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睡到自然醒。
再看時間才八點不到。
池清野皺著眉看向拉上一半簾子的窗。
淡黃色的陽光灑在那束“自由精神”上,恍惚間,彷彿回到住了六年的病房。
而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就像昏厥後的一場夢。
身心疲憊,不想動彈。
她剛要閉上眼,腦袋左上方就傳來“叮~”的一聲。
是簡訊。
她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哼出。
伸手從床頭櫃摸索到手機,點開便看見冬組代號為“小寒”的保鏢,給自己發來的一句話:【傅胤商正在辦理轉院手續。】
她正想回撥,池硯書的一通電話倏忽打了進來。
看著螢幕上跳躍的“三叔”二字,又是不耐煩的深呼吸。
從出車禍住院那天起,池硯書都會雷打不動地照三餐問候。
字裡行間,滿是試圖套出下一步行動的刺探。
有點煩。
池清野摁下接聽,聲音略微沙啞:“你就不考慮找個女朋友,將過盛的關心投放到更適合的人身上?”
池硯書絲毫不意外地笑笑,“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你轉院後的狀況。”
“狀況就是我還沒起床。”她蹙眉道。
他莞爾:“那你就躺著聽我說吧。”
“……”
池清野忍不住翻了個底朝天的白眼。
聞她久久不吭聲,池硯書接著就是自顧自地輸出很長一段,日常且重複的叮囑和大道理。
因為忙,根本沒辦法時時注意到她和池柚桔是否有異常。
派過去的人,有時都會陷入自身難保的險境,更別說及時反饋情況了。
所以必須親自確認和多多提醒。
末了,池硯書又說:“明年九月,你必須按六年前的計劃,到美國繼續並完成自己的學業。”
“潭淵集團的繼承人,無論如何都不能只有高中學歷。”
異國他鄉,池硯書居高臨下地看著落地窗外,一座座高聳入雲的大廈,口吻越發嚴肅。
早些時候就有捐錢捐樓,與海外院校秘密協議,為她保留了十年的入學資格。
無論她將來是否願意全權接管潭淵,亦或是沒等到她擁有獨當一面的能力,潭淵就已被自己經營至破產,求學的過程與到手的學歷,都是在尋回她那被偷走的六年,為近乎空白的履歷錦上添花。
畢竟她十八歲時,是如此之嚮往。
“……”
池清野眸色暗了暗,依舊不說話。
忘了是從哪一刻開始,就不再對未來人生抱有太高的期待。
也忘了,當初對大學生活的憧憬與激情。
很長一段時間,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能自拔。
逐漸喪失活力,沒日沒夜地躺著不動,連吃飯上廁所都覺得費勁。
最終,成為一位貨真價實的抑鬱症患者。
在生與死之間反覆拉鋸,尋找自己存在的意義。
掙扎,蛻變,重生。
經歷了那麼多的變故,能活到現在,只能說是萬幸。
如今要讓自己回到原本的生活軌道,登時有種極其不真實的感覺。
“小野,不管你想幹什麼,都煩請在明年九月之前,徹底做個了結。”池硯書語重心長:“不要再把你寶貴的時間,浪費在絆腳石身上。沒有什麼能比你的人生重啟,更重要。”
不反對打擊報復,但也不認同她以暴制暴的非理性行為。
奈何生性護短,狠不下心譴責,只得好言哄勸。
池清野認真聽完他的話,難得沒有抬槓揶揄,而是溫順地回了句:“我知道了。”
他說的與做的每件事,都有為自己設身處地的考慮。
從自己入院到出院,所有親人裡,來看望自己次數最多的,也只有他。
他是媽媽的弟弟,是應該稱呼為舅舅的三叔,是自己在這世間失不再來的親人。
即便想用陰謀論去揣測他的用意,潛意識都會為他找無數否定的理據進行辯護。
可又因為遭受過親情的背叛,以至於看誰都像提著刀的劊子手。
理智與感性拉扯不斷理還亂,內心頗多矛盾,難免敏感疏離。
“好好休養。”
“嗯。”
結束通話。
手機螢幕顯示“小寒”在兩分鐘前,又發來資訊:【1818有訪客。】
池清野直接打過去問:“誰?”
“國內娛樂圈當紅idol,秋可妍。”小寒不假思索:“同時也是盛世簽約的度假村品牌健康生活大使。”
池清野:“還有其他人嗎?”
“還有經紀人和司機。”小寒說。
一開始並沒有認出戴口罩和墨鏡看似低調,卻又穿著時尚的女人是誰,直到經紀人露臉,才確認其身份。
池清野慢條斯理地從床上起來,一把拉開半遮掩的窗簾,迎著光緩緩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十分享受的樣子。
“聯絡尹微薰過來探病吧。”她面帶狡黠笑意,“順便再叫上幾個娛樂記者,我要送他轉院大禮。”
“是,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