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婉清和梁塵一前一後的走在寂靜無聲的街道上。

前面的鹿婉清氣勢沖沖,後面的梁塵一副吊兒郎當無所謂的樣子。

梁塵本不想管她,但看在白天她幫自已的份上,也得保護她的安全。

一隻野貓突然從樹上竄下來,正好落在鹿婉清的前方。

突如其來的驚嚇,使鹿婉清發出了刺耳的尖叫:

“啊……”

跟在後面的梁塵,聽到聲音連忙快走了幾步,別真的出了意外。

他看到一隻黑貓擋在了路中央,黑色的眼睛正瞧著鹿婉清,鹿婉清像魂不附體一般愣在了那裡。

他莫名笑了一下,跺了一下腳,發出可怕的聲音,野貓突然跑開了。

梁塵來到鹿婉清跟前,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掌。

譏笑道:“喂,沒事吧?一隻野貓嚇成這樣?”

鹿婉清看著梁塵幸災樂禍的表情,緩過神,嚇得哭了起來,她哭的很小聲,很委屈。

看著淚流滿面的鹿婉清,梁塵很無奈,女孩子都那麼喜歡哭嗎。

他抓著鹿婉清的胳膊,讓她緊緊跟著自已,許久,她才安靜下來。

“回來了啊,好點了嗎?”

梁塵一改剛才不耐煩的語氣,嬉皮笑臉的看著姥姥,“好多了,奶。”

姥姥像突然想起了什麼,盯著鹿婉清。

“妮妮啊,這是你隔壁奶奶家的孫子,叫梁塵,他奶奶有事出門了,讓我照看幾天。”

鹿婉清看著梁塵瞬息萬變的臉,覺得很可氣,有兩副面孔的人最可惡,表裡不一。

“塵塵啊,這是我的外甥女,妮妮,大名叫……”

姥姥看了鹿婉清一眼,想求助,是得健忘症了嗎?

“大名叫鹿婉清。”鹿婉清替姥姥說完了未完的話,不看梁塵的臉。

梁塵看著鹿婉清倔強不屈的表情,小丫頭,挺有個性,就是愛生氣,愛哭。

“奶,我想先去睡會,等會再吃。”梁塵的樣子很倦怠。

“好。”姥姥心疼的看著他。

鹿婉清打算一個人先吃的,餓了一天,她早就飢轆腸腸了。

“妮妮啊,你塵哥手不方便,你幫他盛好飯,給他送去。”

鹿婉清百般不情願,她才不想伺候那個說話難聽,不懂感恩的傢伙,儘管他剛才也幫了自已。

鹿婉清端著飯一臉怨氣,用腳踢開了梁塵的房門。

說我嬌養,自已怎麼不去廚房吃飯,還非得端進來吃。

鹿婉清把飯菜往桌子上一推,冷漠的看著躺在床上的梁塵。

“吃飯!”

梁塵抬起眉眼,看著怨氣沖天的鹿婉清,一臉譏笑。

“鹿婉清,你伺候人就這個態度嗎,沒看到我手不方便嗎?餵我!”

可能是手指疼痛的原因,此時的梁塵心很狂躁,看到鹿婉清冷漠的臉更是怒火中燒。

一隻野貓嚇成那樣,還敢來挑釁我?

鹿婉清強壓著怒火,一字一句的反問他:

“我憑什麼要伺候你?!你手不方便是自已活該,和我有什麼關係!我憑什麼要餵你?!”

高傲自大的傢伙,我又沒惹你生氣,憑什麼衝我發火!

他們不是仇人,卻貌似有血海深仇。

梁塵:“我讓你伺候我了嗎?是你自已心甘情願的好嗎?”

鹿婉清:“以後我再理你,我就是狗!”

白天送他去衛生室,晚上為他送來飯菜,他就是這樣回報自已的恩人的?

