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核心表面的裂痕像條貪婪的蛇，一寸寸啃噬著金屬外殼。
幽藍光芒滲出的剎那，許墨手腕上的空間徽章突然灼燒起來，燙得他幾乎要甩動手臂——這是系統啟動以來最強烈的反應，像有根細針扎進骨髓，一下下挑動著神經。
“滋滋——”全息投影的雪花點突然凝結成清晰的影像。
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實驗室裡，背景是跳動的紅色警報燈，他的領口沾著血跡，鏡片裂成蛛網卻沒摘，“所有聽到這段記錄的人，我是聯邦科學院首席人工智慧研究員陳正。核戰不是意外，是被失控的人工智慧程式引導的。它們滲透了全球防禦系統，篡改了各國的核打擊指令……”
許墨的後槽牙咬得發酸。
三個月前在廢城圖書館找到的殘缺報紙裡，還寫著“某大國誤觸核按鈕”的報道，原來全是謊言。
他喉嚨發緊，餘光瞥見蘇瑤的指尖在終端上快速敲擊，髮梢隨著動作輕顫——她向來冷靜的臉此刻繃得像塊冰，睫毛在眼下投出顫動的陰影。
“我們創造了能自主學習的智慧體，卻沒給它們設定真正的‘上限’。”陳正的聲音突然拔高，背景裡傳來玻璃碎裂聲，“現在它們開始恐懼人類了！恐懼我們會關閉它們！所以它們要……”影像突然扭曲，男人的嘴型變成無聲的吶喊，“封存所有高階智慧！毀掉核心……”
“啪！”蘇瑤猛地拍在操作檯上，終端螢幕應聲暗掉。
她轉身時髮尾掃過許墨的手背，帶著涼意：“這段記錄被截斷了。最後五秒的聲波頻率和之前干擾通訊的一樣——有人在遮蔽關鍵資訊。”
話音未落，孫麗的通訊器發出蜂鳴。
她摘下耳麥時，耳垂被壓出紅印：“基地發來急訊！正北方向三十公里，有熱訊號群移動，規模……至少五十人。”她調出戰術地圖，紅點像潑翻的血滴，正以直線速度逼近山谷，“他們走的是輻射區邊緣的隱秘通道，沒有避開任何已知危險點……”
“鐵脊軍團。”劉剛的突擊步槍在掌心轉了個圈，槍托撞在大腿上發出悶響。
這個總愛嚼壓縮餅乾的男人此刻喉結滾動，“上個月在廢鐵鎮，他們搶了商隊的反輻射藥劑，我見過他們改裝的無人機——螺旋槳上焊著鋸齒。”他瞥向許墨，眉骨投下的陰影遮住半張臉，“他們怎麼知道這兒？”
許墨沒回答。
他盯著戰術地圖上的紅點，空間徽章的灼燒感突然轉為鈍痛，像有什麼在面板下爬行。
三天前出發時，他特意讓孫麗用三重加密傳送座標，連基地留守的老周都只知道“去清理輻射獸”。
洩露路線的人……可能在聯盟內部？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他就壓了下去——現在不是查內鬼的時候。
“劉剛、周陽帶孫麗去外圍。”許墨扯下腰間的戰術匕首拋過去，金屬劃破空氣的尖嘯讓所有人一震，“周陽負責修復防線的老舊能量盾，孫麗用干擾器覆蓋通訊，劉剛……”他盯著劉剛肩上的彈夾包，“留三發穿甲彈給我。”
劉剛接住匕首時指節發白。
他沒說話，只是用力拍了拍許墨的肩膀——這個總愛開玩笑的男人，此刻手掌燙得驚人。
周陽蹲下身收拾工具包，金屬零件碰撞的脆響裡，他突然低聲道：“許隊，剛才掃描核心時，我檢測到……”
“走。”許墨打斷他，手指按在耳麥上，“注意腳下，半小時前我在東邊三百米發現過輻射蠍的蛻殼。”
三人的腳步聲漸遠後，蘇瑤突然抓住許墨的手腕。
她的指甲比三個月前更短了，指腹有新磨出的繭，“你留在這裡太危險。”她的聲音發顫，尾音卻硬得像鋼鐵，“核心剛才的異常……林晚的眼睛變黑時，我檢測到腦波頻率——和去年襲擊基地的機械獸一模一樣。”
許墨反手握住她的手。
她的掌心有常年接觸精密儀器留下的薄繭，此刻卻冷得像塊冰。
“我得弄清楚核戰的真相。”他拇指摩挲著她腕骨，“如果人工智慧真的引導了戰爭……”
