠明白了，李彥也倒戈了。
“臣等參見吾皇，吾皇萬歲！”
“眾卿平身！”
“謝萬歲！”
“有事啟奏，無事……”
“臣有事啟奏！”
顧誠趕在所有人之前，打斷了梁師成的最後兩個字，站到了奏事通道。
“直娘賊的……”
高俅等人一看，居然被這賊廝鳥搶了先，不由得在心裡怒罵不已，只是大朝會自有規矩，又不知道南來子要奏什麼，只好暫且忍耐。
反正南來子說破了天，也是難逃一劫。
“顧卿有何事要奏？”
趙佶在來的路上，已經知道昨日案情，在被梁師成添油加醋後，昏君對顧誠騙他感到很不滿，此時想要聽顧誠如何狡辯。
“啟奏官家，臣與茂德帝姬一見鍾情兩情相悅，臣願放棄一切官職，只求能與茂德帝姬結為夫婦，在官家的羽翼下不問世事比翼雙飛。“
顧誠話音落下，場面陷入寂靜無聲。
所有人都懵逼了。
南來子突如其來的一招，將高俅等人都打了個措手不及，什麼都算過料到，卻萬萬沒想到顧誠會來這麼一手。
好吧，南來子自願放棄所有官職，只求當駙馬跟帝姬比翼雙飛，這讓大家還怎麼攻擊顧誠擁兵自重，廣結黨羽圖謀不軌？
南來子當眾向官家提親，這讓大家怎麼反對，以什麼樣的理由反對？
當眾人還在琢磨怎麼阻擊，又或者想先看官家的態度，高俅卻是神反應。
南來子成為駙馬，豈不是也等於將他摁倒，永遠也翻不了身了？
那顧誠麾下的精銳九軍？
高俅是殿前司都指揮使，顧誠麾下也是禁軍，正好可以名正言順地接管過來。
有了精銳九軍，也就如虎添翼，高俅不用再當縮頭烏龜受童貫的那份鳥氣，甚至可以親自出徵，去賺取那份無比榮耀的軍功。
這南來子簡在帝心，踩死顧誠並沒有萬全把握，還不如順水推舟將他摁死在駙馬的身份上，趁勢將九軍收入囊中。
趙佶還在猶豫，高俅大聲奏道：“啟奏官家，顧郡伯與茂德帝姬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必將成為一段千古佳話。”
直娘賊的！
眾人在心中齊聲大罵，高俅這賊廝鳥利慾薰心，被他這麼一攪合，還怎麼踩死這個南來子？
“官家，臣也以為顧郡伯和茂德帝姬是佳偶天成的神仙眷侶！”
有遠見和有才識的清流中立派跟上，他們認為顧誠能遭奸臣們群起而攻之，那就必須將其保全下來。
能有個人給奸臣們添堵，讓奸臣們感到噁心又除不掉。
不錯，非常不錯。
“朕準了，責令欽天監挑選良辰吉日。”
趙佶拍板同意了。
顧誠本就是趙佶內定的福金夫婿。
這小子為了福金能放棄最喜歡的統率大軍征戰沙場，能放棄當個權臣，那趙佶還有什麼理由生顧誠那點兒小事的氣。
換成任何人，都會像顧誠那麼做，這也是人之常情。
“臣謝官家成全！”
顧誠謝恩！
此事已成定局！
罷了，南來子自絕前程交出權力和兵權，自此當個駙馬都尉，也算是一個不錯的結果，眾人一下就跟變臉似的，紛紛朝顧誠道喜。
剛才的劍拔弩張，就跟沒發生過一樣，又似乎變成一團和氣。
“啟奏官家，因林泉帶人強搶朝廷命官之妻，臣部將卞祥不忿老孃被欺，又為救同僚之妻，這才失手打死林泉，根據大宋律法，卞祥無罪。
然臣目無法紀，做下隱瞞之罪，更是在御前犯下欺君之罪，臣請官家治罪，以儆效尤，以警後人！”
顧誠隨之而奏的話有理有據又大義凜然，又將奸臣們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直娘賊的，怎麼這個又被南來子搶了先？
刑部尚書朱冒真奏道：“啟奏官家，根據大宋律法，林泉上門尋釁欲搶命官之妻被失手打死，卞祥無罪。顧郡伯授意篡改案情，馬擴威逼利誘實施篡改案情，已犯下大宋律！”
朱冒真這麼說，卻沒人朝顧誠落井下石。
顧誠這點小事，跟奸臣們做下的事根本就不值得一提，這時候落井下石，要是被南來子反咬一口，那就得不償失了。
就連林禮，都明白兒子是白死了，繼續鬧下去對他沒有任何好處，因為官家最討厭的就是搶人妻。
誰讓林禮當初讓林泉寫下了休書。
休書就在小婉的手裡，小婉再嫁合乎倫理律法，林泉打上門去又確實是要搶小婉，被打死只能是咎由自取。
現在林泉只能寄希望於顧誠這賊廝鳥多受一些懲罰，等武松小婉這對姦夫淫婦沒了庇護人，再好好的收拾炮製。
終歸要為兒子報這個深仇大恨。
趙佶問道：“朱卿認為該如何懲罰？”
朱冒真答道：“林泉犯罪在前，此案又情有可原，臣認為，顧郡伯仗責十下，馬擴仗責二十，革職！”
顧誠奏道：“官家，馬擴是受臣指使，臣願仗責二十，請官家赦免馬擴罪行。”
趙佶哪捨得打壞女婿惹愛女心疼，說道：“仗責就免了，顧誠罰錢兩千貫，此案就這麼結了！”
本以為是一場激烈的交鋒，就這樣虎頭蛇尾地落下帷幕。
讓無數吃瓜群眾，吃了個寂寞。
但此案所帶來的影響，卻是無比深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