姥姥聽到了他們的爭吵聲,走了過來。

“怎麼了這是?第一天就吵架了啊,塵塵啊,妮妮是妹妹,你讓著她點,妮妮,你塵哥手不方便,你多些耐心啊。”

姥姥像和事佬一樣左言右勸,鹿婉清把碗筷朝桌子上一扔,憤怒的轉身走出了房門。

“塵塵啊,奶給你說實話,妮妮的媽媽嫌棄她是一個女孩子,就把她丟在這裡了,她心裡有怨恨,你別和她一般見識,等會我說說她,你吃完飯早點睡,你受了傷我怎麼和你奶奶交代哦。”

鹿婉清離開之後,姥姥苦口婆心的和梁塵解釋著這一切。

梁塵的心裡被什麼輕輕扯了一下,有些悸動。

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卻鬧得不歡而散,是誰也沒有預料到的。

鹿婉清悶著頭吃飯,用筷子狠狠的戳著碗底,姥姥還沒從梁塵的房間裡出來。

他們在說些什麼,和這樣一個忘恩負義的人有什麼好說的。

這個梁塵到底是什麼人,值得姥姥這樣偏袒他。

小小年紀就打架,如此心狠手辣,不懂感恩,還惡語相向。

過了許久,姥姥從梁塵房間裡走出來,心情很放鬆。

“姥,這個梁塵到底是誰啊?”鹿婉清盯著姥問。

姥姥嘆了一口氣,慢悠悠的說:“這孩子啊,父母從小就離了婚,沒人管他,跟著隔壁奶奶一起生活,奶奶出門看病去了,就把我放在我這裡了。”

鹿婉清繼續問道:“他不讀書嗎?”

“沒人管他,不想讀就不讀了,整天打架,弄得一身傷,但這孩子很孝順。”

鹿婉清聽著姥姥說著梁塵的過往,他的身世也挺可憐的。

後悔剛才不該那麼對他,可是他確實很可惡。

一副放蕩不羈的樣子,對什麼都冷漠無情,輕狂的要死,不懂感恩。

“妮妮,去你塵哥房間看看,他吃完飯沒有,姥有事出去一下,碗筷不用刷,放水池裡就行。”

農村裡的人情來往,鹿婉清還有些不懂。

有來有往,才是人情世故。

這一次,鹿婉清不再那麼莽撞,她調整了一下情緒,小心翼翼的推開梁塵的房門。

他靠在床頭櫃上安靜睡著了,受傷的手裸露在被子外面,被厚厚的紗布包裹著。

梁塵睡著的樣子挺好看的,本就是英俊瀟灑的少年郎,無所畏懼,只是不該沉淪於此。

想到他的遭遇,鹿婉清躡手躡腳的走到他的床頭,小心翼翼的替他蓋好被子,把他受傷的手放在柔軟的被子上。

睡夢中的梁塵動了一下,他感覺到身邊有一股熟悉的氣息,和白天的味道很像。

鹿婉清扶著他走向衛生室的時候,就有一股淡淡的薰衣草的香味。

梁塵猛地睜開眼,直勾勾盯著鹿婉清,把當時的鹿婉清嚇了一跳。

此時的鹿婉清正在俯身為他整理被子,臉緊挨著梁塵的左耳。

梁塵炙熱的眼神,盯得鹿婉清渾身不自然,她急忙與他拉開距離。

梁塵用受傷的手臂支撐身體,目不轉睛的盯著鹿婉清的窘態。

鹿婉清的臉紅了,這一刻,梁塵有了一種想要吻她的衝動。

他彎下腰,直逼她的臉前,含情脈脈的看著她。

鹿婉清看到他的傷口好像裂開了,紗布在一點點的滲血。

“你別動了,傷口裂開了。”鹿婉清連忙按住他,害怕的說。

隨後她後退了幾步,驚魂失措的站在那裡,兩隻手無處安放,說話都不成語調。

“姥姥讓我看你吃沒吃完飯…,我……怕你著涼,所以……”

鹿婉清羞紅了臉,支支吾吾的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她的這一舉動逗得梁塵哈哈大笑。

他用調戲的眼神看著鹿婉清:“小丫頭,你害怕什麼呢?我沒對你怎麼樣啊,你叫什麼,鹿婉清是吧?”

鹿婉清憤怒的看著他,傷口裂開了不疼嗎,還有力氣笑?有什麼好笑的,高傲自大的傢伙。

她不想理他,背過臉,壓著怒火,收拾梁塵的碗筷。

鹿婉清前腳剛抬起,梁塵的聲音從後面傳來,這次沒有那麼強硬,是商量的語氣。

“你……”他停頓了一下,“好人做到底,再幫我倒杯水吧。”

看在他受傷和悲慘的身世的份上,鹿婉清想不和他一般見識,沒應允端著碗筷離開了。

梁塵失望的坐在床上,眼神黯淡無光,可能自已剛才的態度和話語真的傷害到這個小丫頭了。

他並不是有意的,只是為白天打架的事情憤憤不平。

鹿婉清帶他去衛生室,給他送飯,幫他收拾碗筷,替他蓋好被子。

他們才只是一面之緣,她做的已經夠好了。

想到這裡,梁塵滿腔心酸,無奈的搖搖頭,強撐著身體起床。

這場架打的太狠了,他受傷了,對方也不沒有太好過。

至於為什麼打架,因為那個人一句話徹底激怒了他。

“梁塵,你就是有人生沒人養的雜種!”

