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氮、磷、鉀。”

李書漫指著背後畫卷說道,上面赫然寫著三個英文字母。

“先生,你前天還說,它們念‘恩、批、剋’,今天怎麼又換了一種念法了。”一名生員舉手問道。

李書漫一時語噎,表情有些尷尬。

應該如何向他們解釋呢?

“不同的情況,它的念法是不同的。比如這個K,絕大多數的情況,它念‘剋’。但是,它也是鉀元素英文名字的縮寫,所以在表示元素的時候,它念‘鉀’。但它如果出現在紙牌上,就又換了一種新的念法,就唸‘凱’了。”李書漫認認真真地解釋道。

這下,可算是給生員們徹底說糊塗了,一張張小臉上立刻換上了迷惑的表情。

“哎呀。”李書漫輕嘆一聲,說道:“反正它們現在就唸氮、磷、鉀,是植物生長的必要元素。”

“那植物缺了它們,會怎麼樣呢?”另一名生員問道。

“如果缺乏氮元素,植物就會生長緩慢、葉片發黃。缺磷的植物很難開花,缺鉀的植物容易倒伏。”

“啊!原來如此。”胖丫驚歎道:“我家的遠房親戚近日住在我家,說是他們那邊的莊稼就是葉片發黃、不開花、還易倒伏,原來是缺了這些元素啊!”

“對對對,我家也有遠房親戚這樣說。”

生員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李書漫聽後,心底一沉,眉宇浮上一絲憂愁。

她不是隻沉醉於象牙塔中的人,也對窗外之事略有耳聞。近來,青州等地的莊稼欠收,有些甚至絕產。農民辛苦勞作一年,卻顆粒無收。大批食不果腹的百姓被迫北上,在京城乞討者數量激增,沿途更是有餓死之人。

朝廷當即決定撥糧賑災,可經戶部清點,京城的存糧不足缺口的五分之一。更有狄國在外虎視眈眈,軍糧隨時準備運往前線,無法補足缺口。朝廷上下,各級官員,皆為籌措糧食憂心不已。

李書漫垂下頭,略有所思。

這一連幾日都不見顧一凌的身影,怕是為了此事四處奔波吧!

鐺鐺鐺——

看門的老翁敲響了放學的鑼聲,生員們一鬨而散,收拾好書篋,高高興興地走出學堂。

李書漫也整理好教案,和顧小明準備回府。剛出大門,李書漫便看見衛昀立在門口,身後便是顧一凌常用的馬車。

“大人命我接書漫先生和二公子回府。”衛昀行了個禮,說道。

李書漫目光一沉,心中有些酸澀。

自那日馬車之後,顧一凌就像消失一般,當時為何那麼唐突,也不給自已解釋一番。

不會是不想認賬吧?

真是渣男!

李書漫帶著顧小明,悻悻上了馬車。

李書漫坐在馬車中,那日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她發覺自已的嘴唇有些乾裂,曾被顧一凌箍緊的腰際,隱隱發燙。

她開始心緒不寧,甚至是坐臥不安。煩躁之下,李書漫掀起馬車上的帷幔,探出頭去,借住吹進馬車的清風,一掃胸口之中的窒息。

京城依舊如往日繁華,商販們引車販漿,吆喝聲此起彼伏。來往百姓,人頭攢動,不時駐足觀看,挑選還價。

李書漫目光一緊,穿梭在人群之中乞討,瘦骨嶙峋、衣衫襤褸的逃難之人,落入了她的眼中。

這盛世繁華的外衣,終究難掩內外交困的窘迫。

“姑娘,可憐可憐我吧!”

