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證通行時間很長,足足有三個月左右,雖然旅遊可能用不到那麼久的時間,但是還是要在歐洲呆上一段時間,兩個人為了這段蜜月旅行準備了一週左右,走遍了錫州的大街小巷。
元宵節,農曆已經到了七九天,氣溫漸漸回暖,開河流水冰消融,夜晚的錦長街遍地都是一片祥瑞的紅色,想到馬上就要離開錫州很久,蘇以冬還是沒忍住帶著錦安然最後看了看工作室。
蘇以冬看到裝修剛剛起步的工作室,輕輕嘆氣,這一兩個月來錦長街都帶了很強的目的性,再也沒有直面只是為了尋求某種開心與快樂,或是為了索取某種潛意識裡的渴望而被感覺操縱著走。
雖然也有目的性,但是找不回當初怦然心動的感覺。
時間久了,看任何東西都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為了避免這種感覺,她還是牽著錦安然的手,又一次重新漫步在錦長街。
“我覺得我的一輩子都要和這條街掛鉤了,從我十來歲,到七八十歲,說不定我會一直牽著你,每年都一起走過同心橋。”
錦安然嘴裡嚼著梅花糕,說著含糊不清的話,但是蘇以冬每一個字都聽得很清楚。
同心橋的祈福牌每年這個時間賣的是最好的,蘇以冬也趁這個機會買了兩塊,旁邊的小木桌上有毛筆,可以寫上自已想要說的話,然後把祈福牌扣在一起,綁到橋欄上。
兩個人都有點完美主義,對這祈願牌僵持了好久,最終還是蘇以冬先動筆,隨意勾勒幾筆。
【終身所約,永結為好,琴瑟在御,歲月靜好。】
錦安然藉著霓虹和大紅燈籠的光,用水靈的大眼望著蘇以冬寫下字時的神態,無一處不讓她心神盪漾。
蘇以冬寫好,拿給她看。
“出自《女曰雞鳴》,”蘇以冬笑著解釋,“我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歡這段話,現在將它作為我們愛情的箴言,希望我們永結同心,歲月靜好。”
看似平靜的話語,要娓娓道來何嘗不需要莫大的勇氣呢?更何況這條十年長路。
錦安然回憶著出了神,悠悠中想到了什麼,彎腰也提筆寫字。
【時間不斷的分枝交錯,卻把我引導向擁有你的未來。】
不再會咒罵責怨著過去的種種,因為都已經成為我與你重逢所經歷的試煉。
沒有你又何談永結同心,沒有你又何談歲月靜好。
錦安然抬起頭,看到蘇以冬望著她祈願牌上的字發呆,她從蘇以冬手裡奪過牌子,將上面的紅繩打了個很緊很緊的死結,然後扣到橋欄上。
“有種很奇怪的感覺,我以前只會覺得這種東西都是迷信,在這邊畫畫的時候我也會看到很多祈福牌因為風吹雨淋而從橋上脫落,沉入河底消失不見,總覺得很可笑。可當我的身份轉變,為我的愛寫上祈福時,又會變得和那些迷信的人一樣笨笨的,渴望著能夠一直存在。”
她又主動走上前,貼著蘇以冬的身側,懶洋洋地敘述:“可我現在,已經可以擁抱我所憧憬的未來了。”
話音剛落,橋的不遠處燃起了爆竹花火,在夜幕上鋪滿絢麗,也投射在湖上,別緻的水天一色,幸福在煙火氣息中洋溢。
所有人此刻都停下了腳步,注視著漫天的璀璨,錦安然感覺自已終於不再是浮生繪的旁觀者,而是主角,她將頭側在蘇以冬的肩上,把自已的聲音溺進了噼裡啪啦聲中。
“實現我願望的,是你,也只有你。”
“情人節快樂,我的假冰山。”
蘇以冬這才從溫柔的恍惚中回神,發現元宵節和情人節居然在同一天。
“情人節快樂。”
夜幕上的輝光落滿在她姣好的臉龐上,她這般殷切地回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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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行的前一天,蘇以冬決定給平平淡淡的自已做一些改變,請了一位造型師來做美髮沙龍。
本來只是想稍稍整理一下,可是腦子裡的天馬行空突然翻湧,就決定稍微挑染一下。
造型師拿出配色表,對蘇以冬整體的形象打量一番提出了建議:“就氣質而言,可以在髮根偏上的地方整體用霧藍色的漸變挑染,其餘地方可以不變,漸變到黑色會很搭,最後做一個小小的卷燙就可以了。”
某人在一旁呆呆地看著,直到造型師用一小撮發來試色,又有些蠢蠢欲動。
顏色真的非常合適蘇以冬,效果拔群,就一點點改變就能帶來翻天覆地的效果。
“……我也想染。”錦安然積極的明示。
蘇以冬眸色一亮,含笑望向她,笑了起來:“真的?”
