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骨換髓?尚禮越聽越覺得不可思議,額頭和人中上冒汗珠,腦子開始逐漸逐漸失去意識。

外面雷聲轟鳴,閃電冒出的光亮讓整個潮溼的小屋變得意外猙獰,尚禮覺得理智正在一點一點喪失。

然後,站在她面前的母親,用那雙含有不忍的目光,找了麻繩,將她雙手背後綁住,雙腳也綁住。

她這樣被她捆綁在木板床上。

尚禮的背貼著水泥牆壁,感受到的冰涼由後背直逼逼的往心裡衝。

她好像突然什麼都懂了。

眼眶就這麼不爭氣的紅了。

“李春蘭。”

她強忍著混亂的頭腦喊了她,女人佝僂著背,顫顫巍巍的回過頭,身體在歲月滄桑下顯得無比脆弱,臉上褶子滿布。

“我是你女兒嗎?”

婦人眸中閃過不忍。

“或者說。”她再次問:“你很恨我嗎?”

婦人彷彿陷入一種糾結之中,兩種情緒在眼裡打架,一點點的吞噬她的心緒。

尚禮最終倒下來,手被綁住,身體蜷在床上,毫無生戀的問她:

“你故意拿祖訓讓周家閉嘴,目的就是把我騙回來,搞什麼洗骨。”

“你其實就是這樣一個人,你不忍心放棄我,因為我是你生的,可你同樣不心疼,你早在心裡定義我是個災難,你為什麼不和我承認……”

“你裝作一副很愛我的樣子,我還以為你真當我是你女兒。”

尚禮說著,熱淚從眼眶裡飈出來,啪嗒啪嗒的滑落在臉上,她的心裡尤如白蟻噬心,心口的疤痛到抽搐。

“你現在告訴我,你每天換艾草放在門口是為了什麼?”

李春蘭看著大女兒的樣子,眼眶也紅了起來,話卻一字一句的全刺在她心上:“為了避邪。”

尚禮笑了,淚珠滑落眼眶。

窗外人撐著小傘,身形隱藏到牆壁後面,幾近能將兩人對話全部入耳,內心也開始浮動起來。

房子裡面,婦人馬上衝到她面前,哆嗦著嘴巴跟她說:“你的痛苦媽何嘗不知道,但你要明白,你生時不吉,你父親也走的離奇,現在不止我,是整個鄉里都在盯著你。”

李春蘭強忍淚水:“你也是我生的也是我養的,我難道不心疼你嗎,可是你瞧瞧,鄉里裡裡外外都在傳,說家裡不幸是因為你。”

“不說你父親,就連我,當年在生你的時候也是差點沒了命,媽難道不想你過得好嗎,那你呢,你就不希望我們過得好嗎?”

她指著隔壁,小聲說:“你看看你弟弟那一身傷,難道和你沒有關係嗎?他這些性格變了許多,媽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才想出這麼個法子的。”

李春蘭一字一句的說,面上褶子鋪開又緊湊,像一幅將要枯萎的畫,她眸中摻著紅絲,說的真切。

尚禮卻靠在牆壁上,腦袋微仰著,目光泛下,長睫斂起,淚珠從眼眶裡落下來,劃過臉頰掀起一陣涼。

她安靜的不像話。

李春蘭:“你舅舅這些年生意做大了,據說他那裡有能替人洗掉晦運的方法,我送你去他那裡待一年,就一年,這一年,周家那邊我替你處理,”

她抓住尚禮的雙臂,微微抖了抖繼續說:“一年之後,我接你回來,許你嫁給幼言,許你們長相守,”婦人看著她,小心翼翼的又添了句:

“成嗎?”