突然,一隻髒兮兮、瘦若骨柴的手,伸進了窗中。

李書漫尖叫了一聲,霎時身體彈到了另一側,驚恐地看著那好似枯骨般的手。

顧小明見狀,趕緊掏出幾枚銅錢,又拿出一個包子,放入了那人手中。

“謝謝您的大恩大德。”那人縮回了手。

“糟了!”衛昀駕著馬車,驚呼一聲:“二公子,您不該……”

話未說完,就見馬車突然停了下來,李書漫和顧小明差點兒摔出車去。然後,車廂四周發出陣陣響亮的拍打聲,震得李書漫耳中嗡嗡作響。

“難民都衝上來了!”衛昀喊道。

“那怎麼辦?”李書漫驚慌失措地問道。

“別慌,我有辦法。”

衛昀伸手扯下腰間的錢袋,將銅錢倒在手上,向兩旁一揚,銅錢似落花一般飛散,難民瞬間撤到兩旁,讓開了前面的路。

衛昀見狀,急忙揮鞭。一聲鞭響,馬車疾速向前衝去。

馬車剛到顧府,李書漫就迫不及待地跳下了馬車,跑到一旁的草叢之中乾嘔了起來。

我說衛大人啊,你這飆到多少碼了?我這坐馬車都暈車了。

“書漫先生,您無事吧?”衛昀上前問道。

“沒事,沒事。”李書漫邊吐,邊擺擺手,說道:“多虧了衛大人,要不然剛才脫不了身。”

李書漫一瞥衛昀的腰間,錢袋早已空空蕩蕩,心中有些愧疚。

同是天涯打工人,相逢何必丟工資。

也不知這衛大人月俸幾何,經得起這般散錢?

“您放心,衛大人,我一定會賠償你的損失。”李書漫拍著胸脯保證。

“書漫先生言重了。”衛昀行了個禮,說道:“衛昀是將軍的人,將軍是先生的人,所以今後,衛昀唯先生馬首是瞻。”

“別別別,您太客氣了。”李書漫不好意思地擺擺手,忽然意識到一絲怪異,問道:“你剛才說,將軍是誰的人?”

“是先生的人啊!”衛昀一臉無辜,說道:“是顧大人親口說的,說是一日在馬車中,先生對顧大人行了——不軌之事。”

衛昀說到後面,聲音漸弱,尷尬地低下了頭。

李書漫簡直不敢相信自已聽到了什麼話。

“明明是他……”李書漫氣急,又忽然反應過來,怒道:“好你個顧一凌,惡人先告狀是吧,看我怎麼收拾你。”

說罷,李書漫怒氣衝衝地向顧一凌的院中跑去。

顧小明看見,也跟了上去,口中喊道:“別生氣啊!嫂嫂。”

衛昀看著這一幕,怔在原地,心中惋惜顧大人居然遭此毒手。

大人啊,您的命好苦啊!

啪!啪!

李書漫憤怒地拍著門,喊道:“顧一凌,你出來。別躲在裡面不出聲,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誣陷我,怎麼沒本事開門啊!”

可無論李書漫如何叫囂,房內依舊毫無動靜。

“好啊!別怪我撞門了。”

李書漫擼起衣袖,用肩膀狠狠一撞。恰巧此時,顧一凌開啟了門。李書漫躲閃不及,正好落在了顧一凌的懷裡。

“喲!”顧一凌狡黠一笑,揶揄道:“今天怎麼主動地投懷送抱?”

李書漫杏眼圓睜,生氣說道:“你誣陷我清白,你快去和衛昀說清楚。”

顧一凌目光一轉,瞬間想明白李書漫所說的事。

“我要是不呢?”顧一凌意味深長地問道。

“你……”李書漫語噎,不知如何回應,又發覺自已倒在顧一凌懷裡。於是,開始拼命掙脫。可越掙扎,顧一凌的手抱得越緊。

“彆氣了,隨我去青州好不好?”顧一凌溫柔地問道。

“去青州?”

“皇上派我去賑災,你同我一起去,好不好?”

顧一凌雙眸似一潭深水,令人心甘情願地沉淪下去。

“好!”

李書漫微微頷首,聲音輕弱不可聞。

顧小明恰巧趕到,正好遇到這一幕,於是懂事地背過身去,佯裝無事路過。

“你也跟著一起去!”顧一凌厲聲道。

“好的,哥哥。”顧小明乖順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