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聽說枕星樓新來了一個花魁,身姿窈窕,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劍舞更是一絕。
北堂澄川這些日子待在王府很是乏味,正愁沒有樂子,這不得去賞賞眼?
紅鯉得知公子將要出門,很是開心,卻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
“那地方不乾淨,你就別去了。”臉龐英俊無比的公子哥一本正經地對她說道。
女子一臉委屈,嘟囔著嘴,悶悶不樂。
看著小紅人嘟嘴模樣,公子哥笑了笑,柔聲說道:“等會回來啊,給你帶冰糖葫蘆。”
一身紅衣靈動的小紅人這才舒展眉頭,抬頭望著面容俊美的公子,眉開眼笑道:“那公子可早些回來!”
北堂澄川應聲離去。
青魚出門吩咐下人趕來裝飾華麗的馬車,卻被北堂澄川一口回絕。
“今日天氣不錯,咱走著。”
面容冰豔的丫鬟點點頭。
主僕二人一前一後,走在鬧市街巷。
望著人聲鼎沸的街頭巷尾,少年一臉興致勃勃。
北堂澄川開口問道:“青魚,最近還有什麼好玩的事嗎?”
身後的青衣女子柔聲說道:“公子,奴婢不知。”
少年嘆聲道:“也是,你打小就不喜熱鬧。”
“但奴婢聽說公子的婚事,陛下收回成命了。”
聞言,北堂澄川來了興致,轉眼都快半月了,倒是沒太在意這一茬。
當時逃親,其一是不想與一位謀面不過三次的女子結親,共度餘生。更何況還是幼時才見一兩面,其二是厭惡那由心計擺佈的政治聯姻,實在乏趣。
自老爺子去了帝京不久,小皇帝就莫名其妙的下旨來讓我與那南宮家的小姐成親,思來想去無非是想要來利用我的身份,牽制奉天罷了。
“那就講講吧。”
青魚點點頭,走到少年一旁,緩緩說道:“那南宮家的大小姐,也逃親了。”
北堂澄川有點驚訝,倒沒想到,世上還有女子敢有如此魄力?抗旨逃親。
“當真?”
“奴婢也是聽說的。”
北堂澄川笑道:“倒是有趣,你繼續說。”
“那女子自幼修行劍道,武功不差,在得知將要與公子成親的時候,十分不願。打退南宮城數十位高手護衛,逃出中州了。”
少年興致昂然,“十分不願?本公子有那麼差嗎?”
青魚微微一笑,“公子自是不差。”
“然後呢?這就收回成命了 ?”
青魚繼續說道:“沒有,那南宮家惶恐不已,悉數派出城內高手前去追拿。陛下得知公子和她逃親之後,也並未震怒。在王爺和丞相的諫言下才收回成命。”
北堂澄川雙手環於身前,喃喃道:“辛苦老爺子了。”
“後來呢,那女子怎麼樣了?”
“不知。”
二人終於來到枕星樓前,門前人馬絡繹不絕,樓上一眾打扮絕豔的女人正賣力吆喝著。
那老鴇看見衣著光鮮高貴的男人,就上前諂媚附和。
北堂澄川帶著青魚徑直走向這裝飾豔麗的枕星樓。
少年身著一身素衣,在那些個華麗富貴的客人面前,倒是遜色不少,那老鴇也沒太注意他。
更何況身旁還跟著一位女子,想來不會是什麼大客戶。
樓內瀰漫著縷縷香氣,夾雜著女人嫵媚的聲音。
雖說已不是頭一次來此,青魚對此的牴觸卻只增不減。
幾位沒有挑選之人的女子還在嫵媚吆喝著,在見到如此翩翩少年進來之後,內心欣喜不已,急忙上前嬌聲招呼。
北堂澄川抬手示意,青魚緩步上前將她們給支開。
那幾名女子只得悻悻離去。
前方樓臺上,還有幾位衣著清涼的嬌媚女子在彈琴吹曲。
突然,一位富貴公子大聲斥罵道:“幼染姑娘呢!老子花那麼多錢,可不是來看這些個二流貨色吹曲的!給老子叫那花魁出來!”