尚禮目光盯著真空,沒什麼表情,有些髮絲黏到頭髮上,整個人看起來瘦弱冷漠了許多。

李春蘭見她沒反應,索性將尚禮拖起來,推搡著把她向外面拉扯,尚禮覺得腦袋越來越暈,暈倒渾身使不上勁,連基本的反抗能力都沒有。

那一夜,雷聲大作。

窗外撐傘的第三人默不作聲的離開,留下雨聲一片。

尚禮被拉出門的最後一刻,她眼角噙著淚,看到了床上手機亮了屏,她留了一眼,眼淚掉下來,被拉出了門。

司淶:妹妹,周幼言出事了!

……

一小時前,雲都,雨夜。

警察安保趕過來的時候,醫院的疏散系統瀕臨崩潰,醫生護士還有相關人員全部擠在一處病房內,門口被塞的水洩不通。

凌晨一點,病房內持刀的女人被遏制住,呼喊聲和嗷叫的聲音十分悽慘,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滿身血被抬出去。

周幼言右手掌心被劃出血口,血止不住的往外湧,痕量很大,裂口長度橫穿手心,能看到內部血肉,他臉色很白,神經有點亂。

“快!扶住受傷醫生安全撤退!疏散通道!全部退後退後!”

安保人員指揮,幾個民警上來拉著他後退,撤出危險地帶,裡面持刀女人瘋狂怒吼,周幼言覺得理智失去平衡。

不知道被帶到哪裡,其他醫護人員給他處理傷口,周幼言面色很白,看著醫院白咂咂的燈光問:

“岑明呢?”

“岑助理身上多處中刀,被,被抬走了。”

周幼言身體僵了僵,表情有些痛苦,強忍著右手裂口的疼痛,整個身體的血液都在逆流,裂口像崩潰的堤壩,撕裂的感覺一點點鑽心。

這次醫鬧,遠超他的想象。

原是醫院內科的一場心臟搭橋手術,周幼言不是主治,是輔助治療醫生,那場手術耗時太長,裡裡外外醫護人員盡心盡力的完成,但是患者還是不幸離世。

患者的姑姑本就有神經疾病前科,不願承認家侄離世,一刺激,拿起刀衝進醫院對著參與手術的相關醫師開始亂砍。

不抵真刀不要命的衝動,很多醫生中刀,生死未卜,周幼言原本不能倖免於難,助理岑明替身擋刀,失血過多昏迷不醒。

而他右手中刀,神經受損,肢體靈活能力遭受重創,註定註定,終生都不能再拿起內科手術刀。

那一夜,周幼言靠枕在醫院緊急病房內的牆壁上,手上裹著紗布,他看著不能動彈的右手,回想那些心臟醫學的夢想,臉色白的嚇人。

事情發酵了很久,患者家屬一直不依不饒,對於中刀的幾名醫生還有護士,甚至造成死亡的,醫院官方已經遞出訴訟書,這邊官司鋪天蓋地的走起來。

而此事也登上了雲都新聞,工作室那邊提出補償周幼言,但他閉門不見,新藥研製更是停滯了步伐。

外面新聞官司滿天飛,他在醫院陪著躺在床上的岑明到了半夜,然後一個人默不作聲的回了出租公寓,因為受傷,他短時間內不能駕駛,所以打了車回來。

夜裡,雲都的雨還是很大。

屋裡沒開燈,周幼言看著自已工作桌前那些廢舊的稿紙和報告,覺得眼皮太倦了,開啟手機,看著尚禮發來的那些訊息。

他手停留在電話回撥的上空,懸了半天,愣是沒打回去。

周幼言閉上眼,吸了一口氣,醫院提醒的話在腦子裡盤旋:

(“這樣的周醫生,你的手傷的很嚴重,雖然不至於殘疾,但是靈活度嚴重受損,對於心臟醫學手術,我們內科要求你也是知道的,刀法非常嚴格,精密度也是精確,你的手已經不能再滿足你去完成一場成功的手術了。”)

(“但是醫院會照顧特殊人群,以後內科這邊,你不能再做主治了,不能動刀,但可以積極配合其他療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