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棚中已經有許多人在等著了,看到蘇以冬和錦安然走了進來,嘈雜的議論聲逐漸平息。
“燈光,預備。”Daniel胡肩上扛著一個大VCR攝影機,朝不遠處的燈光師昂了昂下巴。
燈光師接收到資訊,回應給了Daniel胡一個OK的手勢。
“蘇總監,我們需要除錯一下裝置的採光,可以麻煩您站在舞臺中央嗎?”
蘇以冬朝Daniel胡點了點頭,然後徑直向舞臺中心走去。
除錯很簡單,讓燈光師舉著一些照明裝置,在攝影機的取景範圍外進行一些基礎的打光,從而選出一個最合適的角度進行拍攝。
燈光師手上拿著一個發亮的光圈,緩緩舉過蘇以冬的頭頂,光線從上方直直地灑落下來,一個簡單的蝴蝶光應運而生。
在這個燈光的照射下,蘇以冬本就白皙的面板更顯清冷,也讓本就標緻的瓜子臉更加瘦削。
說句實在話,不是很合適。
燈光師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於是將燈圈緩緩挪動。
光圈漸移至右前方,在側顏上勾勒出一個倒三角的陰影,蘇以冬的端正姣好的五官被烘托的格外立體,富有神韻。
錦安然的思維已經完全被蘇以冬的臉吸引,倫勃朗光的效果確實是立竿見影。
包括Daniel胡在內的所有人都陷入了寂靜,突然又瞬間爆發出掌聲和起鬨聲。
“我的天!蘇總監真是天生麗質!和這個光線的配合度真是絕了!”
起鬨和掌聲引來了不少其他攝影區的同事,甚至還有剛才的化妝師小姐姐和設計師kilya小姐。
攝影棚頓時被擠的水洩不通,緊隨而至的是更加熱烈的掌聲和起鬨。
果然,長的漂亮的人在哪裡都受歡迎。
錦安然心裡嘀咕著。但她沒有羨慕,只覺得這般普通的自已配不上她。
燈光除錯完畢,Daniel趕緊驅趕著想要和蘇以冬合影的人群,只留了幾個工作人員和認識的人。
Kilya給攝影組打了個招呼,然後走到蘇以冬面前,微笑著開口:“您好,您就是創作部的蘇總監吧,總是聽白總提起您,今天終於見到了,我叫Kilya,是您身上這件女士長衫的設計者。”
蘇以冬稍稍打量了一下對方,一頭染成銀白色的寸短,很襯身上的吊帶褲,眉宇之間都是英氣,給人的感覺神清氣爽又不乏女性的美感。
聽到對方的身份,蘇以冬也回應一個微笑:“很高興見到您,您設計的特別好,至少以我簡陋的審美眼光來看,完全超乎了預期。”
這樣的誇讚Kilya很受用,哈哈笑了兩聲:“蘇總監謙虛了,您天生麗質,簡直就是完美的衣服架子,我這件能被您相中,才是我的榮幸。”
說著,她話鋒一轉:“我記得這個系列是配套的兩件,您身上是黑色系,那白色系的在哪裡?”
蘇以冬指了指不遠處望著兩人對話的錦安然,錦安然不知道為什麼兩個人會突然提到自已,但是也沒有避讓,走到了她們身邊。
Kilya看著這位穿著白色“純粹”的小姑娘,眉目之間不禁舒展開來。
那件白色長衫在錦安然身上的反饋其實比蘇以冬更勝一籌,因為她的體態更加健康,膚質更加光滑,所以顯得更為襯身。
畢竟這件衣服本來就不是給所謂的模特設計的。
“小美女,我從來沒有見過你,你叫什麼名字?”
“錦安然,”她站在蘇以冬的身邊,面對這Kilya,勾出一個禮貌又昳麗的微笑,“錦鯉的錦,安然無恙的安然。”
“創作部居然有兩位如此麗質的美女,真是浪費資源,”Kilya笑著打趣,看著兩個人站在一起,眼裡又多了一絲悵然:“真配啊,太配了。”
“我有點好奇這套衣服會用做何處,可以把臺本可以看一下嗎?”
