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接吻

火焰順著乾草堆瞬間燃起，很快便連成一圈，向中心燒去。李書漫焦急地察看四周，她感到周圍蒸騰起了滾滾熱浪，臉上也早已蒙上了一層滑膩的汗。她縮回雙腳，儘量加大與火焰的距離，卻猛然看到，裙尾上一株火苗蜿蜒而上。

臺下的眾人翹首以盼，不時地用手指點，說三道四。

元崇在人群之中，靜靜地審視這一切，他見過人太多種死法，被劍刺死，被藥毒死，被水溺死，卻從未見過人被活活燒死。他喜歡凝視臨死之人的眼睛，喜歡欣賞他們恐懼的眼神，從容地觀賞他們垂死掙扎的表現。而每當這時，他就會手起刀落，親自結束他們的性命。

而今天這個女子，卻無需他動手。

噌——

一隻劍飛來。

瞬間劃斷了李書漫手腕上的繩子。

李書漫手腕一鬆，隨即意識到有人出手相救。她不可思議地抬起頭，一個熟悉的人影向她奔赴而來。

顧一凌？

顧一凌飛奔上臺，一腳踢開火堆。瞬間，乾草紛飛，火星四散，差點燒到了站在一旁的婦人。顧一凌再掏出腰間的匕首，劃斷了李書漫身上剩餘的繩子。李書漫失去平衡，向前一倒，落到了顧一凌的懷裡。

李書漫驚愕地看著顧一凌，問道：“你，你怎麼......”

“小明找我來，說你被村民帶走了。”顧一凌臉上盡是擔憂之色。

臺下的眾人被突如其來的意外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詫異地盯著臺上的二人。還是一旁的婦人率先發難，惡狠狠地問道：“你是誰？竟然敢救這妖女？”

“我是大都護府長史顧一凌，是誰給你們的權力，在這裡私設刑場，草菅人命？”

婦人一聽來人名頭不小，又身著一身官服，頓時心裡犯了嘀咕。可又見臺下眾人看著自已，只能硬著頭皮答道：“她是妖女，剛剛還在妖言惑眾。我們燒死她，也是為了懲奸除惡，替天行道。”

“她是不是妖女，自有官府評斷。她該處何刑，自有官府裁定。你空口無憑，寥寥數語，便想奪人性命，我看你才是那個妖女。”

顧一凌怒不可遏，拔起插在地上的劍，對準婦人的咽喉。

婦人餘光一掃自已脖頸處的劍刃，渾身頓時僵在了原地，雙手不自覺地發抖，口中不斷地求饒。

“官大人，民婦錯了，別殺我，別殺我。”

顧一凌將劍抵近一寸，說道：“我不會殺你，不過你今日的所作所為，顯然觸犯了刑律。我要帶你去官衙，由官府定奪你的罪行。”

“還有你們！”顧一凌長劍一揮，指向臺下的眾人。

眾人見狀，紛紛驚慌不已，苦苦哀求。

“這位大人，放過我婆婆吧！”芸娘抱著襁褓，跪在顧一凌的面前，哀求道：“她是一個鄉野村婦，愚昧無知，才會犯下如此大錯。請大人給他們一個機會吧，他們知道錯了。”

“芸娘！”李書漫氣息虛弱地喚道：“你忘了你是如何被休的嗎？你婆婆剛才是如何羞辱你的嗎？”

“芸娘沒有忘，芸娘此生都不會再與他家有任何瓜葛了。就算是後半輩子替人洗衣織布，我都會自已撫養孩子長大。”芸娘望了一眼一旁的婦人，說道：“可是我婆婆以及這些村民，他們自小就未去過學堂，不懂律法天條，更不懂這位姑娘說得理論。他們太過固執已見，才會鑄成大錯。如果他們能有先生教導，萬不至於此啊。”

李書漫聽到這些話，若有所思，伸手輕輕按下顧一凌的劍，說道：“他們未經教化，才至於此。我們走吧！”

顧一凌看著李書漫虛弱地面容，將劍收起，手臂穿過她的雙膝，將李書漫抱起來，緩步離開這裡。

芸娘也起身，抱著襁褓，同老嫗一起回去。

“芸娘！”身後的婦人喚道：“娘錯了，你同娘回家去吧。”

芸娘腳步一頓，並未回頭，說道：“我不會再回去了，你也不是我娘了。”

