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安然在一陣陣貢多拉的鳴笛聲中醒來,發現自已的睡姿確實是不好看。
難看到不像個淑女。
上半身只留了一件白色的襯衫,而且還沒有系紐扣,幾乎屬於是袒露開的;下半身也只有一件貼身的衣物,整個人把蘇以冬當做抱枕緊緊環著,腦袋壓在蘇以冬的胸口。
甚至剛醒的時候還能聽到蘇以冬那富有韻律的心跳聲。
鼻尖在扭頭的時候一不小心蹭到了奇怪的軟綿綿,整個人頓時都酥軟了下來。
門外突然傳來重重的三下叩門聲,應該是房東準備的早餐到了,順便也將蘇以冬從夢中攪醒。
“早上好……”錦安然雖然對自已這樣的動作感到有些害羞,但是基於“自已身為她的女朋友,做出這種事情是情理之中”這樣的思想,手腳還是不想放開。
“嗯……”蘇以冬沉沉地調整了一下呼吸,低下眸子看錦安然對自已這副纏綿模樣無動於衷,“早上不好,胳膊麻了……”
“啊!”
錦安然這下慌了神,連忙鬆開她的身體,迅速地側了個身。
蘇以冬看著錦安然這般的動作,醒來後困頓的神經彷彿突然被啟用,翻過身子,將自已的身體貼近錦安然的身後,在她耳朵邊呢喃輕語:
“安然,我夢見我被一個蜘蛛精纏住了,動也不動不了,那個蜘蛛精啊一直對我動手動腳的,你有沒有什麼頭緒啊?”
錦安然立刻也側過身,因為距離太近了,自已的唇幾乎是輕掃而過蘇以冬的唇,留下一點曖昧的氣息。
“哼!這是我給你的獎勵,你就偷偷樂著吧!”
蘇以冬望著她那雙水靈靈的大杏眼,感覺自已的情慾都要被那雙杏眼拖陷進去了。
視角漸漸朝下,是錦安然幾乎蕩然無存的寬鬆穿著,卻也正是撩撥她慾望的原因。
想要肌膚相貼,想要纏綿悱惻。
蘇以冬伸出一隻手指,從錦安然的下顎開始,慢慢挪動,脖子、胸口、肚臍、小腹,最後抵達浪潮洶湧的岸堤。
“唔……”
錦安然咬著唇,對她的動作並沒過多的反抗,任由這觸感在身上套弄遊離。
“咚咚咚!”
又是三下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情緒漸濃的慾望氛圍。
趁著這個空檔,錦安然迅速抽身逃走:“好像是……早餐到了,你去拿一下吧。”
蘇以冬扶額,一早的雅興就這麼被一掃而空,心裡是數不清的落寞,輕輕嘆了口氣,準備下床開門。
走的時候她感覺到衣角被輕輕扯了一下,立馬偏過頭望向錦安然。
錦安然盤腿坐在床上,伸出雙手似乎想要擁抱她。
她很識趣的俯身迎了上去。
錦安然立刻跳了一下,貼上了她的唇。
“別不開心了,時間還很長,吃完早飯,拉上窗簾,我們再……慢慢來吧。”
緋紅爬上她白皙的脖子,襯得格外誘人。
“畢竟白日宣淫,成何體統呢?你說是吧?”
還有很多刺激的事情,都想和你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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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飯後,蘇以冬掌控著主動權與錦安然的把柄,從床上一直做到浴室,再從浴室做到客廳的鞦韆吊椅上,搞得整個房間靡靡亂亂,一直到睡完午覺才辦理完退房
錦安然感受到許久未嘗的歡愉,靠在蘇以冬的身側,直飛佛羅倫薩。
到達目的地已經是下午四點了。
還好,這個時間點相對也比較熱鬧,所謂早不如巧。相比於米蘭,佛羅倫薩的藝術與宗教氣息更為濃厚,蘇以冬領著錦安然在街邊散步,從維奇奧橋直達領主廣場,幾乎是復刻了一遍很多年前自已的路線。
傭兵涼廊,烏菲茲美術館,還有走道上賣花的孩童。
各式各樣的雕塑展覽在涼廊下,遠遠望去可以感受到很濃厚的人文氣息。
蘇以冬牽著錦安然的手,不知不覺又走到了那個熟悉的店門口。
Διόνυσος。
狄奧尼索斯。
只不過這一次,沒有大暴雨,終於可以如願以償的看到那個景色。
一點小小的執念,是關於佛羅倫薩的日落。
風鈴晃盪,酒吧的風格一直都沒有變,老闆仍舊那個老闆,令人印象深刻的小麥膚色,一邊擦著酒杯一邊歡迎著兩人。
蘇以冬朝老闆點點頭,帶著錦安然坐到吧檯。
“好久不見。”
蘇以冬率先打招呼。
老闆有些懵,蘇以冬指了指照片牆上那一張當年的合照中的自已,老闆瞬間恍然大悟。
“好久不見!”
