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顧一凌就帶著衛昀、李書漫、顧小明和小冀,駕著馬車前往青州。沿途盡是逆行北上的饑民,骨瘦如柴,哀嚎乞討。每過一二十里處,便見路邊的餓殍飢骨。

李書漫放下馬車的帷幔,面容沉重地問道:“朝廷籌到足夠的糧食了嗎?”

“還未。”顧一凌同樣是面容沉重,說道:“目前的糧食只夠災民吃三個月左右,若無補充,恐怕他們捱不過這個冬天。”

“而且,還要防著……”顧一凌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小冀,收住了餘下的話。

當然是還要防著虎視眈眈的狄國。

自已當初並未告知李書漫小冀的真實身份,是擔心將李書漫卷進危險之中。可是,小冀身後畢竟牽連狄國,雖說這段時間的監視下,他既無傷人之舉,也未發現與外界勾連。可是他在這裡一刻,就是對所有人的威脅。

無論他失憶與否。

自已都要除掉他。

顧一凌摩挲著指上的繭,暗暗下了決心。

“籲——”

衛昀高喊一聲,用力勒停了馬。

馬車突然停住,所有人身體劇烈地向前搖晃。李書漫來不及抓穩窗稜,便一頭栽進了顧一凌的懷裡。

顧一凌立刻挽住了李書漫的腰,避免她摔出車去。

“怎麼回事?”顧一凌的聲音藏著微微的怒意。

“大人。”衛昀轉頭回道:“有兩個人攔在了馬車前面,好像是……”

衛昀話未說完,顧一凌掀開車簾,探出身去。

只見馬車前方,一名男子正在搶奪一名老嫗的糧食。男子皺緊眉頭,使勁兒地拽著糧袋子的一角,臉上的刀疤顯得猙獰可怖。老嫗弓著身子,將糧袋子緊緊護在懷中。

“放手!老東西。”刀疤男抬腳狠狠一踹,正中老嫗心窩,然後便把一袋糧食搶到手中。

“這可是我唯一的口糧啊!”老嫗倒地,痛哭不止,“你要是搶走了,還不如殺了我!”

顧一凌瞳孔一縮,眉宇間顯露一層怒意。

這一路上他時常能看見食不果腹的饑民或爭搶糧食,或賣兒鬻女。天災人禍,極為痛心。

“這位公子。”顧一凌強忍著胸中的怒火說道:“這老嫗如此可憐,就不要搶他的糧食了。若是實在飢餓難耐,我這裡有幾個饅頭和一些碎銀,足以支撐你走到京城。”

說完,顧一凌掏出一些碎銀,扔在了刀疤男面前。

刀疤男撿起碎銀,望了一眼顧一凌,隨後眼珠一轉,輕蔑地說道:“我勸你還是不要多管閒事,你可知我是誰的人?胡大刀可是我的寨主,這方圓十里誰不知道他的名號。你這銀子,權當孝敬我了,下次再多管閒事,我可就不客氣了。”

“胡大刀?”顧一凌差點兒沒笑出來。

江湖上何時出現過這號人物?

不過近日山匪橫行,肆意搶掠,連官糧的運送都受到了滋擾。這其中不乏宵小之輩趁火打劫。

“原來是胡寨主的人,失敬失敬。”顧一凌笑道,眼底閃過一絲殺氣,“衛昀還不好好招待招待。”

“是。”衛昀應道。

衛昀跳下馬車,緩步走到刀疤男面前。

刀疤男見狀,狐疑地問道:“你,你要幹什麼?”

“我要揍你!”衛昀誠實作答。

說完,一拳就落到了刀疤男的鼻上。

“哎喲!”刀疤男捂著鼻子,鮮紅的鼻血瞬間躺了下來。刀疤男怒目圓睜,啐罵了一聲,然後便出手回擊一拳。

只是這一拳還未碰到衛昀,就反被按住了手腕,再順勢一轉,刀疤男被反身擒住。

咔嚓——

刀疤男的手臂脫臼了。

“疼、疼,我的手!大俠饒命啊!”刀疤男疼得滿頭是汗,不住地求饒道。

“把糧食還給人家,否則你另一隻手也保不住了。”衛昀斥道。

“好,好,我還,我還。”刀疤男搗米似的點了點頭,趕緊將手中的糧食交給了地上的老嫗。

老嫗接過糧食,對著衛昀千恩萬謝。

“趕緊滾吧!下次別讓我看見你。”顧一凌放下車簾,說道。

手剛剛放下,顧一凌突然想到一事,又探出頭去,說道:“衛昀,把銀子拿回來。”

那可是自已的俸祿,可不能這麼輕易地沒了。

李書漫聽到這句話,頗為肯定地朝顧一凌點了點頭。

這個男人學會勤儉持家了。

不錯,不錯。

衛昀掰開了刀疤男的手,掏出了銀子,再狠狠一推,放開了刀疤男。

“你,你們給我等著!我現在就回去告訴寨主,看他們怎麼教訓你們。”刀疤男咬牙切齒,恨恨地威脅道。

衛昀嗤笑了一聲,毫不在意,上了馬車,繼續趕路。

馬車一路南下,至傍晚還未入城,只得在城外的客棧停留一晚。經過了一天的奔波,李書漫早已飢腸轆轆,剛進客棧就招呼店小二上菜。

店小二笑著迎了上來,略帶歉意地說道:“幾位客官,時值災年,莊稼歉收,店裡也沒有什麼像樣的吃食了,只有幾碗素面,勉強充飢。”

孩子們聽後,失落不已。大人們倒是欣然接受,於是眾人圍坐一圈,等著小二上面。

不一會兒,店小二就端著幾碗熱氣騰騰的面,走了過來。

顧一凌向衛昀使了一個眼色。衛昀會意站起身來,擋到小二的身前,把面接了過來。就在轉身的一剎那,將毒藥灑在了一碗麵上。然後不動聲色地將那碗有毒的面放在了小冀的面前

“快吃吧!你不是早就餓了嗎?”李書漫向小冀溫柔地說道。

小冀點了點頭,夾起麵條,送入了口中。

顧一凌盯著毫不知情的小冀,眼中盡是殺意。

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荒郊野外,死寂無聲,正在吃麵的眾人突然聽到門外一聲悽慘的尖叫。

“是剛才那個店小二!”顧一凌警惕地說道。

“門外有人,大概十餘個。”衛昀說道。

話音未落,只見門窗上火光明滅、人影晃動,一具屍體順著門縫兒,倒進屋來。血肉模糊,面容驚懼,兩隻眼睛直勾勾地對著屋內的眾人。

“死人了!”李書漫驚懼地指著屍體,身體不自覺地向後退。

顧小明見狀也十分害怕,大聲尖叫地躲在了李書漫的身後。

顧一凌盯著那副屍體,面容冷峻,眉頭微蹙。

“是誰?”顧一凌怒喝道。

“是我!”門外傳出男子輕飄飄地聲音,“這麼快就不認識了?白天不是剛見過嗎?”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白天那個刀疤男走進屋來,臉上掛著一副猙獰的笑容。

他的身邊,另一個虎背熊腰的男子扛著一把大刀,他們身後簇擁著十餘個人,皆手持利器。

“寨主。”刀疤男指著顧一凌,說道:“就是這個人!”

胡大刀目光一掃,眼神便定到了李書漫的身上,臉上立刻浮現一抹色迷迷的笑容,說道:“喲!這還有個女人!”

李書漫聽後,不寒而慄。

胡大刀抻了抻脖子,大刀對準顧一凌,說道:“女的抓回去,其餘的都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