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曲和心跳整齊劃一地協調鼓動,每個音符都敲擊在心跳上,當本能的感受超越了理智,錦安然漸漸失去了控制自已思緒的能力
她只能肯定那混亂的心跳來源於自已的胸腔,原因她正被某人緊緊地貼在胸口,那人卻還臉不紅心不跳。
蘇以冬的身軀像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海,包裹著她這尾不斷躁動的錦鯉。
清甜的香根草與柑橘交融的香水味纏繞在蘇以冬的脖子上,只要錦安然呼吸著,就會被這股香水的味道侵蝕。
往日裡柔弱的味道,在現在的情況下殺傷性十足。香味就變成了蘇以冬的武器,像是枷鎖,纏住她的神經。
但她沒想過要主動去脫離這枷鎖,每次讓她逃避蘇以冬熱情的不是厭惡與害怕,而是潛藏在其中濃厚的曖昧感。
可是現在,這股曖昧也要被她慢慢所接受。
身體被小心翼翼地摟緊,狹窄的車身裡,她緊貼著蘇以冬那層輕薄的白襯,像是虛掩的偽裝,可以感受到她面板的炙熱。外面人群的腳步與其他車輛反反覆覆進進出出的聲音都也只是沉溺於此時此刻的些許陪襯,像是魚群入水,不見蹤影。
閉上眼享受了一會,那擁抱卻又鬆開,錦安然抬起頭,對上蘇以冬有些歉意的目光。
“不好意思,”蘇以冬眼睫遲鈍地輕顫一下,“我記得你說過,我在這樣就……”
她臉一紅,不遠不近的記憶突然復甦,立馬背過身,抱怨著:“下不為例。”
錦安然感覺自已的聲音有些過於刻意,像是把自已的弱點故意展現給蘇以冬,於是不斷地用指尖捏著座椅上有些翹起的皮屑,裝作漫不經心。
直到傳來蘇以冬淺淺地哼笑,纖細的手指在她鼻尖上柔軟地一劃,發出一句意味深長的挑逗:
“錦安然,小錦鯉。”
擁抱的餘熱還未消散,腦袋又被刺激的一怔,反問道:“你好像很喜歡錦鯉?”
察覺到這句話的歧義,她趕忙住了嘴。
只是偶然在後視鏡上看到自已的窘樣,錦安然一瞬間就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
身體白皙,面色卻漲紅鼓囊的猶如一個熟透的蘋果,可不就是個錦鯉模樣麼……
“錦鯉寓意著好運與幸福,得到錦鯉的人會被眷顧,但能夠擁有錦鯉的人,本身就已經足夠好運了。”蘇以冬戴上眼鏡,將座椅調回到正常水平,“我很喜歡錦鯉,更喜歡你。”
她抿了抿唇,想要說些什麼,到最後也沒說出來,只是習慣性地將安全帶扣上。
她從來不認為自已是錦鯉,至少她與“幸福”與“好運”完全不沾邊,
她自認為自已一直都是帶來厄運的掃把星。
第一次承認這個想法的時候,是在她最後一次進入醫院。
她孤零零的一個人,身邊沒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
民警與醫生都在安慰她。可她甚至沒有看到唐素馨的最後一面,就要在確認死亡的白紙黑字上籤下自已稚嫩的字跡。
那張紙像是寫滿了她罄竹難書的罪過,每一個筆畫都像在心口割了很深的一刀。
只要沒有了利用價值,身邊將會不再有一切。人性的醜惡在此時無比的清晰。
錦安然,多麼的諷刺,她的一切都已經跟這三個字背道而馳。
沒有錦鯉般的好運,也沒有安然的幸福。
當她意識到自已身邊的一切都迎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自已已經成為孤獨本身的時候,她潛意識的就將這一切的錯誤都攬在了自已的身上。
那是她想要尋求一個原因卻又苦苦尋求不到,只能用來欺騙自已的理由。是思想裡的自我保護。
可是稚嫩的她又能做什麼呢?她甚至連最基本的哭泣都做不到。
當哽咽卻無法流出淚水,才是真的痛苦到了極致。
醫院藍色掉漆的塑膠長椅上,她揹著鐵欄窗戶透進來的白色日光,失神的雙眼緊緊盯著重症監護室的大門。
一個身影進入了她視野中的餘光,踩著水泥磚上的光,與她頹喪的影子站在了一起。
“安然,”人影說,“我知道承受這一切很困難,但是振作起來,好嗎?”
