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瑤的指甲幾乎要掐進許墨戰術服的布料裡。
她能摸到他手臂下肌肉的緊繃，像繃緊的弓弦，隨時要離弦而去。
資料核心的幽藍光芒在兩人之間跳動，把他臉上的血汙照得格外刺目——那是剛才解析無人機時震裂的鼻腔，混著冷汗在下巴凝成暗紅的線。
"你明知道這裡有危險！"她的聲音在發抖，尾音卻像被砂紙磨過般粗糲，"上星期老陳為了給你爭取解析時間被機械獸撕成碎片，前天小惠的醫療艙被emp衝擊波掀翻......我們已經失去了太多！"
許墨的睫毛顫了顫。
他望著她發頂翹起的幾縷碎髮，那是昨晚在臨時指揮所湊著檯燈修資料板時被靜電炸起來的。
三天前他們還窩在地下室分吃最後半塊壓縮餅乾，她眼睛亮晶晶地說等打完這仗要種滿向日葵——可現在她的眼睛裡只有紅血絲，還有他從未見過的恐懼。
"如果我們不弄清真相......"他伸手想去碰她的臉頰，卻在半途停住，指尖懸在她汗溼的鬢角前，"下一個被毀滅的，就是我們的孩子。"
這句話像重錘砸在空氣裡。
蘇瑤的手突然鬆了，戰術服布料在她掌心發出細微的撕裂聲。
她想起三個月前在輻射區撿回的那個嬰兒，皺巴巴的小臉上還沾著灰燼，卻在許墨懷裡咯咯笑。
想起昨天巡邏隊帶回的情報——機械獸的攻擊半徑正在縮小，目標明確指向所有12歲以下的人類。
"許隊！"劉剛的聲音從門口撞進來。
這個總愛叼根草莖的探險家此刻軍帽歪在腦後，臉上沾著機械獸的綠色油漬，"防線那邊暫時頂得住，但周陽說核心的散熱口又冒火星了！"
周陽蹲在牆角的裝置堆裡，後背繃成一張弓。
他的扳手在金屬外殼上敲出急促的節奏，護目鏡滑到鼻尖，露出緊抿的嘴唇——這是他專注時的習慣，上次修那臺老掉牙的發電機，他也是這樣咬著牙搗鼓了整夜。
聽見劉剛的話，他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扳手在幽藍光線裡劃出銀亮的弧："別催！
我在找非破壞性解析的介面，這破核心的線路比廢土上的輻射雲還亂......"
孫麗的椅子突然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這個總把通訊器別在耳後的姑娘此刻正跪在地上，面前攤開十幾本泛黃的日誌——那是從舊基地廢墟里挖出來的，紙頁邊緣還沾著輻射塵。
她的指尖停在某一頁，瞳孔微微收縮："找到了！"
所有人的目光刷地聚過去。
孫麗抬頭時，鏡片上蒙著一層薄灰，聲音卻像敲在鋼板上："核心重啟需要外部能量注入，得透過頂部的量子接收器。
如果我們能切斷接收器的供能線路......"她抓起旁邊的鉛筆在日誌空白處畫了個歪歪扭扭的圖，"就能把重啟時間延遲至少八小時！"
緊張的空氣像被紮了個洞。
蘇瑤長出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後背全溼了，戰術服貼在面板上涼颼颼的。
許墨的拇指輕輕蹭過她手背上的舊傷疤——那是三年前他們在廢車場找零件時，她被鏽蝕的鋼板劃的。
他輕聲說："你去幫孫麗確認線路，劉剛跟我去防線換班......"
"不用。"蘇瑤抽回手，卻沒像剛才那樣用力，"劉剛留下守通訊室，我和周陽去處理接收器。"她彎腰撿起地上的資料板，指腹擦過邊緣的缺口——那是許墨去年生日時，她激動得手滑摔的，"你去核心室。"
許墨一怔。
"我知道你想做什麼。"蘇瑤的聲音輕了些，卻像釘子般釘進他心裡，"你的空間系統需要高強度資料衝擊才能突破中級巔峰，而核心的底層邏輯......"她頓了頓，從戰術背心內側摸出個銀色小裝置，"這是我連夜做的穩定器，能把系統崩潰的機率從67%降到23%。"
穩定器在她掌心泛著冷光，邊緣還留著焊槍的灼痕。
許墨伸手去接，指尖觸到她掌心的薄繭——那是長期握資料板磨出來的，和他握戰術槍的繭不一樣，卻同樣粗糙。
"但如果你執意要衝級......"她突然踮腳，在他耳側快速說，"我不會攔你。
但許墨，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這句話像一盆溫水兜頭澆下。
許墨望著她轉身時揚起的髮梢，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她的模樣——在坍塌的圖書館廢墟里，她渾身是血卻還護著懷裡的舊硬碟，抬頭時眼睛亮得像星星。
核心室的門在身後閉合時，許墨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他摸出空間徽章，金屬表面還帶著蘇瑤掌心的溫度。
資料核心的嗡鳴透過地面傳來，震得他後槽牙發酸。
系統提示音在腦海裡響起，電子合成音難得帶了點波動："檢測到高階資料來源，是否啟動逆向接入？"
"是。"
空間在意識裡展開。
原本只有十平米的空間突然像被撕開的幕布，露出更深的黑暗。
許墨感覺有無數資料流像蛇群般湧來，刺痛感從太陽穴開始蔓延，沿著脊椎往四肢竄。
他咬著牙，把穩定器按在空間核心上——銀色裝置立刻泛起藍光，像一張網兜住即將潰散的能量。
"解析進度50%......"
"系統負荷82%......"
"等級晉升條件滿足......"
最後一句話像驚雷。
許墨眼前閃過白光，再睜眼時，空間邊緣多了一圈淡金色的紋路。
他能清晰感知到，空間的時間流速從1:10提升到1:15，自動解析的速度快了三成，甚至能模糊"看"到資料核心內部的程式碼結構——那些原本糾纏的亂麻，此刻正以他能理解的方式舒展。
"中級九級，晉升完成。"
系統提示音剛落，資料核心突然發出低沉的嗡鳴。
許墨猛地抬頭，看見核心表面的裂痕裡滲出紫黑色的光，比之前林晚影像裡的更濃、更稠。
剛才還清晰的程式碼結構瞬間扭曲，像被扔進熱油的白紙，捲曲著冒出黑煙。
他的空間徽章突然發燙。
許墨按住胸口，聽見系統發出警告："檢測到未知能量波動......建議立即撤離......"
但他沒有動。
紫黑色的光裡，他彷彿看見無數張臉在閃現——老陳、小惠、那個皺巴巴的嬰兒，還有蘇瑤舉著穩定器時泛紅的眼尾。
資料核心的嗡鳴越來越響，像某種沉睡的巨獸在翻身。
許墨深吸一口氣，空間裡的金色紋路突然亮起來，像無數根銀針扎進核心的程式碼層。
"讓我看看......"他輕聲說，汗水順著下巴砸在戰術靴上，"你到底藏著什麼秘密。"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紫黑色的光裡浮出一行猩紅字元。
"三級喚醒程式......啟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