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風雪已停,難得有暖陽露出,倒是趕行程的好日子。
函冶鈺上車,瞧見車內早已等候多時的男人,自顧自坐在一旁。
“今日瞧你,似乎比往日要明媚許多。”阿裴依勒支著下巴,笑著瞧她。
方才那一幕幕,他可是瞧了個滿眼。
有嗎?函冶鈺抬眸看他,蔥白的手指撫上臉頰,並未覺得有何不同之處。
“謄穩大人說笑了吧,我每日皆是如此。
你所謂的明媚,許是今日陽光正盛,才顯得我臉色比往常好看了些。”她面對他仍舊是十分冷淡,甚至都不願意將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阿裴依勒不知怎的,想起方才她與熵翎一起時靈動的神情,又對比此時此刻無情冷淡的少女,心中沒由來的起了一股無名火,直燒到眉毛髮梢。
他扯出一個並不算好看的笑,淺褐色的瞳孔緊盯著那張美麗精緻的臉,“鈺兒的確每日皆是如此,不過,只是對我一人罷了。”
他聲音低沉,音量也不大,若不是車中只有他們二人,函冶鈺甚至要聽不清他言語的內容。
她沒想著搭話,阿裴依勒也再未開口,車內徹底陷入一片寂靜,好在外頭還能傳來些車輪馬蹄聲,讓氛圍沒有那麼尷尬。
“也是怪了”,函冶鈺偏過頭不去看他,心中暗自思量,“怎麼每每與他在一處,時辰便被拉的更長似的,當真難熬。”
她想,若她會騎馬,寧願頂著寒冷的冬日,在冰涼的馬鞍上坐著,也不願在這車中煎熬度日。
車輪滾滾,晃晃蕩蕩也不知過了多久,函冶鈺透著車簾子縫瞧了外頭一眼,只瞧見白茫茫一片,窮極無聊下回正身子,不經意間視線劃過那抹亮色。
“他....好似睡著了?”少女心中疑惑,察覺到已經許久沒有注意到男人的動向,遂重新將目光落在他身上。
只見阿裴依勒雙手抱臂,倚靠著背後的車板子,雙目自然閉合,胸前隨呼吸有規律的起伏,瞧著倒真是睡著了。
函冶鈺從沒認真的觀察打量過他,更沒有細細瞧過他的面容,他給她的印象,從來都是一隻時刻穿紅著綠、害她國破家亡的花孔雀。
也是因此,她從來都沒有心情去正眼瞧他。
這會兒他安靜的睡著,函冶鈺倒是難得願意看看他。
都是草原男子,阿裴依勒的長相其實不如巴圖爾硬朗,硬要論起,更偏向俊美那一掛。
加之高挑的身材,亮色的著衣品位,無形中總能拉近與人的關係,讓人輕易對他予以信任。
他與那二少主,倒是怎麼瞧都不像一家生的。
“鈺兒可瞧夠了嗎?”
男人冷不丁來這麼一句話,驚的函冶鈺一跳。
緊接著便見方才還熟睡的阿裴依勒緩緩睜眼,勾起唇角看她。
“你假寐?”函冶鈺蹙眉,認為男人有意騙她。
“本是要歇息片刻的,但鈺兒這般炙熱的視線盯著我,我哪裡還睡得著?”