錦安然抬頭,看到了那個讓她在這作嘔的世界上唯一能感受到溫暖的身影。
她站起身,緊緊地擁抱上去。
“安然,”身影也迎上她的相擁,溫柔地安慰著,“你會和你的名字一樣,幸運又幸福。”
她渴望著安慰,哪怕是隻言片語也好。
緊緊相擁著,好似是屬於她溺於絕望之海中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別走……求求你!別走!”
精神已然崩潰,歇斯底里已經佔據了她麻木的軀殼。
她收攏了思緒,將自已從不堪回首的往事中拉出,她看著將外襯重新披上的蘇以冬,回味著剛才的擁抱,頓時有一種說不清的熟悉。
幸運又幸福,真的會屬於我這樣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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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記告訴你了,喬茉七的廚藝很不錯哦。”蘇以冬繞過每天都會經過的環島,有意無意地提了一嘴。
“說這個幹嘛?”
“當然是餓了。”
言下之意,下一個目的地就是窠臼。
在天色完全沉入黑暗的時分,微轟的聲浪蓋過了酒吧街的喧鬧,銀色的保時捷停在了窠臼的門口,成為了無形的招牌。
不少人的視線都被這輛跑車吸引。
兩個人在入口的臺階上佇立,蘇以冬輕輕推了推她。
“我跟在你後面。”
雖然來過一次,但是錦安然仍是社恐發作。今天的客人格外的多,一樓的座位已經被坐滿了。
她僵直地走到吧檯的一角,對著手速飛快shake的酒保打招呼:“Blank先生,你好。”
“Bonjour。啊!我記得你,你是上次和Soo一起來的那個小姑娘。”
Blank看到錦安然,也是送上熱情洋溢的微笑。
剛好吧檯的客人離開,蘇以冬便從錦安然身後走出,順勢坐到椅子上。
“歡迎再次光臨窠臼,Soo。”
蘇以冬看了看Blank不斷shake著的雙手,好奇道:“忙的過來嗎?”
“馬馬虎虎。”
“你的兩位老闆呢?”
“那個詞用中文怎麼說來著,膩歪,對,膩歪。”
這個詞彙在Blank蹩腳的口語中怎麼聽都不對勁,惹得錦安然輕輕笑了一下。
“想喝嗎?”蘇以冬被她的笑聲吸引,目光投落到她的臉上。
復古的吊燈散發出明晃晃的暖光,鋪灑在兩人身上,像是輕柔的薄紗,將親密的氛圍籠罩起來,顯得私密又溫柔。
錦安然隨手拿過桌上的酒水單看了看,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不了。”
想起上一次不太愉快的回憶,她實在不想又一次面對自已喝醉的窘態。
決不能再“任人擺佈”了。至少現在不行。
蘇以冬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悄悄地勾了勾唇,看著錦安然將那張花裡胡哨的酒水單遞到自已跟前,側過身問:“你是怕我醉,還是怕你醉。”
“我把你送回去的本事還是有的。”
言外之意,你想喝就喝。
蘇以冬笑眯眯地將酒水單遞給Blank:“兩杯Whiskey sour,謝謝。”
“我一直都沒來的跟你說,”點完酒後,蘇以冬的語氣淡然,像是在闡釋,“你可能在別人的口中能聽出來我很喜歡酒,但其實酒量很一般。”
錦安然的肩膀顫了顫。
“為了逃避一件事情,一件讓我差點就抱憾終生的事情,我會選擇用酒精來麻痺自已。我知道這很不好,但有時候,借酒消愁真的是非常立竿見影的方法。”
錦安然沒有看她,不斷的撥弄著桌上的小銅盅,無心地道:“是你的左手嗎?”
蘇以冬抿唇,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她。
余光中捕捉到了蘇以冬的微表情,她還是沒忍住好奇心,轉過頭:“還有別的事?”
蘇以冬將身子輕輕地彎了彎,整個人往錦安然身側靠近,聲音略帶嬌柔:“你想知道?”
