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安然是被餓醒的。
胃部很疼,飢餓感在全身上下蔓延,本就無力虛弱的身體經過了與蘇以冬一晚上纏綿嬌縱,開始有些脫離大腦的控制。
她翻了個身,想去摟蘇以冬,可是卻撲了個空,手因為慣性直直下墜,只摸到一個塑膠包裝殼。
沒撲倒蘇以冬本就很不爽了,還被方方正正的小盒子硌的手疼,她抓起小盒子拿到眼前,藉著溜進房間裡的點點陽光,看清了上面字的。
是一個紫色的指套盒子,裡面已經空了。
回過神的她吃了一驚,倦意全無,慌忙坐起身,將指套盒子扔回原處,瞪著眼發呆。
她記得那個指套盒子是十隻裝的,剛開不久,如果她沒有記錯,應該還剩下七個。
可是現在只有個空盒子。
所以是……一晚上七次?
回過神來,她又把粉色的床單往身上拉了拉,裹得緊了一些。
漸漸復甦起的記憶,是兩人溼答答的卿卿我我,是自已含糊不清的輕柔嬌嗔,是蘇以冬總能讓她敏感的枕邊情話。
情潮慢慢褪去,清醒的她開始有些羞意。
房間裡的燈被開啟了。
她慌忙抬眼望去,蘇以冬穿著睡裙,拎著一個床桌和一個外賣袋子向她走來。
錦安然床上摸索到了自已的睡裙,又躲在被子裡鼓搗了一番,穿好後才探出頭來,臉上紅了一大片。
蘇以冬輕笑,把床桌延展開,扯開外賣袋,將裡面的東西依次拿出。
“錫州特供小籠包,還有白粥、油條、小湯圓、煎餛飩,”她報著菜名,濃厚的香氣漸漸溢滿整個房間,“還有今日份的花,花店還沒開門,我換成了豆花。”
看著一桌子的早餐,錦安然嚥了口口水,伸手就想去拿筷子,可是蓋在身前的杯子又掉了下來,動作僵住,趕緊把被子又拉了起來,蓋在身前。
“有什麼好害羞的,”蘇以冬坐在她身側,又是不懷好意的挑逗,“你全身上下,哪裡我沒看過?”
“……”
錦安然嘟了嘟嘴,仔細想想她說的也沒問題,於是把被子扔到一邊。
可是當她重新去夾菜的時候,拿筷子的手不停地顫抖,第一個小籠包掉了下來。
“……沒力氣。”她看向蘇以冬,不好意思地呢喃。
蘇以冬從她手裡拿過筷子,夾起一個小籠包,咬開一個小口子,吹了吹,往她嘴裡送。
錦安然抿住那個小口子,慢慢仰頭喝掉裡面的湯汁,再將整個包子一口吞下。
肉汁的鮮香似乎重新啟用了錦安然的生命迴圈系統,好吃到她兩眼直放光。
“活過來了?”蘇以冬對她寵溺地笑笑。
“活過來了。”錦安然感覺有了一些力氣,拿起手邊豆漿喝了起來,仰頭長嘆一聲:“啊啊啊!好甜!貓貓我好愛你!”
說著伸出手摟過蘇以冬的脖子,也不管嘴上的油漬,胡亂地親在蘇以冬的臉上。
“我剛洗過臉……”蘇以冬無奈,一邊拿溼巾擦了擦被親過的地方,一邊又舀了一勺小湯圓到她嘴裡。
小湯圓沒能堵住錦安然的嘴,她一遍咀嚼一邊說:“貓貓!你是不是嫌棄我了!”
蘇以冬一時間不知道她是怎麼邊吃飯邊發出那麼清晰的聲音的。
“你昨晚咬我咬的那麼疼,我都沒嫌棄你,你現在這樣我就會嫌棄你了嗎?”
說著,蘇以冬將睡衣的吊帶往下扯了扯,露出了肩處的幾個牙印,稍稍有些發紅,可見某人昨夜力度確實很大。
“……我不記得了。”錦安然嚥下嘴裡那一口,音調降得很低很低。
蘇以冬見勢,湊到她耳邊,彎眉含笑,吐氣如蘭:“咬那麼痛,你是有多恨我呀,小錦鯉?”
