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兩人坐大巴從佛羅倫薩出發,前往比薩。
在晌午時分拍攝打卡完比薩斜塔的照片後,從喬茉七那裡借來的徠卡Q3徹底被裝滿了,也代表著這趟旅途正式進入尾聲。
坐上了前往托斯卡納的火車,一路上錦安然一直都是興奮的,她知道下一站的目的,是為了一套婚紗照。
她真的很好奇,以蘇以冬的天馬行空,會為她設計出什麼樣子的婚紗。
蘇以冬從火車的包廂外走進來,端了兩杯熱牛奶,坐到她的對面。
火車窗外的景色猶如幻燈片的變化,漸漸開始不斷閃爍過綠植與樹木,非常有老式歐洲電影中做蒸汽火車的味道。
“應該還有半個小時,我在托斯卡納的中心預約了一座小莊園,那裡就是終點了。”
錦安然知道蘇以冬是看出了她的亢奮,於是只能強壓自已心裡的欣喜,去拿面前冒著熱氣的牛奶,輕輕抿了一口。
呡了一嘴的白鬍子。
蘇以冬視線落到她嘴上,寵溺地嘆了口氣,拿起紙為她擦拭了一下唇的周圍。
“小心點,燙嘴,要是燙出泡來,相親都親不了咯。”
意料之外的提醒,錦安然立刻對著杯子吹氣。
對於某人的吻產生了依賴感,想要戒斷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誰讓你一直都賣關子,都知道是拍婚紗照了,都不願意給我看看婚紗的款式……”
她嘟囔著,有些小脾氣。
蘇以冬看著她這副模樣,總是會忍不住想要逗她,實在是太可愛了。
“驚喜之所以謂之驚喜,就在於它的不確定性,從某種方面來講,當你知曉我身份的那一刻,我也變成了一個驚喜,不是嗎?”
錦安然抬眼,忽然和她的視線相撞,鐵軌的聲音渡過了冗長的森林路線,衝向了寬廣平原,上一秒還是鬱鬱蔥蔥的光線,立刻變成一大片光幕,瞬間將兩個人包裹住。
一切都變得溫暖了起來。
錦安然衝動的跳上桌子,爬向蘇以冬那一側,不管不顧差點打翻的牛奶杯,按過蘇以冬的腦袋,用帶有奶香味的唇堵住她的嘴。
“行吧,到時候就全知道了。”
到站後,兩人走出車站,在路邊的飯店吃了一頓托斯卡納特色三文魚料理,隨後上了前來接應她們的攝影師的牧馬人。
攝影師是一位華裔年輕女子,穿著羽絨服戴著綠色的針線帽,中文也說的十分順口。
“由衷地歡迎二位。Ms.Soo,您的設計方案已經由Kilya女士完成並且寄送到了,還有您給我看的攝影指令碼我也瀏覽過了,需要提醒一下您,您選擇題材稍顯敏感,需要儘量規避本地帶有宗教信仰的人群,所以那一段要放在晚間拍攝,其餘時間我們正常進行,您看可以嗎?”
“當然可以,這次都是有勞你們了,只要能順利進行,感激不盡。”
“客氣了,工作而已,讓客戶滿意就是我們的責任。”
進入了鄉間後,牧馬人本就特殊的振動乘坐體驗加上小路的顛簸,抖得錦安然有些頭昏腦脹。
“錦安然,”蘇以冬坐在她,眯著眼望她,“我突然想到一首詩。”
“……什麼?”
錦安然靠在窗戶上,緩了好一會才回應她。
她沒有注意,香根草的味道已經瞬間瀰漫到她的周身。
蘇以冬抱住了她。
【你來人間一趟,你要看看太陽,
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
“我答應你的事情,我全部都會做到。現在,雨過天晴了。”
錦安然倏地想起了蘇以冬寫的那個紙條,現在回憶起上面的內容,仍是有陣陣心悸。
到了莊園的圍牆外,車停了下來。
無數的藤蔓植物遍佈了城堡一般的圍牆,到處都是生機勃勃,春意盎然。
“我也突然想到一句話。”
“嗯?”
【暖陽、綠植、莫名其妙的微笑,還有幸福。】
-
管家帶領著二人前往臥室,並讓侍者推來了移動衣架,上面赫然陳列著兩件婚紗。
錦安然甚至不需要過多的去細看,都知道這一黑一白出自誰手。
白色的婚紗看起來更為厚重,尾部很大很長,應該是需要有專人來捧著拖拽,身側像是環繞的水波,一圈一圈,飄逸靈動。
黑色的則稍顯緊實,但也非常優雅,雲拖剛好到地面,像個蓬鬆的黑月季,與白色相稱相應。
“是……《純粹》?”
