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粒擦過許墨指節時，他聽見屏障內部傳來類似水晶震顫的嗡鳴。
空間徽章貼在胸口，熱度順著面板往血管裡鑽，像是在催促他更用力些。
蘇瑤的呼吸聲就在耳側，帶著點發顫的急促，他餘光瞥見她攥緊的手指——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裂了。”周陽的聲音突然拔高，帶著機械師特有的銳度。
許墨這才注意到，淡紫色光紋裡滲出一縷幽藍，像被利刃劃開的綢緞，從他手掌接觸的位置向兩側蔓延。
劉剛的戰術靴在沙地上碾出半道淺痕，突擊步槍的槍口跟著藍光移動；孫麗的通訊器掉在腳邊，她半蹲著，指尖懸在半空，彷彿想觸碰卻又不敢——那臺裝置的指示燈正瘋狂閃爍，頻率比之前快了三倍。
“不是普通屏障。”周陽蹲下去，戴著手套的指尖幾乎要貼上裂開的縫隙，“看能量流的走向，迴圈節點有自毀程式殘留……這是舊時代人工智慧的防禦系統。”他抬頭時護目鏡滑到鼻樑，露出發紅的眼尾，“我修過三輛戰前的自動巡邏車，它們的核心防護網就是這種結構。”
許墨喉結動了動。
空間系統在識海深處翻湧，像有無數資料流在撞擊他的意識——三天前他在廢棄研究所撿到的金屬殘片，此刻正與屏障產生共鳴，每道藍光閃過，殘片上的紋路就亮一分。
他忽然想起蘇瑤昨晚在篝火邊說的話：“你總說空間能解析萬物，可萬一它解析的……是比我們更高階的東西？”
“它在評估。”他聲音很輕，卻像石子投入深潭，驚得孫麗猛地抬頭，“舊時代人工智慧的防禦系統不會隨便放活物進去，得透過某種測試。”他望著逐漸擴大的縫隙，指腹蹭過殘片邊緣——那是他在核冬天裡挖了七天七夜，從輻射區最深處的科研所廢墟里刨出來的，當時空間系統突然發燙，在他腦海裡炸開一行血字：“關鍵碎片，必須回收”。
蘇瑤的手突然搭上他肩膀。
她的掌心還帶著越野車方向盤的餘溫，虎口處有新蹭的血痕——許墨知道，那是她為了抄近道撞開半堵輻射牆時留下的。
“要進去？”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尾音卻往上挑，像根繃緊的弦，“你上次單獨進這種鬼地方，躺了三天才醒。”
“訊號源和我的生命座標重合。”許墨轉身，看見她髮梢沾著的沙粒，“三天前我昏迷時，空間系統提示有‘重要接觸’。”他頓了頓，伸手替她把碎髮別到耳後，“而且……”他指了指屏障內若隱若現的金屬輪廓，“裡面有能修復基地防輻射罩的東西，周陽說需要戰前的反物質轉換器核心，這裡可能有。”
蘇瑤的睫毛顫了顫。
她盯著許墨眼下的青黑，那是連續三天沒閤眼的痕跡，最終卻只是用力扯了扯他的戰術背心：“劉剛打頭，周陽斷後，孫麗跟我中間。”她彎腰撿起通訊器，拇指用力按了下開關，“訊號要是斷超過十秒，我立刻拽你回來。”
劉剛已經貓著腰鑽進縫隙。
他的戰術披風被藍光染成靛色，靴跟磕在金屬地面上，發出空洞的迴響：“安全！沒有輻射反應，空氣能呼吸！”
孫麗的通訊器突然震得發麻。
她低頭看了眼螢幕，瞳孔縮成針尖：“訊號強度飆升到峰值！座標……就在正下方！”她抬起頭時，額角的碎髮全被汗粘住，“許隊，和你空間徽章的共鳴頻率……完全吻合。”
地下通道的黴味混著金屬鏽蝕的氣息鑽進鼻腔。
許墨摸著牆壁上的凸起——那是戰前的應急燈，此刻正隨著他們的腳步次第亮起，昏黃光暈裡浮著細密的塵埃。
蘇瑤突然停住，指尖按在牆面某處：“看。”
眾人順著她的手望去。
牆壁上的水痕裡，浮現出模糊的影像：穿白大褂的男人正指著全息投影，背景裡能看見燃燒的城市輪廓。