錦安然好不容易才緩下去的緋紅一瞬間又匍匐到了臉上。
“你……你要是早點說你是姐姐,我也不會剋制那麼久……去咬你。”
蘇以冬的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乖安然~再叫聲姐姐來聽聽。”
錦安然轉過頭瞥了她一眼:“蘇以冬,你別太過分。”
“昨晚某人嘴裡一口一個姐姐都沒停過,我想溫存一下都不行嗎?”蘇以冬收起了笑容,輕嘆:“安然,你好殘忍。”
雖然大部分時間都是蘇以冬在照顧她,可其實在某些情況下,蘇以冬遠比她看到的更嬌氣,更會耍性子。
反差感總會激起人類潛在的慾望。
錦安然有些受不了,咬咬牙,動作僵硬地湊到她的耳邊,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接受懲罰那樣,語氣中稍顯一絲不情不願。
只是錦安然的語氣和她的動作反差感過於強烈,在蘇以冬的視角里,她的聲音像是一個很輕很輕的羽毛,輕輕逗弄著她的耳朵。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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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飯過後,錦安然洗了個澡,換了身乾淨衣服,從浴室出來時發現蘇以冬站在陽臺上,雙手撐著洗衣機發呆。
朝她走了過去,靠在身側,一起看著洗衣機,問:“在洗什麼?”
“洗床單,”剛好洗衣機停了,她開啟蓋子,指了指裡面一團褶皺的粉色,“看,某人釀成的惡果。”
錦安然愣神,刻意地咳了一聲,仍然難以掩飾的尷尬,蘇以冬卻趁機補刀:“咳嗽兩聲就能掩蓋某人體虛的事實嗎?真不妄我天天叫你小錦鯉,水那麼多……”
想到枕邊那個空的指套盒,錦安然又是一陣慍怒:“蘇以冬!你壞死了!”
兩人就這麼沐浴在久違的溫暖下,嬉戲打鬧著,直到蘇以冬將床單整個鋪開在衣杆上,巨大的的陰影把陽光遮斷,篩成了曖昧的粉色。
她們的世界也不意外地變成了夢幻的粉色。
安靜下來後,錦安然不經意地拉起她的手:“你昨晚,去哪裡了?”
蘇以冬也勾起她的手指,拉著她坐到沙發上:“錦長街、崇安寺、錫州湖,我去了很多我們一起去過的地方,無論是很久以前,還是現在。每去一個地方都會祈禱,祈禱你能原諒我,祈禱你醒來後,別離開我。”
聽著這些熟悉的地名時,那些回憶裹挾著蘇以冬顫抖的調子爭先恐後地鑽進腦海裡。
告白之日,許願之日,還有解救之夜。
“我認為自已是一個理想主義者,總是把事情想的太美好了,實際做起來才發現會困難重重。可為了你,我還是堅持努力著,但我又害怕,害怕我這樣的理想主義者,最終都會向虛無主義繳械投降,於是我所付出的一切都會白費。”
蘇以冬的呼吸變得短促,當一切都真相大白,她反而成為了那個罪孽感最深的人。
她所做的一切,幾乎都要讓她陷入崩潰的豪賭。
但還好,雷雨過後,天邊終於升起了彩虹。
但還好,那些曾經無數個讓她差點讓她崩潰的瞬間,現在都泛起了絲絲甜味。
但還好,她賭對了。
錦安然望著蘇以冬低垂的眸子,那顆平日裡看起來冷淡無比,如黑色琥珀一般的瞳孔裡漸漸籠罩上一層溼潤,像是霜後凝結的瑩露,為她的眼眸更添幾分靈動,卻也增上幾分憂鬱。
她握住蘇以冬的左手,輕柔地撫摸著上面的灼痕。
那一道道被火焰燒過的地方好似也如同自已的過往,變成了不可逆的傷害,可又因為自已的勇敢與堅持,讓它成為了最特殊的風景。
“不會的,蘇以冬。現在你有我了,在冗長的黑夜裡,你是我唯一的光。”
秋日的風將屋裡的空氣都滌盪了起來,窗外車水馬龍的喧囂聲和寬鬆晴朗的氣息充溢在了客廳裡的每一個角落。小錦鯉伸了個懶腰,扯著因為天氣冷而稍稍泛黑的小奶爪,熟練地跳到沙發上,走近,趴窩在兩人的腿上,打起了呼嚕。
相互依偎的曖昧時光裡,只有她和她的身影。
錦安然偏過頭,靠在蘇以冬的肩上,朱唇輕啟,字字珠璣,彷彿蘊藏著如願以償的欣喜。
她將語言,心跳和愛意都變化成旋律,隨著澄澈的秋日氣息一點一點撲進蘇以冬的耳蝸裡。
如同滿滿當當堆積在口袋裡從未被扼殺的夢想,在雨過天晴後化作恬淡朦朧的彩虹掛在天邊。
“姐姐,謝謝你願意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