“真的。”錦安然應聲。
蘇以冬點點頭,讓造型師把染色表遞給錦安然,讓她看看喜歡哪一款。
蘇以冬進行到一半,錦安然走過來打斷:“我要這個!”
蘇以冬向著錦安然的手指望去,是偏亮色的蜜桃金粉。
“不能是因為名字才選的吧?”
錦安然頓了頓:“不行嗎?你看你喜歡粉色,我喜歡桃子,這簡直就是為我量身定製的顏色。”
蘇以冬“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偏過頭詢問了一下造型師的意見。
“應該沒問題,但不適合漸變,得全染,但是很適合面板白的人,更適合鯔魚頭這種短髮型別。”
“那就……剪短!怎麼好看怎麼來!”
“嗯嗯,不愧是錦攻主。”蘇以冬讚許的同時仍不忘調侃她。
“略。”錦安然吐舌,“你就等著吧,保證讓你對我愛不釋手。”
蘇以冬笑得更歡了。
這邊蘇以冬剛做完頭髮,手機就響了,是蘇如萱的視訊通話。
蘇以冬抱起小錦鯉,接了通話:“小錦鯉,看看是誰,是媽媽的媽媽哦。”
自從蘇以冬和錦安然訂婚的事情被蘇如萱知道了,蘇如萱三天兩頭就會打影片被蘇以冬監督兩個人的情感生活,生怕自已女兒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把錦安然給弄生氣了。
就連蘇如萱自已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已突然會對蘇以冬有這樣的看法,蘇以冬明明是一個十分專一的人,即使再天馬行空,對錦安然的痴情也是無可厚非。
可能是自已年輕時被渣男傷害,留下了一點後遺症。
隨著小錦鯉低沉著嗓子“喵”了兩聲,蘇如萱開啟話匣子:“是不是馬上就要出去旅遊了?”
“嗯,明天上午的飛機。”
“到哪裡下?”
“明天打車去浦東機場,再從浦東直飛羅馬。”
“別忘帶東西,證件什麼的備備齊,錢也要備好,你幾年前和喬家那個丫頭跑義大利錢花完了,還讓人家給你擦屁股。”
“知道了知道了,多久的事兒了還拿出來說。”
“千萬要注意安全,畢竟國外治安我總覺得肯定不比國內。”
“放心,我會注意的。”
“還有,你可要對人家安然好好的,別讓人家受委屈,人家能同意你求婚真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拜託,萱女士,請問我是你女兒還是她是你女兒啊?哪有這樣子打壓自已人的?”
蘇如萱故作嚴肅地咳了咳:“兩個都是我女兒,我偏袒我女兒,你有什麼意見嗎?”
“沒……您說的是。”
“安然呢?快讓我看看她,我都要想死她了。”
蘇以冬無語:“您三天前才打過影片,不至於吧?”
說著還是拿起手機架在錦安然面前。
“阿姨!”
一句“阿姨”,讓蘇如萱的臉明顯沉了下來,開玩笑得暗示:“該改口了安然,戒指都帶上了還叫阿姨?”
錦安然愣了愣,後知後覺的滾了滾了後來,猶猶豫豫地低應了一句:“媽?”
“這還差不多,”蘇如萱笑起來,看到錦安然身上圍著不透明的理髮圍巾,問道,“這是請了造型師上門啊?”
“嗯。”錦安然抽出一隻手拿出手機,對自已新做的短髮四周環繞,“媽,感覺怎麼樣?”
“好看,”蘇如萱給予肯定,“我家安然比以冬漂亮多了,以冬好幾年前都是那老一套的髮型,上次見她還是那個模樣,我都看膩了,還自詡藝術家,自已都跳不出條條框框。”
“過分了媽,這造型師是我請的。”蘇以冬急忙湊到螢幕面前爭寵。
蘇如萱直接無視她:“真漂亮啊,一個髮型一個心情,換個好心情出去玩,要開心點哦。”
“好的。”
“記得跟好蘇以冬,也別太依賴她,想要玩什麼要提意見,要是受委屈了給我打電話,我幾年前辦的簽證還在呢,直接飛過去教育她。”
“哈哈,好的媽。”
“知道你們倆都興奮,廢話也不多講了,玩的開心。”
蘇如萱沒做過多的折騰,做完了身為家長基本的口頭嘮叨後,還是主動結束通話了電話。
兩個小時後,錦安然的新造型終於完工,造型師收拾完東西離開。
她走到沉默了兩個小時的蘇以冬面前,看著蘇以冬有些生氣的樣子,覺得特別好笑。
錦安然拿出薇黯教她的招牌動作,湊到蘇以冬耳朵邊吹氣,營造出一種若吻不吻的感覺,這種情況一般都會讓對方難以招架。
蘇以冬到底是沒有招架住錦安然如此具有反差感的動作,抬眼看向她。
短髮被立春後的微風輕輕拂過,蓬鬆的後頸處微微抖動,在陽光下反射著鎏金的優雅端莊與粉色的可愛靈動。
“生氣了?”錦安然嫻熟地坐到蘇以冬的腿上,雙腿環住她的腰,用手指勾了勾她的鼻樑。
“當然生氣啦,”蘇以冬撇嘴,“怎麼都是我哄你,你都不知道哄哄我,我也想當個被人寵的小孩子。”
聲音嬌柔嗲嗔,撓的錦安然心裡發癢。
“要怎麼哄呢?”
