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唐朝的女性,較之其它朝代,還算是比較開放的,至少一點,她們站在這裡看戲,也不會說受旁人的指指點點,只要她們不打扮的花枝招展就行。

阿史那宓是突厥人,那更不用說,完全不覺有任何不妥,這性情相投,很快便與這些大唐的小姐姐們打成一片。

未婚妻在此,再加上這些小姐姐也都不是善茬,王熙自然是不敢往裡面蹭,於是他跟阿史那宓打了聲招呼,便離開了。

可還未走兩步,那張淮便迎上前來,“小人張淮見過王少郎!”

王熙笑道:“還是你考慮周全,事先就佈置好戲院,不然的話,這麼多人,你這店裡還真是裝不下啊。”

這裡站著的可全是貴族,平時來這裡,不得供著,但今日不同,許多人都是站著的。

得虧大家都理解,並且之前在一鮮絕也嘗試過。

張淮嘆道:“可惜是百密一疏啊!”

王熙問道:“怎講?”

張淮瞄了眼臺邊上的小娘子們,“就是這些娘子們。許多貴夫人都想要來看這戲曲,但是又不能安排她們與男人坐在一起,就得額外安排席位,安排進出,還得做隔斷,這麼下來,就是那戲院可能都不夠用。

關鍵是,倘若中間雙方有何接觸,引發誤會,可就更加麻煩了。”

王熙稍稍點頭,突然心念一動,“你何不專門安排女人場,就是專供女人看戲的。”

張淮眼中閃過一抹喜色,“我倒是想這樣,但問題是,就得麻煩少郎你們多演一場,我這不是擔心!”

“做善事嗎,多演一場,倒也不打緊。”

王熙道:“而且,我透露一個小道訊息給你。”

“什麼?”

張淮立刻側耳過來。

王熙道:“就是我們目前正在排練一種戲曲,專供兒童看的,而兒童肯定是要長輩看護在左右,這麼一來,你就可以安排一種親子場,由婦人帶著兒童來看。”

“真真的麼?”

張淮激動道。

王熙點點頭。

張淮道:“那可真是有勞各位少郎了,小人知道該如何安排了。”

他這麼精明,怎麼會想不到這個辦法,但是這麼做,也就預示著,無名學院要加演一場。

哪知王熙答應的恁地爽快。

卻不知,王熙早有這打算,他要憑藉這戲曲去推廣道家。

隨著一陣鑼鼓聲,這樓內是立刻安靜了下來。

每個人都是滿懷期待地望著臺上。

這無名學院的學生也未有令他們失望,畢竟訓練了這麼久,演得是非常投入。

觀眾們也看得是極其投入,時而大笑,時而嘆息。

尤其是當觀眾們,看到“祝英臺”與“梁山伯”生離死別時,也是紛紛落下眼淚來,甚至還能聽到一些抽泣聲。

“不是都已經哭過一次了嗎?”

“啊?”

阿史那宓輕叫一聲,回頭看去,只見王熙正笑吟吟得看著她,趕緊抹掉眼角的眼淚,抿著小嘴,略顯羞赧地瞧了眼王熙,又問道:“如果你是梁山伯,你會怎麼做?”

王熙想了一會兒,道:“如果實在是沒有辦法,我只能努力去達到對方的要求,讓這樁婚事變得門當戶對,亦或者用別的手段,我是不會放棄的。”

阿史那宓想了想,笑道:“我也不會放棄的。”

這個問題,前不久王熙才剛剛問過紅袖,但是二女的答案,是完全不同,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閱歷。

紅袖知道有些事就是讓人無能為力,只能是接受。

但是阿史那宓到底年輕,未有經歷過太多事,還是充滿著理想主義。

王熙本身就是一個樂觀向上的人,即便是知曉其中原因,卻沒有點破,道:“我還得去其它酒樓看看,你留在這裡,有沒有問題?”

阿史那宓搖搖頭道:“你快些去吧。”

“嗯。”

伴隨著眼淚的滴落,這一齣戲也是達到高chao,又過得一會兒,隨著一陣鑼鼓聲響起,終於落下帷幕。

但直到學生們退場後,這些觀眾們依舊不能釋懷,年輕的觀眾大多數都是呆呆地坐著,而年老的則是搖頭惋惜,當然,也有些人對此是不屑一顧。

這個節點,確實有些微妙。

因為在武則天前,大家都非常注重門第婚姻,如今這個界限已經出現許多裂痕,但是這種思想還是根深蒂固。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尤其是老者們,他們中許多人還是非常推崇的。

但年輕人又不一樣,他們的思想更加開放,關鍵祝英臺和梁山伯都是年輕人,他們就會想,如果是自己,又該如何是好?然而,在一鮮絕,則是完全不同的情況,幾乎人人都落下淚來,因為在這裡的人,多半都是寒門,他們更能切身感受梁山伯和祝英臺的痛苦。

然而,有一人哭得尤其是厲害。

這個人便是白凝素。

王熙在外面逛得一圈,見沒有什麼問題,便想去到後堂,卻發現白凝素趴在桌上,哭得是全身都在顫抖,“哇小白。”

“走開!”