錦安然走上前,在兩件婚紗間找到了一張字條。
——【致安然妹妹:
靈感來源於蘇以冬,
新婚快樂,百年好合。】
錦安然捂著嘴,有些不可置信。蘇以冬走到她的身後,溫柔地對她說:“試試吧。”
錦安然穿上那件白色婚紗,與她的身形非常的貼合,那長長的拖尾好似她一路走來的過往,如今已經變成了她幸福的象徵。
蘇以冬也換上了黑色的婚紗,出現在落地鏡子中錦安然的身旁,手上還拿著一個頭紗。
“閉上眼,親愛的。”
錦安然慢慢地閉上了眼,帶著欣喜與期待。
蘇以冬的手輕輕拂過她的髮絲,為她戴上了頭紗。
隨後,她緩緩睜開眼,望向鏡中的自已。
一身無垢,聖潔莊重。
她的眼角落下一滴淚,隨後是兩滴,直到哭花了臉。
“小祖宗,怎麼了,快別哭了,一會還要化妝呢!”
蘇以冬急忙為她抹眼淚,但是這讓她哭得更兇了。
頭紗被浸染上淚水。
她以為自已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會遇到自已愛的人,穿上心愛的婚紗,過上幸福的生活。
像是做夢一樣。
“是夢嗎?蘇以冬?”
錦安然哽咽著。
“我明明感覺很幸福……很快樂,為什麼要哭呢……”
蘇以冬心跳一滯,俯身吻去她臉上最後一滴淚珠,然後溫柔地親吻她。
“不是夢,安然,這一切都是真的。”
“我答應過你,你會像你的名字一樣,幸運又幸福。”
-
彷彿是深受眷顧,或者說錦安然真的是錦鯉,一連來義大利的好幾天,全是晴天。
侍從與攝影部的員工們拖著錦安然的裙尾,在莊園裡跑來跑去,錦安然則扶著蘇以冬的腰,跟在她身後害怕自已摔倒。
整個世界都圍著她們倆在轉。
這對同性的新人吸引了不少本地人駐足,但是基本都是善良的人,會為她們獻上美好的祝福。
傍晚,人海漸漸褪去,世界變得安靜,在華裔攝影師的指引下,她們前往了最後一個拍攝地點——中心教堂。
“驚喜絕對不止婚紗吧?你現在可以告訴我答案了嗎?”
錦安然踩著高跟,小心翼翼地跟在蘇以冬的身後,輕聲質問她。
“是我一直都想和你體驗的場景,關於接觸,關於拯救。”
一個想法突然在錦安然的腦海中冒了出來。
教堂,接觸,拯救。
“是……《亞當之手》嗎?”錦安然問。
蘇以冬曾經用過那張圖片當做頭像,只不過後來戀愛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了。
也許是寄託,也許是執念。
“恭喜你親愛的,完全正確。但是接下來的情節會有點刺激,一定要注意心跳哦。”
剛走到教堂背面的舞臺區,錦安然就被繫上了威亞,身體漸漸懸浮起來。
雙腳脫離了骯髒的土地,徹底成為聖潔的化身。
她沒有驚慌,沒有恐懼,她在期待著指尖觸碰的那一刻。
蘇以冬的站在左側,視線從來沒有離開過她。
她的身體被威亞調整了角度,長長的裙尾好似神聖的瀑流傾瀉至人間。
錦安然看見,蘇以冬的煙眸猶如一潭清澈的泉水,倒映著自已。
她極盡美豔,她也是。
蘇以冬向她走近。
蘇以冬伸出自已殘破貧瘠的左手,撐起食指。
錦安然渴望去觸碰,那獨屬於她的幸福。
她伸出手指,與蘇以冬的指尖相貼。
【當指尖接觸到的那一刻,
請賜予我勇氣,請賜予我智識,請賜予我希望和愛。】
激昂的音樂行進至高潮,蘇以冬踮起腳尖,揭下了錦安然的頭紗,觸碰到了她滾燙的唇。
——你是我的愛人,也是我的全部意義。
-
清脆的鳥鳴打破了清晨的寂靜,水霧再玻璃上氤氳開,又有幾朵鮮花迎來新生。
昨日是旅行以來最累的一天,像是被幸福包裹的狂歡。
可是蘇以冬居然做了噩夢。
她醒來不停地喘著粗氣,想要將呼吸調整到正常的水平。
她夢見那場大火又一次燒燬了她的至愛,只不過這次去救畫的人,不是她,而是錦安然。
火星躥上錦安然的手掌,焚燒,吞噬,卻聽不到她撕心裂肺的求救聲。
夢境依然在一遍一遍回放著她沒有救到錦安然的場景,她很懼怕。她嘗試遺忘,但又懸溺於此,不斷重複。
夢中,錦安然伸出和她同樣貧瘠殘破的手掌,無意識的拉了拉她。
她呢喃著“我知道你在尋找我,你也知道我想要依靠你。所以……”
蘇以冬在回味這噩夢的恍惚中,感覺到錦安然在床上翻了一個身,用手拽了拽她睡衣的衣角,慵懶的聲音輕輕纏繞上蘇以冬的耳朵。
“所以……你快抱抱我吧,我快醒咯。”
——————全文完——————
——————後記———————
結束了。
不知不覺,像夢一樣。我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完成了。
錦安然和蘇以冬的故事,到這裡就告一段落啦!
