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純黑色300支純羊毛面料,織入精緻22k鉑金線,氣場十足的戧駁領西裝,襯得蘭鏡珩紳士優雅,又不失魄力。
同行的傅星眠身穿白色香奈兒套裝裙,滿面擔憂地走在最前面,一邊默唸著“1818”,一邊找對應房號。
儘管護士有提醒過她,左單右雙。
可人在驚恐與擔憂的雙重衝擊之下,聽進耳朵裡的資訊,很容易被大腦精煉到只剩零星幾個詞彙,然後刻板地根據指令,重複不必要的行徑。
這時,有一名保鏢從拐角走出來,遲疑地向傅星眠招手,“二小姐?”
她確認是自己人,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我哥在哪?”
保鏢指了指右邊盡頭,“傅總病房在這邊。”
“啊,是那裡。”
傅星眠激動地回眸看了蘭鏡珩一眼,才過去扭動門把手進入。
“哥!”她帶著哭腔跑到床邊,把正在閉目養神的傅胤商拍醒,“你怎麼樣了?”
雖然兄妹倆偶有矛盾,可在遇到事情時,都會忍不住擔心彼此。
“你……”傅胤商皺眉坐起,剛想說她怎麼不敲門,抬眼就看到門口的蘭鏡珩,語氣瞬息平靜了幾分,“……我沒事。”
跟隨其後的蘭鏡珩,不動聲色地關上門,“我爺爺聽聞你出了意外,特別讓我過來探望一下。”
盛世集團的四季度榮譽表彰晚宴才剛開始,傅星眠就得到親哥出車禍的訊息,遂火急火燎的要離開。
蘭老爺子見狀,便讓蘭鏡珩送她過來,以示重視。
“承蒙蘭董關心。”傅胤商素來都是一副寵辱不驚的淡定模樣,然客套話還是得說上幾句:“我只是右手肘部有點輕微斷裂,悉心養幾個月就會好,還請幫忙向他老人家轉達我的感謝。”
“我這邊會為你安排天穹最好的骨科專家,跟進你的康復情況。”蘭鏡珩瞭然點頭,渾身透著風過無痕的從容,“當然,如果你有什麼其他需求,也可以隨時跟我提。”
“哦?那我眼下正好有事想向你請教。”傅胤商以玩笑的口吻刺探。
因為彼此間接觸較少,又是未來的親家,所以交談的態度相對會客氣許多。
“請講。”蘭鏡珩莞爾。
傅胤商視線若有似無地掃過傅星眠的臉,稍顯含蓄地開口說道:“池清野在你們天穹精神病院住了六年,如果我想獲取她的病歷資料,需要怎麼做呢?可否指點一二?”
心想,他雖不是天穹的首位繼承人,但卻是蘭詔親口誇獎過數次的孫子,同時還是池清野的主治醫生。
不過是列印幾張紙的事,對他來說,應該不難。
況且未來都是一家人。
這點忙都不幫的話,顯得蘭家很沒聯姻誠意。
如果真被追究責任,到時找個臨時工給點好處,讓其幫著背鍋即可。
辦法總比困難多,就看對方如何權衡利弊了。
聽到這話,傅星眠登時一怔,立馬猜到了什麼。
可病歷這類具有法律效力的檔案,要當事人同意授權才有可能拿到。
池清野又怎麼會同意呢?
而且自己跟蘭鏡珩的關係也沒好到能為彼此豁出去的地步。
親哥所謂委婉的請教,跟直接問“是否能濫用職權侵犯病患隱私”並無區別。
就算能憑藉權勢財富找替罪羊,平息風波,也會留下“天穹集團旗下醫院管理不當,用人失慎”之類的黑點。
那麼大的集團,憑什麼要為他的一己私慾去冒險?
多少有點唐突無語。
她大氣不敢出,偷偷觀察蘭鏡珩的反應。
只見他面不改色地笑笑,“天穹沒有她的病歷。”
“這是……什麼意思?”傅胤商臉色微沉,蹙眉不解。
蘭鏡珩慢條斯理地解釋:“在她出院的那一刻,所有就醫記錄都已被同步清除。”
傅胤商不信,“可據我所知,住院病歷保管時間不得少於30年。”
蘭鏡珩晦澀不明地笑了下,“所以呢?”
