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父母之心

楚臨風發話道：“昭昭，你小舅父說得對，生命誠可貴，一定要愛惜。小小年紀，不要總是把生死放在嘴邊。”

楚臨風內心發苦。

若不是這風雨飄搖的皇室，讓他的小女兒感受到了生死抉擇的恐懼，又怎會發出這番言論呢？

看著楚臨風鬢邊的那抹白髮，昭昭感到心中一絲微痛，他的父皇才三十有二，便已有了這些白髮了。俊朗的容顏上也爬上了淺淺的皺紋。

昭昭笑著安慰道：“父皇，昭昭明白了，我只是隨口說說，其實我很惜命的，你就放心罷。”

她給皇上乘了一碗湯，“父皇，你多吃一點，您看您都瘦了。”

“哈哈哈，是嗎？”

“朕還覺得自已這段時日胖了呢。”

“嗯，這樣一說，好像是有一點，臉圓了一點。”

其實，自從去年皇上生病以來，父皇的病便斷斷續續地沒有徹底好過。他原本就清瘦，如今哪裡還胖得起來。

***

一行人用完飯。沈昀、昭昭和鶴雲離開未央宮。

皇上卻看著他們的背影，久久站在門口。

沈皇后上前，手拿搖扇替他扇了扇風。

皇上回眸，握住她的手，取下扇子，扶著她，見她額上有些細微的汗，輕聲問道：“熱了嗎？”隨即扣著扇子替她扇著風。皇上溫柔，扇風和煦。

沈皇后笑了笑，由著他扇了一會兒，方才笑道：“好了，不熱了。”

皇上收起了扇子。

沈皇后笑道：“我看愈之同昭昭鶴雲關係是真好，方才在飯桌上兩人彼此讓蟹，皇上看見了嗎？”

楚臨風道：“我看到了，以前每次用飯，但凡有蟹，都是愈之給昭昭剝，後來愈之遠征，昭昭說自已不愛吃蟹肉，如今我看卻是愛吃的。愈之也是，為了給昭昭剝蟹，給我們都剝了，以前你我可都沒有這樣的口福。不曾想他們四年未來，還能一見如故。”

“是啊，兒時情義，最難忘記。”

楚臨風卻微嘆，道：“若只是兒時情義，便也是好的。”

“皇上的意思是？”

“昭昭長大了，我只希望她以後遇到一個一心一意疼惜她的人，只求她一生平安健康，不用再受其他桎梏。”

別再走他的老路了。

楚家和沈家的糾葛，就到此為止吧。

沈皇后聽後，眼中憂鬱更盛。

楚臨風回頭，發現她雙眸微紅，伸手觸及她眼角，柔聲道：“怎麼了？”

沈韻只是一笑，“沒事，風迷了眼。”

“我帶你進去吧，別在這裡吹了。”他握住她的手，溫聲道：“我扶著你，慢點。”

“多謝陛下。”她雙眸微顫，將手伸給他。

沈韻自知皇上對自已的心，如今對她這般溫情，不過是因為腹中這一孩兒罷了。

兒時情義最難忘記，說得亦是皇上對顧皇后的一顆心。皇上和顧皇后青梅竹馬，顧皇后卻英年早逝，父親讓她頂替了皇后之位，又怎麼代替他兒時情義，夫妻之情？

***

沈韻回到府中。

才剛進門，便見沈母守在庭前。

見沈昀進門，她上前迎他，笑道：“二郎，今天公事可還順利？”