錦安然從一旁的櫃子上拿過臺本,遞給了Kilya。
Kilya道了一句謝,開始翻閱臺本。臺本很短,其實沒有多少內容,但是她在末尾處看了很久很久。
過了一會,她合上臺本,視線緊緊盯著兩人,有些直白的問道:“兩位是……情侶嗎?”
蘇以冬倒是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錦安然卻頓時有些慌張。
兩人的反應有些過分的異常,Kilya打趣地笑笑:“不好意思,我有些口無遮攔了,因為這個臺本的末尾設計的有些太過親密,所以我比較好奇。”
錦安然猜到會是這樣的評價。
Kilya沉默了一會,緩緩說:“還有就是因為,這套衣服,其實就是情侶服。”
“這套衣服的名字叫《純粹》,其實是我為我的韓國前女友設計的,”Kilya停頓了一個深呼吸的間隙,“設計的初衷很簡單,我希望戀人彼此純粹,彼此包容又有彼此的特別之處,就好像黑和白,蝴蝶與游魚,雖有對立之處,卻協和交融著彼此。”
錦安然想到了自已身上這件白色長衫的鏤空設計,給她的感覺就像是蝶翼一般。
蘇以冬下襬處的波浪設計也好似魚尾遊弋著,活靈活現。
簡單明瞭,卻又不缺乏大膽富有新意的嘗試,不愧是走過秀場的服裝設計師。
只是她感覺,她不應該是蝴蝶,她是應該是游魚。
蘇以冬才是那個適合在陽光下翩飛曼舞的蝴蝶,她可能更適合當一條游魚在昏暗的池塘裡藏匿。
蘇以冬看著錦安然臉上變化的情緒,心裡也能猜到幾分她的想法,她慢慢俯身,在Kilya的注視下,輕輕撩起錦安然的頭髮,抵住了她的額頭。
“誰知道呢?可能穿上了這套衣服,我們更像情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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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兩位準備!”
正式的拍攝馬上就要開始了,在此之前兩人又彩排了很多遍,前面普通的橋段基本上沒有問題,但是總有某個人會在最後一步掉鏈子。
明明是某人自已改的寫的臺本,自已卻怎麼也做不到。
看著兩人在角落裡彩排,Kilya已經心知肚明地磕上了這對,湊到一旁不停地指導著錦安然。
“眼神!眼神再深情一點!”
“錦安然,你抬手的時候也要看著蘇總監!”
“錦安然,她靠近你的時候,你不能閉眼啊!”
對於Kilya這種幫倒忙的指導,錦安然頗有些無力,一直到最後一遍,她還是沒有做到能夠做到在最後一步直視蘇以冬。
都怪她那雙眼睛太妖了!
明明在走廊上走過的那一遍,效果那麼好,怎麼一到攝影棚裡,自已連正臉看她的勇氣也沒有?
是因為有人看著不好意思嗎?還是因為少了一點能讓自已勇敢的契機?
“別害怕,並不需要一遍過,”上臺前,蘇以冬小聲安慰著她。
攝影棚裡突然安靜了不少,偶爾會從外面進來幾位無關痛癢的旁觀者。
走到中央,兩人面對面準備開始,燈光從高處落下,又緩緩偏移,高光和陰影形成的倫勃朗光在蘇以冬精緻的臉上不斷地變化著角度,身後的氣柱燈給蘇以冬的輪廓蒙上了一層光霧般的朦朧感,錦安然如此近距離的觀察,只覺得美得讓她頭暈目眩。
錦安然能聽到自已沉重的呼吸聲。
光與影舞動交錯在蘇以冬的臉上,形成了強烈的視覺衝擊。
鏡頭先是集中在錦安然身上,她走向一旁搭好的立體形狀的階梯,坐在了青墨色相間的檯布上。
『白衣緩緩坐在青墨色的臺上。黑衣接著走近,兩人眼神相互凝視,表現出迴避卻又相依的神色。』
蘇以冬緩緩走向她,兩人的眼神相撞,那眉宇之間的濃厚情緒像是潑墨一般漾進錦安然的胸口
燈光與相機不斷的變化著角度,挑選著最完美的位置。
『黑衣牽引起白衣的手,慢慢懸空,白衣隨著她的節奏,旋轉,輕跳,在旋律中,黑衣託著白衣的腰腹,鼻尖輕輕地靠攏。』
一切都很熟悉,一切都很自然,直到她的腰被蘇以冬輕輕託舉著,巨大的壓力壓的她有些喘不過氣。