他還以為她厭極了他,誰成想能如此盯著他的臉瞧,當真令他驚喜。
“謄穩大人多心了。”函冶鈺看他那樣子,又冷淡下來,“不過是視線所及罷了。”
可千萬別誤會了她。
“是嗎?”阿裴依勒問她,又好似並不在意這個問題的回答,“不論如何,我心中開心足矣。”
至少她還能將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函冶鈺沉默,與他沒什麼好說,對面那人便也沒再延伸這個話題,抬手撥開車簾去觀路邊景象。
從函冶鈺這個角度,剛好能將他的側臉盡收眼底,褆朝的公子扮相很適合他,襯得人多了幾分文雅書氣。
還真是諷刺。
“這般瞧著,約莫明日未時便能抵達墨源了。”阿裴依勒收回手,帷幕落下,格擋住外頭的寒冷。
他回正身子,看向函冶鈺,“墨源不比京城,會苦些累些,鈺兒要有所心理準備。”
“我知道。”函冶鈺回了一句,提及京城,難免有些落寞。
“墨源人直來直往,雖沒那麼些彎彎繞繞,卻也並不好應付。”阿裴依勒知她心中低落,不再提及褆朝。
“所以,今後行事,鈺兒切記要小心謹慎,莫要像這幾日一般,快言快語,惹人不爽。”
本是提醒她的話,但函冶鈺聽後卻冷嗤一聲,“謄穩大人,我是褆朝的公主,如今京中改朝換代,我的身份已是人人喊打的存在。
便是到了墨源,我想,不論我如何做,做什麼,也都不會討人喜歡吧。”
讓她小心翼翼的在墨源苟活嗎?
那種地界,她恨不得一把火燒了乾淨。
她神情冷漠,嘴角是諷刺的笑,念起褆朝,整個人便像刺蝟一般,豎起滿身的刺,不叫人靠近。
阿裴依勒眉間皺了皺,又很快撫平,起身朝少女挪的近了些。
“讓你小心謹慎,非是刻意討好,你只需做你自已便好,其餘的,都有我。”
他伸手去牽函冶鈺的手,後者難得沒有掙脫開,而是由著他握住。
“我很疑惑,一路以來都不明白謄穩大人究竟要做什麼。”函冶鈺抬眸,圓大的眼睛對上那雙褐色瞳孔。
“你要我待在你身邊,不讓我逃走,也不告訴我該做什麼。
阿裴依勒,你究竟想怎麼做呢?或者說,要怎麼利用我的身份?”
她頭一回直呼他的大名,阿裴依勒愣了愣,隨後別開眼低頭看她的手,“鈺兒,聰明是件好事,但需要隱藏。
你年紀尚輕,過早表明自身的聰慧,並不妥當。”
函冶鈺不甚在意,抽回手看著他,“所以,我的身份能給你帶來什麼好處,你不妨直說。”
***
“賤人,昨夜本少主是如何告知你的?”
馬車內,巴圖爾摟著拜可的腰,手卻隔著衣服緩緩用力,掐著那處軟肉不肯放。
拜可痛的呲牙,倒吸涼氣不敢出聲,生怕他人聽見,嘲笑她的選擇。
男人湊的近,聲音卻像鬼魅一般,逼得拜可一身冷汗,“才一夜,便忘了乾淨嗎?
本少主不過離開一會,你就巴著要告訴那純柔公主你有多委屈?
當真是個賤人啊!”
“少主.....”拜可痛苦的咬牙,手無力的去扣腰上的手,“求您.....好痛.....”
巴圖爾看她的神情,冷哼一聲猛地鬆開手,抬腳將人踹在座位下邊。
拜可腰上痛處才緩了些,人便被踹落,只覺得渾身哪裡都疼,委屈極了,眼淚不斷的往外蹦。
“我沒有,少主...”她說話斷斷續續,從地上爬起來,跪著去抓巴圖爾的袍角。
“我沒有要將您的事情說出去,您誤會了.....”
美人帶淚,惹人憐惜,偏偏居高臨下的男人最不吃這一套。
他冷漠的抬腿,踢開拜可的手,將腿壓在她肩膀處。
男人的重量,哪怕是一條腿,也壓的拜可匍匐在地,狼狽至極。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從今往後再有這樣的事發生,本少主不會放過你。”
他與阿裴依勒明爭暗鬥了二十幾年,他的事,絕對不能被他發覺。
“清楚了嗎?”巴圖爾回神,睨著地上的女子。
這樣的女人,他居所比比皆是,他對他們,已是無比厭煩。
“是....是,奴清楚了,清楚了!”拜可的聲音嗚嗚咽咽,從他腳下傳來。
“那就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