“嗯。”沈昀簡單地回答，不帶一絲情緒。

“二郎，母親今天特意為你做了幾道拿手的好菜，你快來嚐嚐。”沈母笑著，便著他的胳膊，也不管他願不願意，強行將他拽至桌邊坐下。

沈昀一臉冷穆，只因為自已這位母親從來沒這麼對自已好臉色過。

世人皆說，母慈子孝。

沈昀的母親確實很慈愛，但那只是對他的大哥沈毅、三弟沈霽安以及幼妹沈盈。

因沈昀出生時沈母差點難產而死，此後沈母便把他當成一個天災魔星，還多次暗中扎小人詛咒他去死，嫡姐自小對沈昀多加庇護，便也跟著不受母親待見。

如今沈母對他如此熱情相待，反讓沈昀感到不適。

沈昀看著滿桌精緻的酒菜，還真怕她會下毒毒死自已。

“二郎，來，嚐嚐母親的手藝。”趙梓華說著，為沈昀夾了一道菜。

“這可是母親最拿手的菜色，連你二姨天香樓裡的廚子，幾十年的手藝都比上過的。”

這是沈毅最愛吃的燜燉甲魚，裡面放了竹筍絲。

沈昀看著碗中的這一道精緻小菜，他想起小時候吃了竹筍，身上起了紅疹，發了高熱，身體難耐。那種滋味他不想再受一次，所以放著碗中食物，不敢再吃。

沈母開口笑道：“可是不合胃口？也是，母親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你給母親說，母親以後給你做。”

“以後有什麼話，還請母親直說。”沈昀放下筷子，神色平淡，只是聲音冷冽，不帶任何波瀾。

趙梓華看著沈昀，面露難色，聲音微顫：“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小時候都是韻兒照顧你，後來又去了宮中，此後遠征西南，你我母子十年不親近，母親近來夜裡想著便夜不得寐，心中覺得這些年愧對於你，只是想著如今你也長大了，為孃的想多看顧你一下，不知二郎你還給不給母親這個機會。”

沈昀看著她一臉做作的模樣，一臉不適，冷道：“母親，生我難產，是我讓母親受了苦，母親又何錯有之？況沈家留我一命，藉以屋簷祖戶，令我苟且偷生，我已經感激不盡。”

趙梓華看著沈昀，眼角流下淚來，“二郎，你真這麼想？母親深知在這幾個兄弟姐妹中，就屬你最是深明大義，顧全大局。近來你父親身體大不如從前，家中許多事務已交由你大哥處理，你大哥一身勇武，但謀略遠不如你，如今你已是南面之主，母親是希望你以後能幫幫你大哥。做母親最希望看到你們兄弟間一團，萬不可像一些人家為了一些權位之爭，鬧出兄弟西牆之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

原來趙梓華此番矯揉造作，竟是為了給沈毅當說客，要讓他沈昀看在骨肉親族的份上，讓著沈毅，幫著沈毅。

一股腥臭之味從桌上襲來，沈昀看著桌前的一碟碟小菜，胃中彷佛被人用鐵柱攪動一番，穿腸之味讓他直犯惡心。

看著趙梓華虛偽陳詞的樣子，沈昀勾起唇角，淺笑一聲，道：“母親，但請放心，我對沈家世子之位不感興趣，所以不會與沈毅爭什麼。我只想護住自已的人，只要沈毅能安分守已，別總想著籌謀他駕馭不了的東西，我可保他一生富貴榮華、安樂無憂。若他還想野心勃勃妄圖別的，就算是天王老子下凡，也保不住他。母親與其同我在此虛與委蛇，不如去好好勸導沈毅莫要太好高騖遠。”

***

待沈昀走後，沈聿從裡廳走出。

趙梓華看著他，“相爺，你都聽到了吧！”

沈聿一臉怒氣，沉聲道：“愚蠢，誰讓你給沈二說這些的，如今之勢，豈是你區區幾句話，能改變得了的？”

趙梓華面上有些掛不住，本以為她兩句溫言巧語能化解一場兄弟之爭，沒想到如今的沈昀態度如此強硬。“他一向溫良乖順，小時只要給他一個笑臉，他什麼都願意去做，想不到如今他做了這南面之主，不但翅膀硬氣了，心腸也硬了，說什麼不屑於和毅兒爭奪世子之位，難道他還要這北方的兵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