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王熙表示無法理解白思詠這種思維,但是他現在是理解白凝素為何那麼拼命,以及他們父女之前的種種奇怪行為。

王熙突然瞧了眼白思詠,打趣道:“不過老白,這事你也做得不厚道,人家好心收你為徒,你卻去勾搭人家閨女。”

白思詠尷尬地點點頭,“少郎說得是,少郎說得是。”

王熙又道:“要不這樣,我借你一點錢,你先將你夫人給接回來再說。”

白思詠一怔,旋即猛地搖頭,甚至帶著一絲慌亂道:“不可,不可,萬萬不可,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誰也不敢保證能夠還得上。”

王熙哎呀一聲,“我又不會催你還,而且又不要你的利息,你慌什麼。”

白思詠兀自是執拗地搖搖頭。

王熙狐疑打量著他,“莫不是怕我藉機逼迫你,將小白送給我當妾侍?”

白思詠皺了下眉頭,沒有做聲,等於是預設了。

當然是有這種顧慮,古代普通百姓要向地主,或者顯貴借錢,那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一旦借了,就等於身家性命全部捏在對方手裡。

雖然王熙最近對他們父女不錯,但是這人心隔肚皮,防人之心不可無,那狗頭鷲的陰影還未徹底散去。

這錢是決計不能借的。

“能夠理解。”

王熙笑著點點頭,也覺得自己有些過於草率,又道:“這樣,你告訴我是哪家,我託人幫你問問看。”

白思詠微微皺眉,似乎有些猶豫。

王熙道:“士庶天隔,故此這種事情,往往由貴族出面,是能起到奇效的。”

白思詠道:“可是以我對丈.恩師的瞭解,誰出面可能都沒用。”

王熙道:“有用沒有用,我也不敢保證,但畢竟我認識不少人,說不定會有辦法。”

稍稍一頓,他又道:“其實你也知道,一百萬錢,只是他們故意在刁難你,而不是真的想將女兒嫁給你,若是能夠找到人幫忙,顯然是更好的選擇。”

白思詠沉默半響,道:“少郎所言甚是有理,小人也是感激不盡,但還請少郎答應我一個要求。”

王熙問道:“什麼要求?”

白思詠道:“方才少郎說得很對,恩師對我有恩,我確實不應該這麼做,故此,至今,我也從未怨過什麼,還請少郎千萬不要與恩師發生任何衝突。”

王熙一翻白眼道:“你是想多了吧,我會為你跑去得罪崔家,我最多就是幫你隨口問問,如果超出舉手之勞的範圍,那我就不會去管。你們也別抱太大的希望。”

“是是是,是小人不識抬舉。”白思詠趕忙拱手道。

王熙道:“快說吧,是哪家,我還有正事要幹。”

白思詠道:“是鄭州崔氏,我夫人的曾祖父曾在長壽年,擔任過宰相。”

王熙一驚,道:“你攀的還真高啊!”

“.?”

白思詠也挺不好意思的。

“行。”

王熙笑著點點頭,“我幫你去問問,但能不能行,我就不知道了。”

“無論能否成功,少郎對小人的大恩大德,小人都沒齒難忘。”

“行了行了。”

王熙站起身來,“我先走了。免送。”

便是往外面走去,剛出得房門,便見到白凝素站在外面呆呆地看著他,一雙漂亮的杏目,哭得就如同兩個小燈籠一般。

“謝謝你。”白凝素低聲道。

王熙道:“是我應該謝謝你才是。”

白凝素問道:“你為何要謝謝我?”

王熙笑道:“因為你這雙如燈籠般的眼睛,讓我感到很有成就感,我們戲曲真是太成功了。”

白凝素聽罷,下意識捂住雙眼。

“哈哈!”

王熙大笑幾聲,便走了出去。

與此同時,各家酒樓,也都差不多都結束了梁山伯與祝英臺的第一次演出。

只能說是,空前的成功。

大家終於見識到期待已久的《梁山伯與祝英臺》,也是第一回見識到這戲曲。

可真是大開眼界,誰也沒有想到,參軍戲還能演變這樣,整個劇情跌宕起伏,扣人心絃,令人看得打呼過癮。

這一番番期待絕對是值得的。

甚至已經有人在打聽,第二場何時演,那簡陋的參軍戲,都能演這麼久,這麼精彩的戲曲,看一遍哪能過癮啊!