顧一凌看著懷中的李書漫，說道：“等我回去，定會召見這裡的村長，讓他好好管束自已的村民。”

李書漫笑了笑，在顧一凌的懷中安心的睡去。

眾人看著顧一凌遠去的背影，放心地長吁一口氣。人群之中，元崇卻緊蹙眉頭，臉色陰沉。

“顧一凌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元崇問道。

“恐怕是驛站的事被發現了。”鷲鷹回答道。

元崇發出一聲嗤笑，說道：“我在哪裡都能被他發現，這一點，他們母子倒是很像。”

鷲鷹默默地低下了頭，說道：“太后之事只是謠言，殿下萬勿輕信。”

“謠言？”元崇抬頭，望向天空。天空中一掃陰霾，明媚的陽光普照著遠處的山峰。元崇喃喃自語道：“天底下又有什麼是真的呢？”

經歷了剛才的一番驚心動魄，李書漫覺得精疲力盡，在顧一凌的懷裡沉沉睡去。自從穿越而來，李書漫總覺得周圍環境陌生，睡覺時常驚醒。而這一次，李書漫卻感到一種久違的安全感，好像家裡的暖融融棉被，將她緊緊包裹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李書漫漸漸從睡夢中醒來。映入眼簾的便是顧一凌金絲暗紋的玄色官服，再偷偷向上看去，便瞥見顧一凌刀刻般的下頜。李書漫這才發覺，自已原來一直睡在顧一凌的懷裡。

顧一凌也似乎察覺懷中人的異動，低頭看去，只見李書漫依舊雙眸緊閉，未有醒來的跡象。

李書漫閉眼裝睡，心裡卻一頓盤算。

如果現在醒來，這個氛圍感覺有點曖昧。但如果一直睡著，自已的頸椎屬實是受不了。我應該如何自然地翻個身，既不讓顧一凌察覺出我醒了，也可以換個舒服點的睡姿呢？

顧一凌看著李書漫輕顫的睫毛，嘴角浮現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你醒了？”顧一凌問道。

李書漫沒有回應，依舊是一副沉睡的模樣。

顧一凌眉尾一挑，笑容更顯狡黠，另一隻手輕輕撩動李書漫額間的碎髮。

手指觸到額頭的一剎那，李書漫感到面板一陣酥麻，眉頭不自覺地微蹙了一下。

顧一凌的手卻沒有停下的意思，又輕撫著李書漫的臉頰，略帶薄繭的拇指摩挲著水潤的唇瓣。然後，又漸漸向下，劃過雪白的脖頸、喉嚨.......

“這一覺睡得真香啊！”

李書漫立刻坐起身，抻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打了一個呵欠，問道：“我睡了多久了？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顧一凌收回了手，看戲般地欣賞著李書漫的表演，心中甚至有些可惜李書漫沒裝得更久一點。

“已經是亥時了。”顧一凌撩起馬車上帷幔，只見外面夜色已濃，說道：“再有一刻，就到顧府了。”

“噢！”李書漫心中知曉，又突然想起孩子們，問道：“小明呢？小冀呢？我的那些生員呢？”

“我已將其他生員送回家了。”顧一凌說道：“小明和小冀坐在後面的馬車上。”

“噢！”李書漫又嘆了一聲，又問道：“那些村民你要怎麼處置？”

“法不責眾。”顧一凌嘆道：“我之後會知會當地府衙、里長、村長，讓他們好好管束村民。”

李書漫點了點頭，接下來馬車內就陷入一片沉默。

車廂內空間狹小，又左右搖晃。任憑李書漫如何努力坐穩，總會不小心地撞到顧一凌的身上。李書漫有些侷促，臉上微微發熱，只能抓著窗欞，背對而坐。

二人無言，只聽得轆轆的馬車聲。李書漫心內有些不安，側臉用餘光一掃，顧一凌直勾勾地看著她，那眼神盯得她後背滾燙。

李書漫咳嗽一聲，開口道：“你說芸娘......”

“你還關心誰？”顧一凌面色不悅地打斷道。

李書漫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岔開話題，說道：“這馬車有點擠，我還是去和小明坐一輛吧。”

話未說完，李書漫就準備走下馬車。手還未觸碰到車簾，就被顧一凌一把拉回身邊。李書漫驚慌失措地看著顧一凌，只覺得他面色慍怒。剛想掙扎，顧一凌就捏住了李書漫的臉頰，低頭狠狠地吻在了她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