兩人都心領神會地笑了笑。
“這次又是旅遊?還是有工作呢?”
“旅遊,來義大利度蜜月。”
老闆顯然有些吃驚:“你已經結婚了嗎?恭喜,可是怎麼不見你的丈夫呢?”
坐在一旁的錦安然突然咳嗽了兩聲,然後繼續沉默。
不一會,老闆為蘇以冬上了一杯加里波第,目光卻被旁邊的錦安然吸引,金粉色的短髮配上玲瓏標緻的臉蛋與身材,像個精緻的瓷娃娃坐在蘇以冬的身側,有些靦腆,乖巧可愛。
一直不出聲很難讓人注意到,但是這副模樣卻又讓人十分喜歡。
蘇以冬把正在品嚐小麥果汁的錦安然拽到身邊,捏了捏她的臉,像是介紹一個奇珍異寶般說道:“這位就是。”
老闆很明顯的一個停頓,吃驚卻沒有更上一個檔次:“並不在我的意料之外,但不得不說,你們真的是絕配。”
錦安然聽著兩人的話,蜷了蜷手指,碰了碰自已有些滾燙的臉,不知道是因為小麥果汁的作用,還是因為什麼別的原因。
簡單的寒暄後,下午店裡的客人也漸漸多了起來,為了不影響老闆的生意,兩人轉移到角落的座位,蘇以冬從老闆那裡借來了兩個卡祖笛一組六支裝的玻璃盅架。
每個玻璃盅架裡都有深色的酒水。
“安然,要不要玩個小遊戲?”
蘇以冬拿起一個卡祖笛,遞到她那一邊。
“什麼遊戲?”
“我們用卡祖笛來吹歌曲的旋律,讓對方來猜歌名,如果猜不出來,就喝一盅酒,怎麼樣?”
錦安然沒有見過這種小笛子,她拿過卡祖笛,放在嘴裡輕輕送了一口氣,“噗”的一聲給她嚇了一跳。
失神過後她哈哈大笑起來了。
“好有意思!我先來。”
錦安然重新試了試音,感覺基本上已經掌握了發聲技巧,然後吹出了一段生澀的旋律。
蘇以冬閉上眼思考著,大概半分鐘,她選擇了放棄,拿起小玻璃盅一飲而盡。
“可以告訴我答案嗎?”
“我懷念的,是無話不說,我懷念的,是一起做夢。”
錦安然咧嘴笑了起來:“我只是隨便哼了一首以前聽過的歌,試試你的涉獵範圍,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那輪到我了。”
蘇以冬很明顯是祖卡笛的熟手,吹出來的旋律不像錦安然那般生硬。
很舒緩的旋律,很熟悉的感覺。
那首歌彷彿刻進了錦安然的身體裡,是讓她一直難以忘記的一首。
記憶的某個深夜,蘇以冬告訴自已,自已就是那個最正確的人。
她沐浴著月光,感受著愛的暖流,衝動的奪走了蘇以冬的初吻。
那是多麼羞澀且美好的一段時光。
“Say yes to heaven.(應允天國召喚)”
“Say yes to me.(奔赴我的邀約)”
錦安然輕輕將歌詞哼了出來。
“我已經對你說過很多次yes了,”她抬眼溫柔地看著蘇以冬,“是不是在放水?害怕我喝醉?”