當然,也有一部分人,對此是嗤之以鼻,但那他們嗤之以鼻的不是這戲曲本身,而是裡面的一些內容,這部分人往往都是門第婚姻的擁護者。

隨著戲曲的大熱,也引發出兩大話題。

其一,就是門第婚姻。

其二,就是女性對唸書的追求。

這兩個問題,其實都是社會性問題。

關於門第婚姻的話題,從太宗時期,就已經熱了起來,一直延續至今,是經久不衰。

雖然越來越多的人認為這事陋習,包括一些貴族本身,但有一句話說得好,口嫌體正,門第婚姻還是普遍存在的,包括那些朝中大臣,也還是在追求與崔盧鄭王的聯姻。

大家對於這個話題,還是有一些免疫,不是那麼的熱衷。

關鍵還是第二個話題。

相比起其它朝代,這唐朝女性確實是有著更多的追求,也敢於表達自己的訴求。

關於女子唸書,這個在唐朝是沒有問題的,如今可沒人說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關鍵是在於上學院唸書,這個話題之前是很少的,因為國子監是肯定不會收女學生的,同時私學院又少。

導致,這種訴求是沒有根的。

因為學院都少的可憐,你就沒法訴求上學院唸書。

但這回可不一樣,由於戲劇的火爆,祝英臺那種求學精神,感染了不少女人,這女人又很感性,就想著去學習祝英臺,導致這種需求突然劇烈上升,這話題一下子就給炒了上來。

國子監。

自從歌詠大賽後,國子監幾乎是一蹶不振,如今隨著祝英臺和梁山伯的火爆,更是雪上加霜。

“要不咱們也去弄那戲曲,不就是編故事麼,咱會比他們差?”

楊湛突然激動地說道。

武崇文沉眉道:“你在說什麼,那可是伶人乾的活,要去你去,我是絕不會去的。”

岑文治也道:“是呀!楊二,你怎會突然這麼說?”

楊湛鬱悶道:“這還不是被逼的,以往在我楊家,楊渾那小子一直不受待見,但如今可是不同了,我那堂姐、堂妹,包括嫂嫂都去百般討好那小子,為此都還故意疏遠我,就是想去看那梁山伯與祝英臺。”

武崇文道:“有沒有這麼誇張?”

許道玄輕輕嘆道:“應該是的。”

武崇文又看向他。

許道玄道:“我家也是這情況。”

“.”

翌日。

無名學院。

當王熙與阿史那宓來到學院時,就見薛均他們全都站在空地上。

“你們站在這裡幹什麼?是在組織什麼遊戲嗎?”

王熙立刻走上前去,好奇地問道。

“雀哥兒,你來的正好唔唔唔.!”

楊渾上前一步,口中的話,才說到一半,就被搶上前來的薛均給捂住,又瞄了一眼旁邊的阿史那宓。

阿史那宓立刻道:“雀兒,我先去老師那邊。”王熙點點頭。

阿史那宓走後,薛均便立刻上前,將王熙給拉了過來,“雀哥兒,先生向來公平公正,一視同仁。”

王熙問道:“什麼意思?”

薛均道:“小公主能上咱們這裡唸書,那那我堂妹應該也行吧。”

“還有我姐。”

“我妹。”

崔孤兒他們立刻圍了過來。

王熙聽得半響,才漸漸明白過來,道:“也就是說,你們的姐妹,想來我們無名學院唸書?”

“嗯。”

大家齊齊點頭。

王熙道:“她們的父母答應嗎?”

崔孤兒撓頭道:“這我們倒是沒問,但應該是答應的。”

王熙思索片刻,道:“多阿史那一個人,倒是沒什麼,可這一下多這麼多人,你們認為這合適嗎?”

薛均道:“咱又不用先生教,有啥不合適的?”

王熙一翻白眼道:“我們現在可就一個老師,也教不過來啊!況且,你們的姐妹,全都是貴族,而玲瓏他們可都是宮妓,包括老師在內。

萬一出個什麼事,到時處理起來,也很麻煩,要是惹怒了先生,說不定將你們都給趕了出去。”

大家面面相覷。

薛均道:“你先去跟先生說說看,萬一先生有辦法了。”

王熙點點頭道:“好吧。”

便是朝著皇甫僧念、李誡滿、王爽道:“你們三個跟我一塊去,可別想逃,有錯大家一塊頂。”

李誡滿哼道:“咱什麼時候逃過。”

四人來到後堂。

王熙問道:“你們怎麼看?”

