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團的禮樂隊,在葉家門口賣力的吹打著。葉青山一連點燃了兩串鞭炮,李氏熱情的在大門口,將媒人與迎親團請入了院中。
葉小田在自家姑姑那‘和煦’的笑容下,不情不願的把沈潤安攔在了門外,伸手同他討要了一個紅封。
村裡出來看熱鬧的人也不少,可卻全都站在十幾米開外。葉家村坐花轎出嫁的女娃沒幾個,他們就是單純的想看看花轎而已。
平常人家基本都是借個獨輪車來接新娘的,家裡有大牲口的就套個板兒車,很少有人願意花錢去僱花轎。更不用說禮樂了,有那閒錢的都是小康人家。
郭氏與葉二壯已經坐在了堂屋裡,跟沈家來的‘老熟人’沈族老寒暄著。顧媒人坐下喝了一盞茶,隨後便起身去了西屋門口開始催妝。
“新郎官來嘍!新娘子準備好了沒有?”
屋裡荷葉衝著緊閉的房門回道:“新娘子才穿好嫁衣,先給新郎官吃兩顆糖吧!”
這是他們這的習俗,催妝的人要催三回。頭一次給新郎吃糖,第二次讓新郎用飯,最後一次就會給新郎上茶了。
待三催四請過後,時間也不早了。因著沈家灣離葉家村頗遠,遂眾人得早些啟程上路。
一群人吃過飯後,顧媒人便再去催了小滿一次。待李氏給沈潤安上了茶後,小滿便被荷花荷葉左右攙扶著來到了客堂。
桌子上擺放著小滿雙親的牌位,葉二壯夫妻分坐兩邊。小滿與沈潤安跪下磕了三個頭,葉二壯兩口子代替小滿父母給了兩人一個紅封,如此這般便禮成了。
葉小田再次耷拉著個臉蹲在了小滿身前,他今兒得背小滿上轎。
“滿丫頭,以後同潤安好好過日子,有事記得去縣衙找姑姑啊!”隨著葉媚娘哽咽的聲音傳出,花轎的門簾也緩緩的落了下去。小滿沒娘,她姑姑便代替她孃親出來哭送了。
小滿聽見這句話後,眼淚差點就要奪眶而出了。她趕緊抬頭將淚水憋了回去,而後重重的點了點頭。新娘子蓋上蓋頭後就不能說話了,她也只能無聲的將姑姑的關心記在心裡。
葉小田跑回灶房,把早準備好的米粒與茶葉拿了出來。使勁一揮,便把東西撒在了轎頂。
“起轎!”隨著沈族老一聲高亢的起轎聲,葉青山再次點燃了一串鞭炮。郭氏手拿一隻裝滿水的銅盆,在迎親的隊伍啟程後,一股腦兒的潑了出去。
寓意:‘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葉家大門外,除了一臉喜色的葉二壯和葉小田,其他幾個人眼圈都是紅紅的。尤其是葉媚娘,那眼淚根本止不住。
直到再看不見人影,所有人才轉身回了院裡。家裡還備了一桌酒席,葉媚娘沒心情吃飯,直接帶了倆丫頭回去了。
葉青山兩口子心裡也不好受,遂也沒留下來吃飯,只說家裡還有事兒沒做完。郭氏見實在勸不動,便回屋用油紙包了一隻燒雞和幾個粽子,追至門外塞進了李氏懷裡。
她沒跟人撕吧過,怕李氏追著要還她吃食,所以一回家就把院門給關上了。也正是因為這樣,她也錯過了葉青山兩口子那一臉活見鬼的表情。
“你不是隻請了一日的假嗎,怎的沒跟你姑姑一道回縣裡?”郭氏見葉小田正坐在桌上大快朵頤,遂皺著眉問了他一句。
“唔…家裡這麼多好吃的,我不得吃完再走啊?”
郭氏翻了個白眼,也沒理一旁正喜滋滋的喝著小酒的葉二壯,轉身回去睡覺了。
……
沈潤安騎著沈族老給他借來的小毛驢,晃晃悠悠的走在隊伍的最前頭。小滿在花轎裡被顛的昏昏欲睡,有好幾次,差點把手裡的蘋果掉下去。
後頭那六個人的禮樂隊被抓了‘壯丁’,正抬著葉媚娘給小滿準備的三抬嫁妝。一路上歇了三趟,總算是趕在申時末回了村兒。
在噼裡啪啦的鞭炮聲中,沈族老與顧媒人相視而立,都在對方那疲憊的臉上看出了一句話:“這倆可得好好過,要不都對不起咱這兩把老骨頭的一番折騰。”
三抬的嫁妝放在了沈家的院兒裡,前來瞧熱鬧的人們都紛紛咋舌不已。這年頭,誰家姑娘不是東拼西湊才能湊齊一抬的嫁妝?
再看看那幾個抬了嫁妝回來的人,累的連敲打的聲音都小了許多,想來那箱子裡的東西應該不輕。
顧媒人掀起轎簾,伸手將小滿攙扶了下來。幾步進到院中,沈族老那略顯疲憊的聲音再次響起:“新娘跨火盆,來年添財又添人!”
顧媒人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喜服裙角,小滿也順利的跨過了火盆。
“好!”
聽著周圍眾人傳來的叫好聲,小滿在蓋頭下的臉上迅速揚起了一抹微笑。她喜歡熱鬧,尤其是在自己的大喜之日,熱熱鬧鬧的,多好!
在跨過火盆後,真正的婚禮才剛剛開始了。結婚,也叫‘結昏’,就是在黃昏時成親的意思。
古人認為,黃昏時分,日月漸替,含有“陽往陰來”之意。男人謂之陽,女人謂之陰,陰陽調和,相生相長。如果一對新人藉助天時地利,必然大吉大利。不但符合禮法規範,還遵從了陰陽之術。
嘖嘖嘖,講究!
“拜堂!”嗯,還是沈族老喊的,沈族老工具人實錘!
沈潤安拿著一條綁著大紅花的紅綢,將另一頭遞給了小滿。顧媒人也功成身退,目送著他拉著小滿走向堂屋。
“小心腳下。”上臺階時,沈潤安低聲提醒小滿。
又是熟悉的場景,一張供桌上,擺放著沈父沈母的牌位,只是桌子兩旁卻沒有人坐著。
“一拜天地之靈氣,感謝上蒼賜姻緣。
二拜父母養我身,天大不及父母恩。
三拜夫妻表真心,不負如來不負卿。”
兩人拜過堂後,小滿便再次被交到了顧媒人手裡,被帶著回了洞房。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前來沈家喝喜酒的人們也全都入了席,沈潤安得前去作陪致謝。
“老身已經同你家夫君交代好了入洞房後的事項,眼下天兒也不早了,沈族老找了人送我回去,我這便走了。祝福娘子夫妻恩愛,兒孫滿堂!”
顧媒人安頓好了小滿後便急匆匆的走了,沈家灣離縣上雖說不遠,可到底還是有十幾里路的。若是走的再遲些,回去怕是就要半夜了。
屋裡突然就安靜了下來,小滿將手裡的蘋果放置在了床邊,伸手摸了摸身下新作的褥子,隨後在心裡默默嘀咕道:“這蓋頭還真是厚實,什麼都看不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小滿第n次準備坐著睡去之前,總算是聽到了房門從外開啟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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