很難想象能有三十幾萬字,這對我的預期而言,簡直就是一個天文數字。
在寫這部小說之前,我是一個很業餘的寫手(雖然現在也很業餘),寫的故事都是短篇,我也很喜歡看短篇小說,我覺得短篇小說所帶來的衝擊感是長篇小說無法比擬的。
可是讓自已跳出舒適圈,何嘗不是更富衝擊力的故事呢?
我願意為了一切值得的事情冒險,我願意讓我的生命燃燒,我生來因為性取向而與眾不同,但是從來沒有否認過自已,我要嘗試我想要嘗試的一切。
初次嘗試寫長篇,我的廢稿一大堆,故事邏輯不足,人物關係鬆散,劇情緊湊沒有升溫,短篇小說所能突出的優勢,到了長篇全部都變成了缺點。
廢稿從七八個,變成了十七個,十八個,再到二十七個,二十八個。
直到《灼痕陷阱》的啟動,我才勉強產出一個勉強能看的大綱。
最初的設定雖然也是he,但是比現在黑暗不少:錦安然是個患有雙向情感障礙的女瘋,蘇以冬則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痞,兩人相愛相殺,難捨難分。
錦安然的名字取自我小學時期寫的百合短篇的兩個主角【錦於諾】與【安生然】。
蘇以冬的名字原定為【蘇霍顏】,但是一直都很不滿意,所以最後修改為蘇以冬。
也是對我自已不順的人生一點小小的激勵。
Safe and sound。一切都會安然無恙。
Winter Soo。我摯愛的蘇以冬。
這種大綱很符合我當時的精神狀態,回國後,在南京失業,再到蘇州兜兜轉轉找不到工作,最後回到無錫甚至需要靠黎(我的愛人)的幫助,才能勉強生活。
冷靜下來後,我才漸漸意識到這種東西實在不堪入目,我修改了很久,於2023年九月,有了現在的《灼痕陷阱》。
其實開始寫《灼痕陷阱》,前面的章節也能明顯感受到這樣的問題,邏輯,劇情都像是一團漿糊,我曾一度想要放棄,我內心很敏感,總是會責備自已,怎麼什麼都寫不好?
黎告訴我,至少要讓它能夠完完整整的結束。
哪怕只有三十章,哪怕只有四十章,你所要做的,是去描繪一個完整的故事。
我要對筆下的人物負責。
我一直都堅信著,當故事被寫下的那一刻,它就不屬於作者了,而是屬於讀者。
即便後來經歷了許多生活上的麻煩事情,見家長,處理人際關係,考駕照以及日後工作還有和自已夢想的小說平臺搞簽約,都是很耗費精力的事情,也讓我意識到其實我對於【寫小說】這件事情真的只是一個萌新的階段,還有很多地方需要繼續努力。
我生來就是不是幸福的,是為了讓自已變得更加幸福而不斷努力。
感謝各位寶寶的喜歡,也感謝你們見證了錦安然與蘇以冬的幸福。
我們能夠再次相遇,即是美妙的緣分。
下一本應該是《墜入窠臼》,喬茉七和薇黯兩位御姐對於認清過往,面對懦弱的自我,認清“愛”與“責任”的故事,但是我在後續跟新的過程中發現大綱人設問題比較多,所以正在回爐重造。
《灼痕陷阱》的番外和下一本會同步進行,再次感謝您的厚愛。
最後的最後……我想告訴自已,亦或者告訴螢幕前支援或不支援我的您……
當我不再感性,當我不再浪漫,是否還會有美好的記憶伴我左右?
至少不要讓現在的我後悔吧。
——走霧intoMist.2024.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