李誡滿道:“要全是女的話,我倒是不介意。”

皇甫僧念搖搖頭道:“我認為暫時不宜讓她們來,原因也正如你方才所言,玲瓏她們到底只是宮妓,我們男人是可以讓著一點,而且相處起來,也沒有那麼多禮法約束。但是那些貴族女子,一來,不大可能會讓著她們的。二來,跟我們相處起來,也是有很多禁忌的。”

雖然目前在無名學院是一片和諧,但本質上,是這些紈絝基於自己對於女同學的那種嚮往,將玲瓏她們塑造成女學生。

有道是,物以稀為貴。

女同學是很稀罕的。

那自然會保護好的。

可實際上,雙方身份差距是天差地別。

但如果那些貴族女子來了,可能會打破所有的一切。

誰敢讓她們叫玲瓏、青雉師姐,誰又敢讓她們在一張桌上吃飯。

饒是她們願意謙讓,但長久相處,難免會有衝突,一旦爭執起來,那什麼話都說得出口,甚至可能動手。

在這個等級極其嚴苛的社會,這般草率的安排,肯定會出大問題的。

王爽補充道:“關鍵她們也不一定會聽咱們的,就說寶娣他姐,可是剽悍,俺也惹不起。”

李誡滿直點頭道:“我我也收回方才說的,惹不起,可都惹不起,還是別讓她們來好。”

王熙道:“你們不至於怕成這樣吧。”

“你不怕?”

李誡滿、王爽異口同聲道。

“呃。”

王熙皺了下眉頭,“當初沒有考慮到這一點,可真是失策。”

皇甫僧念卻道:“若無這些情節,這出戏也不大可能這麼火爆。”

王熙點點頭,又道:“這樣,咱們先拒絕他們。”

四人是一番合計後,便將正在做作業的陶莫給叫了出來,將整件事的過程和他們商討的結果告知陶莫,讓他知曉此事。

然後,四人便又去到前院。

“怎麼樣?”

薛均他們又圍了上來。

王熙搖搖頭道:“先生認為這將會破壞咱們學院的團結,到底身份差距甚大,除非你們願意擔保,若出現問題,你們將跟你們的姐妹一塊離開學院。”

望天的望天,望地的望地。

他們也就只是順手幫忙,可不是要那自己的學業去換。

最主要的還是,他們也管不住他們的姐姐妹妹。

“行罷,此事到此為止。”

說罷,王熙突然又向崔孤兒道:“孤兒,你跟我來一下,我有一件事要問你。”

“哦。”

李誡滿心裡好奇,立刻強行拉著皇甫僧念和王爽跟了過去。

王熙倒也沒有在意,來到土堆上,便向崔孤兒道:“孤兒,你們家跟鄭州崔氏很熟麼?”

崔孤兒搖搖頭道:“應該是不大熟,他們是清河崔氏,我家是博陵崔氏,其實我也不大清楚。”

他才不會注意這種事。

王熙問道:“那你可清楚那崔元綜那房。”

崔孤兒想都沒有想,就搖搖頭道:“不清楚。”

王熙無語道:“你小子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崔孤兒回懟道:“你知道你太原王氏有幾房人?”

“.!”

王熙想了想,稍顯尷尬地咳得一聲,“那你可否幫我去打聽一下。”

崔孤兒問道:“啥事?”

王熙道:“是這樣的,我有一個朋友,出身寒門,但與那房崔氏的女兒有些私情,但怕對方又不答應,你看能否幫幫忙。”

崔孤兒道:“這你就別想了。就是陛下出面,也是不行的。”

皇甫僧念卻道:“這不一定,即便是清河崔氏,有些房,也願意讓女兒下嫁給寒門。”

崔孤兒道:“那也得看那房是不是遇到困難,亦或者他們想攀上朝中官員,可是雀哥兒說得那房,應該是沒這些問題。”

王熙道:“你先去幫我打聽一下。”

崔孤兒道:“那你能不能幫我堂姐入學?”

王熙道:“你若能幫我搞定這事,我來為你堂姐擔保,你堂姐漂亮不?”

崔孤兒嘿嘿道:“你要敢讓堂姐當妾侍,我就敢叫你姐夫,我可是一點也不在意。”

“不敢!”

王熙嘻嘻笑道:“誰敢欺負你們博陵崔氏,我這是活膩了麼。”

崔孤兒道:“那就這麼說定了。”

“一言為定。”

等到崔孤兒走後,李誡滿便很是憤怒道:“雀哥兒,你什麼有這朋友,我怎麼不知道?”

王熙道:“就是小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