徐幼染,正是枕星樓新來的頭牌花魁。
樓裡的女子驚恐不已,無一人膽敢上前,也是可憐,畢竟她們誰都招惹不起。
那富貴公子還在打砸叫罵。
有幾位在一旁喝酒的客人看不下去,出言制止,卻被那富貴公子指使身旁的下人出手毆打。
枕星樓裡的打手差役也不敢上前招惹。
畢竟這位是奉天城有頭有臉的公子哥,還是奉天城護城都督的大公子。
那幾位被打的鼻青臉腫的客人,也顧不上美人好酒的伺候了,屁滾尿流的就逃離這枕星樓。
門外的老鴇聽到動靜,在打手的護送下,急忙笑呵呵地諂媚道:“哎喲,湯大公子,這是發的哪門子火喲,可別把我這小小的枕星樓拆嘍。”
北堂澄川走到空桌前坐下,示意青魚一起,看看熱鬧。
那湯大公子怒氣衝衝,“少廢話!聽說你這新來的頭牌花魁絕美無比,快給本公子叫來,好好伺候!否則,信不信拆了你這青樓!”
老鴇並未懼怕半分,但仍是諂媚道:“哎喲,公子這是說的哪裡話?幼染姑娘啊,今日身體不適不見客的,再說了,她啊只賣藝的。”
那人聞言,一把掀翻身前的酒桌,怒道:“他孃的!今日她見也得見,不見也得見!”
老鴇還想要出聲阻攔,卻被那公子一把推翻在地。
大聲叫罵著:“老太婆!別給臉不要臉!快把人叫出來!”
樓上廂房,一位容貌絕美的妙齡女子,隔著窗戶聽著樓下的動靜,不自覺搼緊絲帕,臉上滿是擔憂。
老鴇在差役的攙扶下站起身來,也不再慣著來人, 叫罵道:“姓湯的,今日就算你爹來了,也見不到我家頭牌 ! ”
那富貴公子一臉不屑,怒意不減,囂張道:“那今日,就拆了這破樓!”
隨即招手吩咐手下,就要動手。
北堂澄川看夠熱鬧了,緩緩站起。
今日是來看劍舞的,可不能讓他們給壞了興致啊。
雙方持械就要動手。
那公子囂張無比,“敬酒不吃吃罰酒,今日那女人我要定了!”
老鴇很是生氣,立足奉天城十多年了,老孃也是認識不少大官的,得罪你一個護城都督,沒什麼可怕。
樓內彷彿空氣凝滯,看熱鬧的人不敢出聲,持械對峙的眾打手臉色凝重。
就在這時,少年的聲音擲地有聲。
“今日,你見不到幼染姑娘。”
眾人聞聲望去,一身素衣的翩翩少年緩緩走來,後面跟著一位青衣女子。
少年身前眾人緩緩散開,讓出一條道路。
姓湯的公子,聽見還有人跟自已作對,大怒道:“又是那個不長眼的?!活膩歪了?!”
他定晴看去,原來是個窮酸小子,一身素衣,我當是誰?
那人隨即嘲笑道:“小子,想英雄救美也不看是什麼場合?多管閒事,小心斷胳膊斷腿。”
北堂澄川雙手負後,冷聲說道:“湯侃,你倒是越來越威風了啊。”
湯侃聞言,雖說喝了點酒,也吃驚不已,不免認真觀察眼前這少年,竟敢直呼本公子姓名?必然不是什麼無名之輩。
一旁的老鴇也打量著眼前這臨危不亂的翩翩少年。
少年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向前,緩緩說道:“看清楚了?”
那老鴇仔細瞧見那張俊臉後,頓時驚訝不已,趕忙上前問候,“哎喲喂!小公子!今日這大駕光臨,奴家真是眼拙,在門口竟沒認出您來,還請您大人有大量,恕罪啊恕罪。”
湯侃如遭雷擊,小公子?!
眾人一陣譁然。
北堂澄川看向湯侃,高聲問道:“聽說你剛才要讓我斷胳膊斷腿?”
那人瞬間清醒,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給了自已兩個大嘴巴子,“小人喝多了,冒犯了小公子,小人該死。”
少年冷哼一聲,“滾吧。”
湯侃如同喪家之犬一般,急忙帶著手下踉蹌逃離。
老鴇大手一揮,吩咐眾人各忙各的。
“多謝小公子出手解圍,奴家真是感激不盡,一會啊,定要姑娘們好好伺候您。您儘管開口,想要幾個?”
北堂澄川擺擺手,“我今日,也是為一睹你家花魁劍舞來的,若她身體不適,那就改天吧。”
說完就要帶著青魚離去。
老鴇急忙攔下,眉眼笑成月牙,說道:“哎喲,您啊再次大駕光臨,小樓啊蓬蓽生輝,提什麼要求都不過分。”
好不容易來一次,你還想走嗎?