此時的梁承暴跳如雷,他揮起拳頭就是重重的一擊。

那個人頓時鼻青臉腫,梁塵把所有的怨氣和不滿都發洩到那個人身上。

梁承自記事起爸爸媽媽就離婚了,他跟著奶奶一起生活。

他不允許有人汙衊自已的父母,儘管他們不愛自已,梁塵一直相信大人們是有苦衷的。

梁塵原名叫梁程,前程似錦的程,只是後來他自已改了名。

改成了梁塵,塵土的塵,自已就是一粒塵土,無家可歸,隨風飄蕩。

他桀驁不馴,和冷漠無情的性格都是在後來形成的,因為沒有人關心。

他需要一層保護色,來保護自已柔軟脆弱的內心。

梁塵低頭找鞋子,鞋子不知道被他甩在了哪裡。

門再次被推開,鹿婉清端著水杯出現在他面前,看他低頭狼狽不堪的樣子。

“起來幹什麼?!我說不幫你倒水了嗎?”

這次換成了鹿婉清用趾高氣揚的態度,就得給他一點教訓。

“呵呵……”梁塵笑了,“沒有,我以為你不幫。”

鹿婉清把水遞到他面前,陰陽怪氣的說:

“你以為的事多著呢,你以為所有人都像你一樣狂妄自大,目中無人,沒心沒肺?”

梁塵接過水,上下打量著鹿婉清,他扯動了一下嘴角,啞然失笑,這小丫頭伶牙俐齒,挺厲害啊。

“謝謝啊。”梁塵挑了一下眉,認真的說。

鹿婉清的視線落在梁塵的臉上,她敢肯定,這句謝謝梁塵是發自內心的。

“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鹿婉清不想再來來回回的跑了,今天的她很累,想睡覺。

梁塵坐在床邊,雙腿著地,他注視著鹿婉清,突然心血來潮,想要捉弄她一下。

“你幫我端點洗腳水吧。”

這是個無理的要求,梁塵故意的,六月的天氣,在水龍頭下就可以直接洗腳。

他想著鹿婉清不會答應的,端洗腳水就真成丫鬟了。

鹿婉清怔怔一愣,好久沒反應過來。

“啊?什麼?”

梁塵又重複了一遍:“端洗腳水。”

“哦,好。”

梁塵看著鹿婉清慢慢走出房門,不一會端來了一盆水。

他頓時覺得這個玩笑開大了,對於鹿婉清的反應,瞠目結舌,覺得不可思議。

“不是,我讓你端你就端啊?!你……怎麼那麼聽話?”

鹿婉清審視著他,覺得莫名其妙,現在水已經端來了,他怎麼又是這個態度,還不滿意嗎?

“還有事嗎?”她有氣無力的問道,好人做到底,今天陪他折騰。

梁塵真的看不懂這個小丫頭,她心甘情願做這一切,為什麼啊?

“沒,沒有了,回去睡吧。”他的語氣像是命令自已的丫鬟一樣。

鹿婉清點點頭,心神不定的退出梁塵的房間。

她現在只想睡覺,所以梁塵讓她做什麼她都會去做,早點做完就可以早點解脫。

梁塵看著地上的洗腳水,陷入了深思。

確實不該開這種玩笑,對一個女孩子來說不公平,更何況,他們今天才剛認識。

算了,端都端來了,心安理得的洗吧,水溫正合適,是個知冷暖的姑娘。

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身邊突然多了一個可以說話的人,梁塵反倒覺得不自然,但他在心裡又很期待。

沒有人喜歡孤獨,只是事不隨人願。

他洗好腳,照在視窗,傷口的疼痛讓他清醒了許多,看到對面鹿婉清房間的燈還亮著。

奶奶出去串門還沒有回來,農村裡瑣事多,他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