言下之意,沒有就是沒有。
無論搬出什麼規定都沒用。
“……”
傅胤商驀然會心。
可這究竟是池慎在世時,未雨綢繆的要求,還是蘭老爺子附贈的“售後”服務,就不得而知了。
當年整個傅家都知道,池清野的精神診斷結果就是天穹出的,甚至還去找他求證過真偽。
由於潭淵與天穹從未有過合作,“池蘭”兩家也沒怎麼往來,根本八竿子打不著。
所以也沒太過糾結,認為就是池慎給得足夠多,天穹不掙白不掙。
只是如今有些困惑。
既然看重利益,那無父無母擁有鉅額遺產,且還受限於自家地盤的池清野,不應該是更適合聯姻與控制的物件嗎?
稍微耍點手段,便可連同潭淵一併收入囊中。
蘭家為什麼沒那麼做?
氣氛驟然僵冷,傅星眠不想他們再繼續這個話題,速即開口道:“哥,都什麼時候了還管別人,現在最要緊的是你的身體。”
傅胤商淡淡地斜睨她一眼,似是而非地“哦”了聲,沒再表態。
“時間不早了,還請好好休息,早日康復。”蘭鏡珩好整以暇地看著他說:“我爺爺可是非常期待,在高爾夫球場上再見到你呢。”
“好的,謝謝。”
傅胤商表面平靜,實則內心洶湧。
先不說自己有多討厭打高爾夫,完全是為了與合作方產生共同話題,不得已而為之。
綜合格鬥場失利當晚,被抬進巷子打脫臼沒多久,現在又骨折,怕是要更長的一段時間,不能遊刃有餘地參加商業社交了。
明明都僱人去收拾她了,怎知會那麼命大,還能溯源報復。
一次又一次的敗給個剛從精神病院出來的女人,真他媽的晦氣。
傅星眠關切不捨地拍拍他,“哥,那麼我們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嗯,路上小心。”
傅胤商輕扯嘴角,儘量讓自己像個隨和好相處的大舅子。
從病房出來。
傅星眠有些不好意思,“那個,我哥不是故意想要質疑你們天穹的管理,只是他跟池清野有些過節,所以……”
蘭鏡珩淡然一笑,“理解。”
“你……跟池清野最近還有往來嗎?”她小心翼翼問。
蘭鏡珩倒也不藏著掖著,如實承認:“有。”
傅星眠頓了頓,又問:“是因為那個案子嗎?”
如果不是因為池柚桔在自家娛樂會所出了事,或許自己永遠都不可能有機會見到他。
而池清野比自己更早結識他,事件又發生在自己與他認識之前,所以幫她作證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這樣一來,作為他未婚妻的自己,就會成為一個笑話。
不是覺得他跟池清野有什麼,畢竟兩人朝夕相處六年都沒交往在一起。而是他出庭作證相當於站在自己的對立面,幫助敵方打擊盛世。
無論內情如何,都敵不過人言可畏。
看穿她心思的蘭鏡珩,彷彿無意又深以為然地笑了下,“根據《刑事訴訟法》第一百九十三條規定,在沒有正當理由下,我無權拒絕出庭作證。”
“我知道。”傅星眠心臟倏忽一窒,眼底裡蒙著一層急切,“我也不想讓你為難,只是,只是……”
“很抱歉讓你陷入難堪的境地。”他突然道歉。
“這也不是你的錯,說來說去,都是我交友不慎惹來的麻煩。”傅星眠擺擺手,無可奈何地嘆氣一笑,“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我們走吧。”
蘭鏡珩輕“嗯”一聲,微垂的眼眸餘光,玩味地瞥了眼右邊走廊的轉角處。
極淡地勾了下唇,又不著痕跡地恢復到以往清肅的神色。
兩人並肩往電梯廳走去。
直至身影完全消失在走廊上,右邊臨界的轉角處,才探出半張寫滿情緒的臉。
剛收到鮮花、明信片和鑰匙,監視傅胤商的保鏢就彙報說,蘭鏡珩和傅星眠來醫院了。
很明顯,東西不是他親自送到病房的,而是提前囑咐其他人幫著放進來的。
池清野看走廊上偶有傅家的保鏢來回行動,便一直躲在消防通道門後。
全程聽完他們的對話,感覺他們就像一對正在熱戀的情侶。
不可否認,心裡確實萌生了幾分嫉妒。
但卻沒有一個可以責怨對方的身份。
池清野背靠著牆幽思良久,緊捏拳頭,反覆告訴自己,心可以碎,手不能停,該幹什麼幹什麼,絕不能被情緒牽著鼻子走。
若想改變被收割的命運,就需要站得足夠高,掌握主動權,不然再多的熱血也只是在自我感動。
古往今來,惡性案件的犯罪者幾乎都沒有真切悔意。
現代社會也根本無法杜絕同態復仇,只有受害者會永遠活在地獄一樣的過去。
弱肉強食,不進則退。
攻擊力強,生命力越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