北堂澄川疑惑道:“不是身體不適?”
老鴇轉頭帶著他就要上樓,“不滿您說,幼染姑娘來了後啊,咱這枕星樓好久都沒那麼紅火了。但是男人嘛,您都懂的,幼染是我遠方表妹的女兒,我自然是不會讓她遭遇那些事的,所以啊只賣藝。私下要見她的男人啊,得是品才兼得才行。”
少年笑了笑,“那您可真是瞧得起我。”
“公子這是說的哪裡話?您來咱這枕星樓不是頭一回了,也沒見您寵幸過哪位姑娘。再說了,帶女子來青樓的,您也是頭一個。”
身後的青魚眉眼動人,微微一笑。
將二人送入廂房後,老鴇吩咐妙齡女子幾聲之後就下去招呼客人了。
北堂澄川走向一旁的木椅,盤腿而坐。
青魚在一旁沏茶。
一身粉黛的花魁向少年施了個萬福,悄悄抬頭,瞧見少年那張冷峻清秀的臉龐,少女不免心動。
少年揮開衣袖,開口說道:“聽說你會劍舞,可給本公子舞一段?”
美豔的花魁悄悄點頭,拿來劍臺上的長劍。
少年眉眼修長,嗑起一旁桌上的瓜子,輕聲道:“開始吧。”
美豔女子褪去外衣,裡衣輕薄,香肩朦朧,抬劍起式,身姿輕盈。
一旁的屏風後,還有一女子在撫琴作勢。
花魁一招一式,飄逸靈動,盡顯身姿。
少年拿起沏好的觀音,仔細看著眼前時而如飛燕般輕盈,時而如銀蛇般飛舞的美人劍舞,不免心曠神怡。
美人配好茶,似神仙吶似神仙。
花魁的每一次揮劍都帶著力量與美感,步伐靈活多變,時而急速前進,時而側身迴旋,劍勢如疾風驟雨,密不透風,劍與人似乎融為一體。
劍在她的手中愈發靈動,彷彿有了生命。
緊接著花魁躍起,劍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如流星般落下。
劍舞結束,女子收劍而立,汗水從額頭滑落,本就輕薄的裡衣被汗水浸透,更顯嬌豔欲滴。
北堂澄川不禁拍手叫好,“不愧是頭牌花魁。青魚,打賞。”
青魚緩緩上前,遞上三千兩的銀票。
從未見過如此數目的花魁不免大驚失色,慌張地擺手道:“不用那麼多的。”
她不知是該收還是不該收啊。
青魚把銀票塞到她手中,“公子給的,就收下。”
三千兩!這足以給好幾位姑娘贖身了啊!
徐幼染還是推脫著不敢收下。
北堂澄川拿起觀音茶,一飲而盡,輕聲說道:“放心,我給的,沒人敢跟你搶。”
徐幼染握著銀票,突然跪下,淚眼朦朧著懇求道:“公子,樓裡好幾位姐姐飽受折磨,這三千兩足以給她們贖身離去,還請公子,把這三千兩用在正途上。”
北堂澄川起身穿鞋,示意青魚扶起她後,開口緩緩說道:“你當然可以用來給她們贖身,沒人敢說你的不是。”
少年想起姜娘子,一口回絕了送到手的千兩銀票,“公子替我們主持公道,已經是大恩大德了,斷不能再收公子的錢財。”
花魁拭去淚痕,就要褪去身上衣物。
一旁的青魚急忙抬手阻攔。
北堂澄川大驚,慌亂道:“姑娘這是何意?”
徐幼染抽泣道:“公子給這麼多銀兩,難道不是要小女子侍寢嗎?”
少年恍然大悟,合著你說的要把錢用在正途是這個意思?
“你不是隻賣藝嗎!?”
徐幼染委屈道:“可我們招惹不起公子您啊,您要是想要那個,小女子也只能從命。”
少年一臉尷尬,倒還真是這個道理。
他急忙示意青魚給她穿上外衣,隨後一本正經道:“我今日來,就是想看你劍舞的,沒別的意思,姑娘可別再誤會了,我呢現在也該回去了。”
說罷,二人徑直離開廂房,往樓下走去。
徐幼染眼眶通紅,開啟窗戶望著樓下離去的翩翩公子,心裡又多了幾分好感。
青魚開口問道:“公子,接下來去哪?”
少年多少還有點尷尬,緩緩說道:“倒也不算白來,回王府吧,小紅鯉還等著冰糖葫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