她在蘇以冬漸漸靠近的那幾秒裡,想到了許多。
她想到了蕭悅可在更衣室裡對她那鄙夷的眼神和不屑的語氣,想到了那一枝被她捏斷,丟進垃圾桶的香檳玫瑰。
如果她當時能夠再勇敢一點,再自私一點,當著蕭悅可的面說,她們就是所謂的“情侶關係”,她現在可能就不需要畏首畏尾。
她痛恨膽小自卑的自已。
她曾經不理解何為渴望,她總覺得自已是個無慾無求的人。
可現在,她的渴望近在咫尺,卻又好似遠在天邊。
有渴望,就會動情,會動情,就會有佔有慾。
她感到身體灼熱,她感到那純粹的佔有慾正在侵略她的思維。
她不要和任何人分享蘇以冬。
蘇以冬是她的,她的。
當兩人按照臺本的走向,鼻尖輕輕靠近時,錦安然原本不該有任何動作的雙手卻突然摟緊了蘇以冬的腰。
蘇以冬心跳一滯,身體隨著拖拽著的力緩緩傾斜,任由唇上滾燙的感覺蔓延到身體的每個角落。
那是充滿著蠻橫,自私,卻又拘謹恐懼的一吻,從唇到齒都留下了陣陣灼熱。
很純粹的衝動,但是她很喜歡。
周圍傳來驚呼聲,突如其來的變動讓Daniel立刻按下了VCR的攝像鍵,記錄下這一刻。
錦安然回過神來,急忙鬆開蘇以冬,臉色漲得通紅。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錦安然低下頭,不敢看蘇以冬的眼睛。
每個字都好像被描邊加深,陷入了她的身體裡。
蘇以冬站直身子,輕撫著嘴唇,仍是有些不可置信。
是因為什麼呢,是因為什麼讓錦安然做到這種地步。
氣氛變得有些曖昧,Kilya在一旁偷笑,彷彿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幕。
那個小女孩其實一直都在藏著掖著自已的心意。
“過!”Daniel胡沒有理會圍觀者的驚呼,箭步走到兩人面前,“沒想到兩位居然能做到如此地步,真是太敬業了,我們也會不負二位的努力,把後期做好,點選率肯定爆火!”
錦安然呼了口氣,還好這個中年男人並沒有搞清楚什麼情況,只是以為她和蘇以冬是為了點選率作秀罷了。
只是她余光中捕捉到一抹亮眼的黃粉色,扭頭望去,卻看到一捧熟悉的香檳玫瑰正擺攝影棚角落的桌上。
她心裡一驚,夢遊似的緩緩走了過去。
鮮花的一側安靜的擺放著一張明信片。
明信片上是一行非常秀氣的連筆英文。
To dearest Winter Soo.[致最親愛的蘇以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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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結束後,兩人好像陷進了死衚衕裡,一句話也沒有說,就這麼相安無事的熬到了下班時間。
蘇以冬掐著表,看著指標走過,立刻就站起身準備下班,她稍稍的站在原地等了一下,錦安然會意,也站起身,跟在她的身後。
彷彿又回到了第一次看見蘇以冬的模樣,那般的冰冷。
其實就這麼安安靜靜的也挺好的,至少不會讓自已那麼衝動,畢竟衝動過後總是需要一個緩衝期。
走至等候區,電梯門緩緩開啟,突然冒出的兩個人影讓蘇以冬有些吃驚。
是Kilya和蕭悅可。
“哎呀,真是趕巧了。”Kilya帶著蕭悅可從電梯裡出來,對著蘇以冬連連揮手。
“不好意思蘇總監,能否借用一點您的下班時間,這是我們四樓美術組新來的模特,她說特別想和您見一面,有些重要的事情想和你談。”
“好久不見,蘇以冬,”蕭悅可站在Kilya身邊,笑裡藏著很多摸不清的情緒,“你看能不能抽出點時間給你的老、相、識呢?”
老相識三個字加了重音,拖得極長,故意為之。
蘇以冬有些愣神,想著既然對方來了芝瀾居,那必然會見上一面。
她瞥了一眼身側的錦安然,緊緊地抓著她的胳膊,貝齒抵著下唇,咬出淡淡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