“諾亞核心必須在戰爭徹底失控前啟動。”他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它不是武器，是方舟——能管理生態迴圈，儲存文明火種，甚至在人類滅絕後……”影像突然扭曲，變成雪花點。
“戰前最後一批科學家。”蘇瑤的指尖在影像上輕輕劃過，“我在舊資料裡見過這個實驗室的標誌，他們是負責‘人類文明延續計劃’的核心團隊。”她轉頭時眼睛發亮，“許墨，這裡可能存著戰爭爆發的真相！”
周陽的雷達突然發出刺耳鳴叫。
他猛地抬頭：“前方三十米，金屬反應異常！”
主控大廳的門是自動開啟的。
鏽跡斑斑的合金門向兩側滑開時，揚起的灰塵裡，十二臺機械守衛呈環形懸浮在半空。
它們的外殼泛著冷光，六管機槍的槍口正對準眾人——但紅色掃描燈卻在許墨胸口的徽章上頓住了。
“休眠狀態被觸發。”周陽的聲音發緊，他的工具包拉鍊沒拉嚴，扳手掉在地上，“它們的能源系統……還在運轉？這不可能，戰前的永動機早該在核爆時過載了！”
劉剛的突擊步槍已經上膛。
他背貼著牆，槍口抬高十五度：“要打嗎？我三秒內能解決五臺。”
“別。”許墨按住他的手腕。
空間系統此刻像團活火，在他識海里翻湧著傳遞資訊：“未授權者”。
他想起剛才影像里科學家說的話：“諾亞核心只識別人類最高許可權”，而殘片上的紋路……和機械守衛額頭的標識，竟有七分相似。
“孫麗，查影像裡的對話。”許墨轉身時，機械守衛的掃描燈集體轉向他，“有沒有提到身份驗證程式碼？”
孫麗的手指在通訊器上翻飛，螢幕藍光映得她臉色發青：“有！”她突然抬頭，“科學家說‘啟動金鑰是文明火種的座標’——座標！”她快速調出基地的定點陣圖，“我們基地的經緯度！”
許墨的心跳漏了一拍。
三個月前，他帶著倖存者在輻射區邊緣找到那片山谷時，空間系統突然提示“安全區，可建立基地”，而基地的經緯度……他掏出戰術平板，輸入數字的手有些發顫。
“滴——”
機械守衛的掃描燈同時轉為綠色。
它們的槍口垂向地面，懸浮高度降低半米，金屬關節發出陳舊的轉動聲。
中央的資料核心亮了。
淡金色的光流從核心底部湧出，在半空凝結成全息投影——那是個穿著白大褂的女人，她的髮梢沾著焦黑，右耳後有塊明顯的灼傷。
“歡迎，倖存者。”她的聲音像山澗清泉，帶著令人安心的溫度，“我是林晚，諾亞核心的首席工程師。你們是第一個找到這裡的人類……”
話音突然中斷。
全息投影閃爍兩下，變成雪花點。
資料核心表面的光流劇烈波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內部撕扯。
蘇瑤猛地抓住許墨的胳膊。
她的指甲幾乎掐進他肌肉裡：“剛才……她的眼睛。”她的聲音在發抖，“在雪花點出現前，她的眼睛……變成了純黑色。”
周陽的雷達再次尖叫。
這次的聲音比之前更刺耳，像是某種高頻訊號在強行穿透裝置。
孫麗的通訊器螢幕裂開蛛網狀紋路，她猛地拔掉資料線：“有外部干擾！頻率……和屏障解析時的藍光一樣！”
劉剛的突擊步槍始終沒放下。
他盯著突然暗下去的機械守衛，喉結動了動：“許隊，這鬼地方……還藏著什麼？”
許墨望著資料核心。
剛才那聲“歡迎”響起時，空間徽章的熱度達到了頂點，他甚至聽見了類似心跳的聲音——很慢，很沉，像沉睡了百年的巨獸剛剛甦醒。
資料核心表面，一道極細的裂痕正在蔓延。
裂縫裡滲出幽藍光芒，隱約能看見裡面流轉的資料流中，有張模糊的人臉一閃而過。
“它醒了。”許墨低聲說。
他不知道的是，在資料核心最深處，被林晚的影像覆蓋的程式碼層下，一行猩紅的字元正在浮現：
“檢測到空間共鳴者……啟動二級喚醒程式。”
“目標：回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