蘇以冬笑著搖搖頭:“印象深刻的東西往往最容易第一個想起來,很有紀念意義,所以我才選擇它。”
“那不行,太簡單了,我也要喝。”
錦安然拿起酒盅,學著蘇以冬的模樣一口氣喝完。
味道甜絲絲的,不像以往任何一次那般灼口,可能是心境發生了改變,酒不再是為了消愁或躲痛的“鎮靜劑”,而是烘托歡娛氛圍的工具。
酩酊了又酩酊後,終於來到最後一輪,還是由蘇以冬吹奏。
很慢很慢的旋律,如果輕輕唱出來可能還會吞字,這種慢歌的特點就是能讓錦安然到是一首非常非常深情感人的歌曲。
“猜不出來,我投降,”她將最後一盅一飲而下,酒紅抑制不住的上湧,語調帶著些許淘氣,湊到蘇以冬身邊撒嬌,“快告訴我答案嘛~”
這種狀態下的錦安然,是最真實的,她不會尷尬,不會害怕,膽子大大的,心思小小的,以這樣的氤氳姿態渴望著蘇以冬的一切,像是一個未開悟的小懵懂。
蘇以冬突然起身,牽住她的手,將她領到吧檯附近,隨後對她輕語:“你只要點點頭,馬上為我親愛的錦公主揭曉答案。”
錦安然沒有過多的思考,拼命地點著頭。
隨後,錦安然迷迷糊糊地望著蘇以冬和老闆嘰嘰喳喳的聊了幾句,走上身邊的駐唱臺,雙手緊緊握住麥克風。
斜照的點點燈光全部傾瀉在蘇以冬的身上,吸引了所有的顧客望向這位面容姣好的亞裔美女。
悅耳的歌聲緩緩汨過錦安然的耳畔,她恢復了理智,於是酒精隨著眼淚一齊落地。
【我也不想獨身,
卻又預感晚婚。
我在等,這世上唯一契、合、靈、魂,
讓我擦去臉上脂粉,
讓她聽完全部傳聞,
將來若有人和我爭,
我答應不會默不作聲,
她能不能,
能不能,
她能不能,
我能不能。】
四處傳來了此起彼伏的熱烈掌聲,錦安然擦去眼裡的淚花,與自已的愛人對視著。
蘇以冬她那雙曾經讓錦安然固執以為有很多壓抑情緒與悲慘往事的煙眸裡,其實放著的全是自已的影子。
她一直都是如此深愛著自已,堅定追尋,忠貞不渝。
她能愛我一輩子,她能。
我能不能……
錦安然低下頭,自省著。
蘇以冬從舞臺的中心緩緩走下場,在眾人的歡聲笑語與簇擁中,拉著錦安然走出狄奧尼索斯。
穿過鬧市與人群,穿過阻礙著她們的一切,逆流而上。
重新走回維奇奧橋,此時的橋樑與水面已經被佛羅倫薩的日落對映的光彩奪目。
蘇以冬決定,要為自已的這段時光畫上一個句號。
從這裡開始,從這裡結束。
“維奇奧橋,翡冷翠的動脈,這裡是但丁《神曲》的伊始,也是我真正開始尋找你的起點。”
蘇以冬和錦安然面對面,站在橋的中心,任由初春的晚風與漸暖的夕陽將她們層層環繞、包裹。
“你從陰影中裡緩緩走來,驅散了灰色的陰霾,深情地望向我,撩撥我萌動的心悸,從此,我們的生命線就註定交織在了一起。”
“其實我有想過要放棄學習繪畫,可直到你的出現,我迫切地渴望想要把一些東西留下來,所以這也是我一直堅持的理由,因為能夠一直留下來的,只有藝術與文字。”
“當然……還有這顆誠摯的心”
蘇以冬後曾以為自已的人生一直在試錯,她有過無數的憂慮,憂慮自已找不到錦安然怎麼辦,憂慮錦安然早就忘記她了,憂慮錦安然會恨她,憂慮錦安然根本不會喜歡女生,不會接受她的取向,會背離她。
在過往的整整十個漫長的酷暑與寒冬,支撐自已的卻僅僅只有“找到她”這麼一個希望。
至少讓我找到她。
……
至少讓我告訴她,我很愛她。
陽光籠罩著佛羅倫薩的每一處,從維奇奧橋到領主廣場,也有遠處的城市與山脈,此刻將所有人都定格,世界沐浴其中。
春天到了,第十一個年頭,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夕陽在錦安然的眼底燃燒,沉沒,溫柔繾綣地慢慢消失,直到浮現蘇以冬的窈窕身影。
面容上一半是靜謐優雅的黑色陰影,另一半是活潑熱烈的奪目絢麗。
小心翼翼的裝模作樣。
感性熱烈的柔情似水。
每個都是她,全部都是她,一直都是她。
那橘黃的光芒變成血橙色,代表著時間即將流逝殆盡,夕陽消失在水平面上的最後一刻,蘇以冬俯身吻了上去。
“我會永遠愛這翡冷翠的日落,還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