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裴序看著她,兩人隔著一張桌子,他沉下頭,笑得譏誚。

他們好像是第一次看清彼此。

他覺得她過分,覺得她不識好歹,可她同樣覺得他執拗,太過冷漠。

李裴序在意他在為這段感情想盡辦法的時候,她卻輕而易舉地放棄。

梁離憂有些疲憊,她第一次覺得在這樣的時刻,他們兩個人都面目全非。

他無法維持不在乎的假象,也不能用調笑的語氣把這件事掀過去。

她也不能。

“梁離憂,你太出息了。”

他隱忍著怒氣,丟下這麼一句話。

門被“啪”地一聲關上,梁離憂看著桌子上的東西,再也忍不住揮手把它們揮落在地。

外頭雨斷斷續續下個不停,烏雲密佈。

她知道,他們完了。

她說不上後悔不後悔,只是覺得早該這樣。

他其實比任何人都冷漠不是嗎?

她為什麼接offer呢?當時她以為是因為顧如敏,可是現在她發現並不是。

早就在他看著陸商,冷漠地說她被甩了的時候。

她其實比她想象的還要清醒,哪怕再不捨得,可是到了這一步,她最終做出了決定。

梁離憂沉默地收拾衣服,她的東西不多,準確來說,她想要帶走的東西不多。

雷聲作響,她拖著一個大行李箱,身影消失在雨幕裡。

第二天去機場的路上,她沉默又淡然,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

這段路並不算順利,那雨算不上大,不過她被堵在了路上。

司機煩躁地按著喇叭,梁離憂側過頭看向窗外,這座她生活了好幾年的城市,層層大樓隱藏在雨幕裡,她像是從未看清過。

機場人來人往,她滿身狼狽地出現,髮絲被雨水打溼,身上也淋了雨,她到機場時,雨早就已經停了。

梁離憂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麼狼狽過。

她覺得這座城市太過無情,於是她要走,於是它不留情面,讓她走也要走得不太體面。

她獨自坐在候機廳裡,難免地想起來細碎的畫面。

她每一次從這裡離開,都有一個人陪她。

只不過從此以後,不會再有了。

怎麼會不難過呢?

只是她哭不出來了,眼淚早就在那個夜晚流乾。

後來梁離憂沒有那麼感性地想,那一天他們為什麼會吵起來,或許是因為兩個人彼此心知肚明的結局提前降臨,都無從應對,有所不甘罷了。

leader給她打電話問她幾點的飛機到深城,她安排人去接她。

梁離憂說晚上九點多。

飛機起飛的剎那,她的身體裡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抽走。

她再也抓不住。

夜裡,她到了深城,來接她的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

她叫陳韻,她笑容可掬地接過她的行李箱,把她帶去酒店。

路上,她溫和地問梁離憂房子租好了嗎?需不需要她幫忙。

梁離憂搖頭,很委婉地拒絕說不用了,她在這邊有認識的人。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不想一來就欠一個人情。

陳韻送她到酒店,梁離憂和她道別,那個晚上,她輾轉反側,夢魘連連。

好幾次她驚醒下意識看向身側,意識回籠後茫然又苦澀。

她爬起來從行李箱裡翻出來藥就礦泉水吃掉,卻再也沒了睡意。

李裴序同樣不算好。

他奪門而出的時候滿腦子都是決然。

他確實沒想到她比他想象的要冷情。

他後來反覆回憶,卻愈發沉默,細數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所有事,一切都有跡可循。

可他不知道她突然爆發的點在哪裡。

直到他喝多了無意翻來手機,微博推送的一條熱搜讓他注意到。

他從酒裡清醒,好像突然回過神。

他扔開手機嗤笑一聲,心裡憋著一股氣,不上不下。

那天之後,梁離憂從深城重新開始,租房子,熟悉業務,忙的不可開交。

她租的房子離公司不算遠,通勤來回不超過一個小時。

她看著空蕩蕩的一室一廳,心裡的茫然好像是剛畢業大學生。

說來好笑,這一遭,她兜兜轉轉還是在26歲這年沒躲過。

她把東西一一擺放整齊,直到房子被一點點填滿。

不知道是不是太過巧合,她唯一帶來和他有關的東西,那對他第一次送她的耳釘在她收拾途中掉落,不知所蹤。

她找了很久,甚至把所有的地方都翻了一遍,仍然沒有它的影子。

她終於放棄。

沒有緣分的東西,留不住就算了吧。

晚上,她給父母打了電話。

她看不出任何異樣,只是在瞥見父母白髮叢生的時候,眸光一閃。

媽媽不自主地又提起她的終身大事,梁離憂的唇抿起,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都行,有合適的我會好好相處的。”

父母年紀大了,她想要把他們接到身邊照顧。

這幾年她學理財,玩股票,手裡受了不少大大小小的股份,全賣了,買棟房子不成問題。

那個季節好像過得很快很快。

湯佩的婚禮,悄然而至。

電話裡她和湯佩說明了情況。

後者半天說不出話來,幸福於她近在咫尺,可她卻為好友的失落而難過。

“憂憂,你們……”真的不可能了嗎?

梁離憂說沒關係,讓她不要為自己的事費神,她笑著試伴娘服給湯佩看,模樣神態一如當年。

她連夜飛去海城,見證昔日好友的人生重要時刻。

說來她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都已經成家立業,她卻好像突然被拉進人生這個賽場,卻落在了新手村。

一切重來。

昨日重重,彷彿一場大夢。

她換了手機號,那個圈子也再也沒有傳來任何訊息。

山水不相逢。

李裴序沉寂了好幾天,圈子裡都知道他那個有些特殊的女朋友分手了。

不少人幸災樂禍,都說結局本該如此,有人不該心存妄想。

李沉月無奈又難過,卻也不敢去觸李裴序的黴頭。

那天他從公司回來,阿姨早就回去,空蕩蕩的別墅裡,漆黑一片。

他推門進去,裡面的每樣東西都沒有變化,大福搖著尾巴從裡面奔出來,往他身後跑,像是等什麼人。

李裴序把他牽回來,聲音譏誚不知道說給誰聽:“看什麼,不會有人再回來了。”

大福好像聽懂了,叫了幾聲,蔫蔫地趴下來。

他碗裡狗糧還是滿滿一盆,沒怎麼動。

連它都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