“突然不想了。”
錦安然一隻手抵住她的胸口,將距離把控在極限的臨界,卻仍然攔不住蘇以冬那股媚勁,距離剛剛好要貼近鼻尖,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曖昧感如同蛛網纏住她慌亂的思緒。
聲音溫潤如玉,輕柔中帶著寵溺,好似回到她第一次見到蘇以冬,她也是用同樣的聲音吸引了自已所有的注意力。
“你知道嗎?那是我曾經的愛而不得,但現在用盡一切在不斷地彌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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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綴著柑橘皮的威士忌酸酒擺上了吧檯,蘇以冬拿出手機,開啟了照相模式,挑選好了“夜生活”的濾鏡,閃光燈驟起,將它們定格在了畫面裡。
“拍照幹嘛?”錦安然不解。
“呼朋引伴。”蘇以冬回答。
她將拍好的照片發到朋友圈,沒有配任何文案,只是煞有其事的將定位調了調。
像是刻意展示給她看一般,將螢幕的光晃了晃,錦安然的視線隨即被吸引,悠然看到了定位的名稱。
窠臼酒吧。
錦安然挑了挑眉:“你朋友真多。”
“都是你認識的朋友。”
錦安然後知後覺的“啊”了一聲。還沒疑惑完,高調的招呼聲立刻佔據了耳膜。
“以冬!”
薇黯那極具辨識度的高傲聲線,只要聽過一次就徹底難以忘掉。她牽著喬茉七的手,走到兩人身邊。
果不其然,在那條朋友圈發了不到兩分鐘,薇黯和喬茉七就出現了。
錦安然氣音哼了一聲,確實都是她認識的“朋友”。
“安然妹妹也來了!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真怕我給你們灌酒啊?”
“臭酒罐子乾的蠢事還少嗎?”蘇以冬笑著反諷。
喬茉七沒有理會二人的日常鬥嘴,走到錦安然身邊:“上次忘記單獨和你道謝了,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啊?”
“錦安然。”
比起性格火辣的薇安,她還是更願意和柔和一點的喬茉七打交道。
“是錦鯉的錦,安然自得的安然嗎?”
她抿抿唇,今天還真就是和錦鯉過不去了。
無奈的“嗯”了一聲,像是她對命運的一點微薄反抗。
“很好的寓意,好棒的名字。”喬茉七抬眼朝蘇以冬笑了笑。
蘇以冬:“我也這麼覺得。”
那成熟又寵溺的聲線在耳邊快速掃過,讓錦安然的心跳倏地一滯。
兩人在吧檯內側與二人面對面坐下,薇黯拿起蘇以冬面前那杯凝結了水珠的威士忌酸,不可置信的瞥了她一眼。
“你居然點這麼淡的酒?”
“最近碰上了不少事情,但是好在都告一段落了,我想放鬆一下,點杯淡的,不行嗎?”
看著蘇以冬好脾氣地跟自已解釋,薇黯還是有點接受不了。她低下頭,手快速地敲擊了一條資訊傳送給了喬茉七。
「我說了吧,她變化很大。」
抬起頭,又像是戲謔一般說道:“當然可以,沒戒就行,你戒了酒我可少了很多樂趣呢。”
兩個遊客打扮的女生在店裡閒逛著,走到放著爵士鼓的舞臺區,準備來一張打卡照,可一個沒站穩,手按到了鬆開的踩擦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脆響。
Blank立馬上前檢視兩個女生的情況,以確保沒有受傷,兩人慌張的道謝後回到了自已的座位。
離舞臺區最近的幾人視線都被吸引,蘇以冬看著被擦拭到一塵不染的爵士鼓,小飲一口杯中的酒,漫不經心地問道:“舞臺區怎麼一直都是空著的,還沒找到合適的樂隊嗎?”
薇黯嘆了口氣,將手上的酒杯晃了晃,裡面的碎冰發出乒呤乓啷的響聲:“來過好幾個了,學生兼職的小樂隊幹不久,其他的樂隊的風又都差點火候。”
“你的要求太高了,每面試一個,都要讓人家唱酒吧的主題曲,”喬茉七拍了拍薇黯的頭,“我昨天已經找到新樂隊了,今晚十一點到我們這個場子演出。”
“親愛的你真棒!”薇黯摟過喬茉七的脖子,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
蘇以冬和錦安然陰差陽錯的成了特大號電燈泡,夾在她倆之間,兩人尷尬地對視了一眼,都想要從對方眼裡找到一絲破解尷尬的辦法。
“Blank還真沒說錯,”蘇以冬單手託著下巴,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還真是膩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