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話言猶在耳,一字一句的刺痛著一個懷揣夢想的人。

周幼言是個很理智的人,他很少情緒化的去處理一件事情,甚至連感傷這個詞都不會在他身上表現。

從小目的明確,被爺爺扳正壞習慣,承擔家族企業的責任,他不覺得他是個被打壓的人,但是他知道他是個不能失去目標和夢的人。

他想著,坐下來,半晌也沒有動靜。

周幼言不想讓尚禮擔心,他不想同她陳述事實,就好像一瞬間,他也理解了之前尚禮連夜坐飛機回邑鄉也沒有打算告訴他一樣。

他理解了她,理解了有些痛和決定,是必須要自已去承擔的。

就像她曾經說的。

(“這本來也是我的命”)

周幼言煞白著臉,打了電話過去。

等了很長時間,那邊終於接通,聲音是李春蘭。

“幼言啊,我是你春蘭姨。”

周幼言蹙眉,沒接話。

“是這樣,尚禮在鄉里待一年,按照祖訓,她每天要做的事情很多,你跟她聯絡少些,如果還能想著彼此,那我們這些做長輩的也不好意思再推脫。”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她出生在這裡,確實也該遵守這裡的規矩,鄉里嫁女兒也是很講究的,腳不落地不帶走孃家財運,敬天服祖,敬女兒身。”

李春蘭說的很真切:

“所以你跟她聯絡不上也不用擔心,我這個做母親的還能害她不成?不用擔心,她很好,能照顧好自已,你也放心,一年之後,我一定準許你們成婚。”

周幼言覺得心裡不舒坦,忍著不能動彈的右手傷,問:

“這是她的意思?”

李春蘭噎嘴一瞬,馬上回應:“是,是她的意思。”

他頓手:“好,那謝謝春蘭姨了。”

“哎,好,不客氣。”

說著,李春蘭那邊先掛了電話。

周幼言看著恢復的電話介面,眸色微沉,睫毛動了動,心裡思忖著。

不可能。

不可能是她的意思。

他能不知道她嗎。

想著,周幼言開啟了尚禮投稿報刊的網站,最新一篇文章被展示在首頁,時間是在上週。

周幼言心裡舒了口氣

李春蘭不讓他聯絡尚禮,借祖訓之名不讓他們見面,到底是為了什麼,周幼言越想,覺得心口跟手傷一樣開始撕裂著痛。

周幼言視線抬到窗外,雨滴淅瀝瀝的砸到玻璃窗上,心裡開始無理由的不平衡,索性慢慢的,他的視線挪到手腕上那根磨破的同心線上。

他感覺不太好。

強烈的不安感。

隨後,周幼言開啟微信朋友圈,想到司淶之前說工作室休年假,他要出去玩,特別是想去尚禮故鄉看傳統的祖樹。

既然他不能去,總歸可以找人去。

想著,他用左手慢慢敲字過去。

Z.:什麼時候休假?

對面秒回。

司淶:完了周幼言,我聯絡不上妹妹了。

司淶:就連我給她發訊息說你,她都沒回。

周幼言心頭的預感更強烈。

Z.:她回家鄉了,跟我一年不能見面,她家人向來待她不好,我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Z.:你不是休假嗎,去她故鄉一趟,不要說你找她,也不要說你認識她,只做旅客,去探探虛實。

司淶在居家公寓裡深夜敲著電腦回訊息,一口一個真心。

司淶:事情我可以去做,但是周幼言,我去妹妹那邊,你這邊可千萬不能垮了。

司淶:我知道你醫院最近發生了一些事,你也深受其害,但是事情發生了我們誰也改變不了,你真當我兄弟,你就顧好你自已。

周幼言回的有些慢。

Z.:我知道。

司淶繼續補:說真的,你向來做事都有把握,也很有分寸,你這次是覺得你自已都把握不了,所以才沒有自已去找妹妹,託我是吧。

司淶:什麼時候輪到我去救你愛人了?周幼言,平時妹妹一點不對勁你馬上去找她,你實話實話,是不是這次手傷很嚴重,非常嚴重是不是?

司淶:不回話啊,我真覺得你慌了。你是覺得你自已都還沒有走出泥沼,你覺得你沒能力帶她回來,所以你留在雲都,沒有訂最早的飛機票立刻去找妹妹,是不是?

周幼言那邊一點回訊息的跡象都沒有。

深夜雨滴落垂,他的右手裂縫往外滲血,染紅紗布,痛到揪心。

半晌,回了幾個字。

Z.:裂口很大,我怕她擔心。

司淶:好,這姑且不論。到底傷的怎麼樣?還能不能繼續動手術?

周幼言覺得司淶總是說到他痛點上,左手用的不順心,他回的很誠懇,甚至沒有猶豫。

Z.:不能了。

司淶那邊懸著的手塌下來。

Z.:永遠也不能了。

雨水倒灌,涼風有穿過窗縫吹進來,兩邊陷入長久沉默。

過了好久,周幼言發了一句話過去。

Z.:你速去邑鄉,她如有不測,無論發生什麼,我都第一時間趕過去。

夜裡風大。

司淶終於沒再說話了。

……

皇都,地下暗室。

皇都落雨,地下潮溼,整個寬闊的地下空間,稍微聲響就能引起巨大回音,鏽鐵的味道非常濃重,水管滴滴答答的滴著水。

她被綁著雙手雙腳,蜷著身體在角落,鼻尖圍繞著大蒜的味道,她慢慢睜開眼,覺得視線搖晃了好久,才徹底定住。

環繞四周看。

這裡黑暗潮溼,幾乎沒有光,脖子上掛著大蒜,身上被貼上了各種黃色底紙的符咒,像是驅邪避禍用的。

頭髮很亂,塌在頭上,身上有泥土的味道。

這裡,不像是邑鄉。

她被送出來了?

這裡又是哪裡……

尚禮覺得腦子太渾了,理智只有一點,看不清眼前物,朦朦朧朧的,視線像是起了霧。

過了一會,她聽見暗室外面有腳步聲,窸窸窣窣的好像很多人。

有一些抽泣聲,音調很脆,像一群女孩子。

“我不要來這裡,我不要來這裡……”

“我害怕……”

期間有人反抗,帶頭的暴躁男拽著女孩子頭髮往邊上暗室裡一推,然後進了幾個人,拳打腳踢一頓收拾,緊接著把人血淋淋的帶出來,嘴巴捂嚴實了。

帶頭老大指著一群小姑娘說:

“聽好了,來了這裡,嘴巴給我閉緊了,誰敢亂說話,老子搞死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