“因為你,我媽都不要我了,現在你可別問我,正煩著呢,粉色鯔魚頭。”
錦安然被她搞怪生氣的模樣逗樂,嘴角彎起了弧度,睜大杏眼定定地望著蘇以冬。
杏眼裡水波靈動,好似充滿了幸福暖流的湖泊。
蘇以冬和她對視著,這次卻感覺被錦安然佔據了上風,她的理智被錦安然傳遞的情緒悉數包裹,心跳快速抽動了一下。
錦安然挑起了攻的大梁,把下意識避開自已眼神的蘇以冬腦袋用雙手捧著掰正,壓在她腿上,居高臨下。
空氣漸漸變得綿密粘稠,曖昧的氛圍在兩人的周身暈染開來,眼神似乎都快要拉出絲了。
“怎麼了?幹嘛避著我,不喜歡我的新發型?”
蘇以冬被她捧著臉,不方便動彈,只得用眼球打量著她的新發型,輕輕斟酌道:“哼,如某人所願,本人愛不釋手。”
羞澀的緋色在錦安然的笑靨中散開,在蘇以冬雙唇閉合之前快速一步將自已的唇貼了上去。
迅速且效率,兩人交換著呼吸,附贈濃稠的濺落聲
“這就是我哄人的方式,你就偷著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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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上午把小錦鯉送到了窠臼,然後坐上網約車,在檢票前的一個小時抵達浦東機場。
十三個小時的飛機行程,又因為一些意料之中的航班延誤,入歐洲境內時已經是午夜了,蘇以冬慶幸自已破費選擇了商務艙,不至於讓這趟旅程那麼疲倦。
錦安然從來沒有坐過飛機,又因為興奮過度,旅途中完全沒有休息,搖頭晃腦,導致新鮮感過渡之後整個人都鬆軟了下來。
黃昏時分,她直接癱著身子倒在蘇以冬的懷裡。
蘇以冬用手撩撥著她剛做好的粉色短髮,輕輕問她:“怎麼不蹦噠了?”
“還要多久才到啊……”
有氣無力。
蘇以冬看了一眼手錶:“估計還要四五個小時。”
“啊……”
錦安然徹底洩氣,一動不動。
“嘿,安然。”
蘇以冬喚她,伸出手撥開她那一側的窗戶。
錦安然抬頭,側過身子順著機艙窗戶外望去,瞬間映入眼簾的是被黃昏染成橘色的雲朵,一大片輝光被夕陽的光籠罩著,像是濃郁的橙汁被潑翻,被海綿狀的雲朵吸收到飽和。目光所至無一處不在浪漫湧動。
“好美……”
她不禁看入了迷,此刻於天際線的交界,正在一點一點暈染成淡墨色。
上一秒黃昏,下一秒黑夜,這是人間難得的盛景。
最後一抹強烈的餘暉被雲朵篩斷,起起伏伏的印在蘇以冬的臉上,忽明忽暗,靈動跳躍。
每一處可以看見的角落都在不斷的變化著,這世界彷彿只有兩種狀態——光與暗。
黑暗與光明會悄然粉碎,又會逐漸形成,直到蜉蝣與夢的觸感都被緊緊包裹,肆無忌憚的於空氣中漫遊
臆想與意象,抽象融為一體,錦安然只覺得在這副夢幻的場景下,身體漸漸被填滿。
像是一滴一滴水終於要到頂,從0到1,從無到有。
對這份答卷還滿意嗎,錦安然?一切的質問都不會再有,現在你可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貓貓,”錦安然不自覺地牽她的手,有些哽咽,“謝謝……謝謝你讓我看到了這麼漂亮的景色。”
“我以為我這輩子都只能被往昔困囿住,不得光芒,不見黑夜。”
蘇以冬放下手邊的《飛鳥集》,牽住她的手,抵住她的腰,把她朝自已攏近一些。
不斷變化的黃昏與星辰,將她的情緒挑撥到溢滿。
“錦安然,你是我一時的衝動,卻也是我良久的喜歡。”
她在錦安然的額頭上落下輕緩的溫柔,將錦安然善變的面色變成一個發紅的小夜燈。
蘇以冬聲音的尾調漸漸沉了下去,淪陷進那忽明忽暗的雲層中。
“在我心頭點燃那休憩的黃昏之星吧,然後讓黑夜向我低語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