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聽其言語,“什麼亂棍?”

“你忘了,他十五歲那年,因寫一篇亂世治安賦,與你爭吵不休,你將他好一頓亂打,後來楚家公主前來相阻,那公主小小年紀牙尖嘴利,硬把沈二從沈家帶去太醫院醫治,後來皇上便下旨讓沈昀住在了宮中。直到出征四年,如此七年,沈二硬是與沈家斷絕了來往。”

“是啊,若不是念及二房,他恐怕連這個沈家也不回了。卻不知那四年竟讓他和楚家糾葛至深,如今我倒是分不清他到底是楚家人,還是我沈聿的兒子。”

“哎,當初生他時我差點死掉,都說他是天煞孤星,如今怕是真要應驗了。”

“自小二房就說他是個溫柔乖順的孩子,我就是不喜他那樣子,逆來順受,沒有半點血氣。如今看來,他哪裡是溫柔敦厚,簡直是個天生反骨。”

“否則也上不得戰場,做不得那南面之主。”

“沈二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但是你也別做得太過。”

“我有分寸。他也到了娶親的年紀了,我看趙家茵茵就不錯,嘴甜,性子活潑,說不定能調和沈二的脾氣。她姐姐如今成了毅兒新婦,若是能成,不念及弟兄情,也要念及姐妹情。”

“哼,死馬當做活馬醫!”

“那你還有什麼好辦法?”

“我沒什麼辦法,都是自家作孽,怨不得別人,事已至此,你若是有招,自去安排,這些事也不必再和我說來。”

沈聿說罷,離了席,臉色沉重。

唯留趙梓華在屋內嘆息。

***

昭昭一早被熱醒。

睡不著,起來喝了一碗米粥。

昨日沈昀安排了填詞,還差兩句未完成,昭昭想著不如去文淵閣補習。

昭昭本以為自已已經算是極早,不曾想江淮予來得更早。

只見一手握著書卷,一手提著木筆,埋頭伏案,奮筆疾書。

清晨的文淵閣,還未有人開窗,有些悶熱,被悶出幾滴細汗,他拂起袖子開了開。

筆墨差點落到衣袖上。

昭昭走上前去,從袖中掏出一條手帕,遞在他眼前,他順手接了過去,說了一句“多謝“,頭也不抬地將手帕放於桌側,而後又開始奮筆疾書,仿若身前無人。

“江淮予,抬頭。”又把她當空氣,楚昭昭有些不服氣,便是要喚醒他。

“公主,原來是你。”他抬起頭,眼神有些錯愕。

“哼,我都來好半天了,你一點都沒看見我。”她說著,語氣中卻全無責怪之意。

“對不起啦,公主殿下。”江淮予一笑,如沐春風,楚昭昭瞬間感覺這天也沒那麼熱了。

楚昭昭也是一笑,語氣溫和:“好了,你繼續讀書罷,我去把窗子開啟。”

昭昭起身開啟一扇窗戶,涼風從窗外吹來,清涼舒爽。

江淮予也不再坐下,起身同她一起開窗,“沒事,我可以開,你修書罷。”

他莞爾一笑,“怎能讓公主殿下忙碌,臣下坐享其成呢。”

昭昭看著他,微風吹拂少年的發,別有一番和風之姿。

又清又薄,像天邊那朵輕紗似的白雲。

“真好看。”昭昭看著天邊,不禁讚歎著。

江淮予看著他,溫和一笑:“的確好看。”

很快兩人便將一排窗戶開啟。

江淮予坐下,問道:“今日怎麼這般早就來文淵閣了?”

“沈先生留下的詞賦,我還沒有填完。”

“嗯,那你坐這裡寫罷。”

兩人在沉默中各自作業。

江淮予好幾次抬眸看她,只見她雙眉微蹙,翻著書丹唇輕抿,看起來十分認真。

他又看了看桌案旁的手帕,如此來回好多次,終於擱下手中書冊,將那一方手帕攏於袖中。

巳時已到,文淵閣的編修們逐漸進場。

一個個都來給她請安。

昭昭不想在這麼多人中間招人矚目。

她起身向江淮予走去,“我先出去,準備去聽講了。”

“嗯,詞賦填完了嗎?”

“嗯,還剩兩句,不知怎麼填才好?”

昭昭說著,將書稿遞給他看。

江淮予看了看,笑道:“你看,這樣好不好?”

昭昭點頭,江淮予木筆一麾,將她剩下的兩句填了。

昭昭笑道:“果然是畫龍點睛之筆。”

“公主謬讚了。”

***

沈昀拿起楚昭昭的詞賦一看,發現不對勁,有兩處筆墨不一樣。

沈昀把她叫到案前,神情肅穆,戒尺指向方才江淮予落筆的一處,問道:“誰寫的?”

楚昭昭心道不好,這都被他看出來了。

見楚昭昭不說話,沈昀捻起神色,目光暗沉,道:“江淮予?”

昭昭只好老實回答:“嗯。”

“你們幾時見的面,又是在什麼地方?”

“今日辰時,文淵閣。”

“這麼早去文淵閣,就是為了見他,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