這前腳剛剛跨入門內,就聽到白凝素急速抽泣的聲音。“你說什麼?”王熙雙目一瞪。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嗚嗚嗚——!”

說話時,白凝素還狠狠用額頭磕在自己的手臂上,彷彿是在苦苦哀求。

哇.看戲看成這樣?王熙都有些被嚇到,趕忙退出屋內,“小白,你別激動,我.我不進去便是。”

白凝素根本沒有理會他,兀自哭得是難以制止。

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熙剛準備去找白思詠,哪知這一回首,便見到白思詠站在院內,望著他,長長嘆了口氣。

他意識到這情況有些不對勁,趕緊走過去:“老白,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看個戲而已,不至於哭成這樣啊!”

白思詠又是閉目一嘆。

王熙道:“你倒是說話呀,別在這光嘆氣。”

白思詠睜開眼來,“少郎請跟我來。”

王熙跟著白思詠來到偏屋內。

“少郎請坐。”

“哎喲!這都什麼時候了,快說快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熙是急不可耐道。

白思詠歎道:“其實這戲劇內所發生的故事,現實中也是非常常見的,尤其是在早些年。”

王熙道:“所以了?”

白思詠又是一聲長嘆:“不幸的是,我們父女也是其中之一。”

“啊?”

王熙打量著白思詠,“可你也沒殉情啊!”

白思詠道:“那只是因為我妻子還尚活在人間,而且我還有素兒,倒是比那梁山伯要幸運的多。”

王熙好奇道:“是呀!怎麼從未見過你夫人。”

之前他以為白思詠的夫人可能已經去世了,故此沒有過問,哪知這裡面是另有玄機。

白思詠搖搖頭道:“我夫人不在這裡。”

王熙又問道:“那在哪裡?”

“在她孃家。”

白思詠又是一聲長嘆,便將他的故事告知了王熙。

原來這白思詠年輕時曾拜鄭州一戶姓崔的為師,但後來與那戶人家的閨女發生感情。

可是白思詠出身寒微,他爹爹也就是鄉里一個讀書人,可能連寒門都有些談不上,而對方可是妥妥的高門大姓。

那崔氏心知,無論如何父母都不會答應的,於是就主動要與白思詠私奔,一路跑到徐州,在那隱姓埋名,幹著小買賣,後又生得一女,也就是白凝素。

就這樣過了十多年,然而,就在兩年前,那崔家的人竟然還是找到了他們,並且又強行將崔氏帶走。

“什麼?”

王熙不可思議道:“那崔家追了你們十多年?”

白思詠點點頭。

王熙不可思議道:“他們是有什麼毛病嗎?”

白思詠搖頭苦笑道:“少郎不懂,高門大姓是極好名譽,旁人若知他家女兒跟一個卑賤之人跑了,他們家都會抬不起頭來。

故此,崔家不惜萬里,甚至揚言,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這麼狠嗎。”王熙只覺是頭皮發麻,又問道:“之後呢?”

白思詠微微皺了下眉頭,眼眶也漸漸溼潤,道:“且不說當時已經有了素兒,即便沒有,我也是不能放棄的,於是我們父女是一路追到崔家,在他家門前跪了整整七日,終於!”

王熙急急道:“感動了他們?”

“不是。”

白思詠道:“他們只是嫌我們跪在門前,令他們家族顏面受損,於是提出一個要求來,就是讓我們拿一百萬錢去換。”

王熙道:“這也不多啊!”

白思詠道:“對於少郎而言,自是不多,但是對我們而言,這簡直是難於上青天。”

“哦難怪.。”

王熙這才恍然大悟,“難怪小白拼了命也想掙錢。”

白思詠點點頭道:“正是這個原因。”

王熙道:“那你們也真傻,之前也不知道多要一點份額,那樣就能賺的更多,早日將你夫人迎回來。”

白思詠道:“其實先生與少郎,對我們已經非常好了,至少讓我們看到了希望,但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如果我們這麼做了,他日迎回內子,只怕內子也會對我們感到失望的。”

王熙撓著頭道:“我是不能理解你們的這種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