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洋溢著人們歡樂的慶祝神色,篝火與貢品皆在有序準備。

小孩子們排成行,在歡呼雀躍中奔行,圍繞著正忙碌的大人們,也圍繞著尚未燃起祈福之火的柴垛,好似一切都可以是快樂的源泉。

店鋪已經從忙碌的經營節奏中暫緩了下來,老闆與店小二一同與街坊鄰居搭手,準備夜間祭祀事宜。

那般龐大匆忙的街道,忽的就緩和了下來,變得溫情,變得柔和。

這也讓三人眼中那些身裹白袍的身影,不再那般模糊抽象,不可靠近。

何時何地,有溫度有性情,人才稱之為人。

最初來到這處無盡市集之中,戒備與疏離充盈著他們的心間,此刻,終是能緩和間走進這處千年之前的古城,去感受他們的生活,他們的心緒。

微微浮上嘴角的笑容,平淡了幾分角鬥場的血腥殘酷。

大街之上,恍若盛世。柴垛在之旁,宛若天堂。

好似積攢了數年的鬱氣,將會在今晚被驅除一空。

火!

眾生之火!

去穢之火!

祈福之火!

所有人都在等著一場燃破黑暗的大火!

讓它點亮真正的天明……

……

但,美好光景在眼前流轉,卻也有人等不到盛況來臨。

被慘烈叫聲從沉迷之中驚醒的三人,猛地轉過身去。

不遠處,一位長衫佩劍的男子,面龐蒼白扭曲,左臂被齊肩削去,此刻血湧如潮。

他抽出長劍,顫抖著指向身前一女子,“為……為什麼。”

似是有太多話語太多不解,緒結在心間,寬闊的街道上,人潮之中,那聲音顯得格外蒼白綿軟。

從口中而出,已是飄飄不知去向。

不少外來修士皆是向此處投來目光,好奇和警戒有何事發生。

但詭異的是,街上白袍蒙面之人,都宛若看不見這一幕一樣。在那男子斷臂躺落的地面附近,居然有著不少白袍之人來來往往,猶如未見。

離他們不遠的幾個小孩,依舊天真爛漫的洋溢著歡笑,在肆意玩鬧著。

笑聲使得這一幕場景變得格外詭異,一瞬之間猶如兩個世界的交錯重疊,在各自執行著。

那女子持一長劍斜指地面,鮮血正從其上滴落,觀其模樣竟是與那男子手中所持為一對情侶劍。

男子之劍,湛藍若淵;

女子之劍,淺紫若霞。

“沒有一劍直取你性命,是無奈這許久以來我們不該有的孽緣。

斷你一臂,只因家父之仇不得不報。角鬥場之中,見你上場比鬥,在生死之間遊走,我心緒亦是起伏。只怕任其日久天長,我便回不了頭。與其糾結不明下去,不若就此給你我二人一個交代。”

女子收劍回身,身形微微落寞,欲要乾脆離去。

但就在這時,那落於街面的男子斷臂上,有三縷金芒突然升起而後迅速沒入女子身軀。

男子見此,慘白一笑,“什麼父仇,原來你是為這金芒才出手的吧。”

三縷金芒來的突然,女子驚訝之外,張口欲要言語。

但最終只是轉身走入了人群,沒再回頭。

幾步之後,女子身形驟然。翻轉幾息,已是遠離,街上眾人不見其蹤影。

長衫男子仰面大叫,眼睛痛苦緊閉著。身邊的古城之民正新堆起了一垛木柴,面上喜悅更濃三分。

但此處街道的所有修士,卻突然心中寒意陣陣。

金婉星目光流轉,果然見那街上的修士,一個個面上驚懼、貪婪在交織流轉。

三人目光相視,而後迅速向一側人少之處撤去。

人群之中,已經有人在祈福的歡慶氛圍中,在小孩的純淨笑聲裡,猛然出手。

等退守在一處客棧大廳門前,餘有時皺眉沉思,而後走向一位白袍小二,當面向其揮手。

小二卻彷彿根本瞧不見他一般,而後徑直往前,甚至,從他身體穿行而過!

三人皆是目露驚色,被這詭異一幕深深困惑。

“怎麼回事,明明之前還能正常交流,甚至上場與他們交手呢?”金巧月也向身邊一人出手嘗試,結果與餘有時一般無二,手臂自對方身軀徑直穿過。

若是閉上眼睛,與在空氣中揮手無疑。

明明一切能瞧的如此細緻,鮮活無異的他們怎麼就突然成了一種幻影。

三人一時之間,不知這沙城之中有何變故,面露凝重。金婉星望著街道,“此刻修士已能出手爭奪彼此的沙幣,恐怕接下來的一個時辰,街道之上會是血海屍山了。”

殘酷的畫面彷彿已經展露在眼前,餘有時嘆氣說道,“這集市幾乎沒有盡頭,各處修士又難以窮盡。僅是我們附近這處街巷之中便少說有過百修士,整個沙城之內不知要死傷多少人。”

沙漠之中,那遍佈等待古城現世的修士們,像沙塵一般普通,像沙礫一般繁多,此刻彷彿已能看到他們在眼前淤血廝殺著。

一個個負傷,一個個倒下。

能有幾人笑至最後呢?

“我們的沙月釀還未購買,此刻突生如此變故,也不知那酒館之中還能否正常售賣。”餘有時突然想起三人在角鬥場殊死相搏,這沙幣雖是到手,可城中之人卻飄然如幻起來。

金婉星點了點頭,“只能前去一看了,希望沒有白費一番努力。”

從此處往街上望去,天色更暗三分,可不少修士也已殺的雙眼通紅,衣衫染血。這種緊繃的氣氛還在不斷擴散,避無可避地勾動著那些還未出手之人的心緒。

街道上已經是一番詭異,甚至可說恐怖的場景了。

糾纏廝殺的修士刀光劍影,往來之間血雨腥風,慘叫連連。

準備祈福的沙城百姓歡樂喜慶,互幫互助堆起一垛垛柴火,擺好一桌桌貢品,笑聲陣陣。

雙方就在這樣極端的衝突、矛盾之中,相互穿行,彼此重合著。

街道之上,像是一場光影的鬧劇,譏諷又無力的對比。

金巧月率先出了客棧,乾脆出聲,“走吧,我倒要瞧瞧哪些不長眼的會來攔路。”

說完便給了餘有時一個颯爽的眼神,舉手投足如風拂揚柳般婀娜多姿。

見她已經邁步走出,餘有時便也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