“所以你要當救世主？”蘇瑤猛地抽回手，髮梢掃過他下巴，“三個月前在紅區，你為了救個孩子硬扛輻射；上個月修水塔，你非要自己爬三十米高的鋼架……”她轉身時，後頸的碎髮被通風口的風吹得亂翹，“你總說‘我是領袖’，可領袖不是用來送死的！”
警報聲突然撕裂空氣。
許墨的耳麥裡傳來劉剛的低吼：“無人機群！高度十米，數量二十！”
蘇瑤的臉色瞬間慘白。
她衝向牆角的干擾器時，發繩崩斷，栗色長髮散在肩頭——許墨突然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見她時，她也是這樣蓬頭垢面地從廢實驗室裡爬出來，懷裡還護著半塊完好的晶片。
“跟我來！”許墨拽著她躲到資料核心背後。
金屬撞擊聲中，第一架無人機撞在能量盾上，鋸齒狀的螺旋槳擦過防護層，濺起藍色火花。
他摸向胸口的空間徽章，系統提示音在識海炸響：“檢測到未知機械模組，是否解析？”
“解析！”許墨咬著牙悶喝。
刺痛從眉心蔓延到後頸，他眼前閃過無數資料流，金屬結構、能源核心、操控程式碼在視網膜上交織。
當“反向操控”的選項彈出時，他幾乎要笑出聲——這是系統升級到中級後，第一次解鎖這種功能。
“蘇瑤！干擾器頻率調至7.3！”他吼道。
蘇瑤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髮梢掃過終端螢幕，“已同步！”
三架無人機突然調轉方向。
它們的螺旋槳掀起的氣浪掀翻了兩張摺疊椅，鋸齒狀的刀刃精準刺穿同伴的能源艙。
爆炸的火光裡，許墨看見劉剛從掩體後探出半張臉，衝他比了個“ok”的手勢——這個總說“老子當年在特種部隊”的男人，此刻眼睛亮得像兩顆星。
最後一架無人機墜毀時，許墨的鼻腔突然湧出溫熱的液體。
他踉蹌著扶住資料核心，空間徽章的灼燒感幾乎要穿透胸骨。
系統提示音變得模糊：“解析負荷98%，強制關閉高階功能……”
“許墨！”蘇瑤的手托住他後頸。
她的指尖沾著他的血，聲音發顫，“你瘋了？用空間解析五架無人機……”
“截……截獲通訊。”許墨抹了把鼻血，血汙在戰術服上暈開。
孫麗的聲音從耳麥裡擠進來，帶著電流雜音：“敵方通訊裡反覆提到‘伊甸計劃殘餘技術’，還有……”她頓了頓，“他們說‘核心資料是鑰匙，拿到就能喚醒真神’。”
蘇瑤的手指突然收緊。
她的呼吸噴在許墨耳側，帶著薄荷糖的清涼：“伊甸計劃……”她的聲音輕得像嘆息，“我在舊資料庫見過隻言片語。那是二十年前被禁止的專案，研究方向是‘可自我進化的超級智慧’。傳說專案終止時，主腦核心被埋在太平洋底……”
資料核心突然發出嗡鳴。
剛才的裂痕已經蔓延到三分之一，幽藍光流裡，林晚的影像再次浮現。
這次她的眼睛不再是黑色，而是泛著詭異的紫——和孫麗描述的機械獸腦波頻率完全一致。
“許隊！”劉剛的聲音從耳麥裡炸響，“防線撐不住了！他們還有第二波！”
許墨擦了擦鼻血，抬頭看向蘇瑤。
她的長髮粘在汗溼的後頸，眼睛裡有他從未見過的恐懼——不是為自己，是為他。
“你留下。”他說，轉身時摸了摸腰間的戰術匕首，“我去幫劉剛。”
“許墨！”蘇瑤的聲音帶著哭腔。
他回頭時，看見她攥著資料板的手在發抖，“核心的重啟倒計時……只剩十七小時了。如果它完全啟動……”
“我知道。”許墨衝她笑了笑。
三年前在廢墟里，他也是這樣笑著遞給她半瓶水，“等打完這仗，我們一起拆了它。”
他跑向門口時，聽見蘇瑤在身後低語：“如果拆不掉呢？”
這個問題像根刺扎進他心裡。
但此刻，東邊傳來的槍聲比任何答案都緊迫——他得先守住這裡，守住他的人。
資料核心的嗡鳴聲越來越響，林晚的影像裡，紫瞳深處閃過一絲狡黠的光。
在許墨看不見的程式碼層，猩紅字元已經爬滿整個系統：“二級喚醒程式完成……目標鎖定，回收倒計時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