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巧月金婉星姐妹二人目前各勝一場,也僅僅是十八枚沙幣。

購買兩壺甲等沙月釀尚不足夠,何況三壺。

但若再多比試兩場,餘有時心中卻是不忍。角鬥場中的勝負標準很簡單,卻是生死之分。

讓身邊逐漸交心的二女,以性命作賭去博取的機緣,餘有時怎樣也無法安心消受。

他轉頭看向一側的金巧月,此前因樓凡黑氣入體而在場上受傷不輕的妖女,此刻已經看不出比鬥餘留的痕跡了。

站在金婉星身側,微微倚著她,反倒自已更像是妹妹的樣子。

似是察覺到餘有時在看自已,金巧月突然轉過臉來,朝他俏皮眨了一下右眼。

眼前之人,如琬似花,娥娜翩躚,每次俏皮玩鬧總能瘙癢在餘有時心間,但身處在這沉重的角鬥場之中,卻不能讓他放鬆些許。

此刻金巧月活潑頑皮是真,方才場上受到剋制,黑氣入體,幾乎身死也是真。

若不是巧合中自已的彩芒發揮作用,淨化了暴虐黑氣,此刻這副又恨又愛的面容,怕是已經不能如此輕鬆地活潑在自已眼前。

鬥爭之中,意外太多,他人的準備也並非都是小孩的嬉鬧,皆是在與天地相爭之中積攢下的對敵手段,求生之能。

沒有永遠的贏家……

若是勝三場,則可得二十七枚沙月釀,二壺甲等,一壺乙等還能有餘。

如此想著,餘有時向著面前嬉鬧的金巧月溫柔開口,“我們再贏一次便離開吧,我有一壺乙等沙月釀足矣,又沒有修為,別浪費了。”

上一刻還嬉鬧著的金巧月聽後,明眸之上的淡掃峨眉一皺,“怎麼又……”

不等她把話說完,前排突然傳來一陣冷漠的聲音,“已至酉時,晚間大祭師將於全城祈福。遵上指令,此刻開始,全城停止一切廝殺之舉,為皎皎明月與無量福祉而清靜城邦。”

這突然宣佈的訊息引起場中一片騷亂,而這騷亂主要來自一些外地的“偽境”之人,那些白紗覆面的古城之人則十分平靜,似乎早已知曉。

“你大爺的!怎麼不早說,我們還沒賺夠呢!”那負刀大漢已經跳起身來,衝著前排不滿喊道。

身側三人也是明顯一愣,被這突如其來的規矩給擾亂了計劃。

原本已經商量好由洛北淵再下場連贏三輪,其餘三人也是完全信任其實力。但卻在突兀之間,被避之門外。

洛北淵皺眉之後,嘆氣釋然,“緣來緣去,皆是不可強求。這沙幣、沙月釀也不見得就不能得手,帶出去後再找找辦法。”

將一皮鞭束於腰間的綠蘿,點頭說道,“唉,街上一點點試探也花費了不少時間,進入角鬥場中為了穩妥,觀看比鬥也是等待許久,誰知到了自已真正下場卻沒了時間。一環一環,皆是因果,只能出去尋些辦法了。”

整個角鬥場之中,那些未參與角鬥的身穿白袍,面覆白紗的“真境”之人,皆是陸續向外走出,沒有多做停留。

而“偽境”之人,或是慶幸,或是嘆惋。

當然也有失魂落魄之人。

沈天身死之後那失聲喊出的女子,此刻仍是無神坐在原位,身邊陸續起身離開數人,她卻恍若未覺。

角鬥場上除了殘餘的些許血跡,還在隱隱描繪著曾有的殘酷,此刻已經空蕩起來,積鬱著些許凝重。

落敗身死之人,屍體都在比鬥結束之時被悄然清理傳送而走,這也同樣是“外地人”事先不會知曉的規則。

對於親近之人卻是殘酷的現實,進入此地,滿懷著豪情與幻想,旦夕之間,卻是生死之別。

甚至消失個乾淨,連最後一個擁抱,最後一句話語,或最後一點身上物件留作念想的時機都沒有。

行人匆匆,或為要事,或為機緣,誰又會在意那些身死之人,神傷之人呢?

大道爭鋒,各自為營。

長路漫漫,冷暖自知。

……

這邊餘有時在聽得前方宣讀之後,心中卻是重重吐出一口氣來。

雖然沒有達到三人預期,卻也不必再面對那些可能橫生的意外。

金巧月之前的話語剛說一半,被這訊息打斷,一時之間竟是不曉得如何繼續。

那副就要出聲教訓餘有時的嬌蠻姐姐作態,也只能緩緩失落放下。

“看來只能出去另尋法子了”,一側的金婉星端端看著前排,輕聲開口。

只見那第一排坐著的兩位裁決者,緩緩站了起來,同樣是通身白袍,其袍面卻繡有不少金色紋路,宛若金色靈氣在其身上流轉盤旋。

隔著許遠,卻給三人一種呼吸凝滯般的壓迫,也不知是何等修為。

其中一人轉過身,目光漠然掃過場中,右袍一揮,便見燦爛金光自其袖袍傾洩而出,灑往場中各處。

這金光噴湧而出,而後分散開來,分別停在之前曾贏下角鬥之人的面前。

金巧月伸出手掌輕輕觸控一下,金光卻突然鑽入其手掌,而後在其手臂上留下九縷金紋,似光似火,似沙似水。

金光在這血腥的角鬥場之中,宛若縷縷陽光照耀,驅散了其中籠罩的壓抑的氣氛,卻又讓人覺得似乎帶著些嘲諷。

畢竟眾人皆知,這些燦然輝煌的金芒背後,意味著一條條的修士性命。

分散完金芒,兩位決裁者身影微微一晃,淡淡金輝自周邊浮現,身邊的空間便波動扭曲起來,而後兩人瞬息之間消失在角鬥場內,讓人宛如錯覺一般。

待出了角鬥場,餘有時看著姐妹二人手臂上的金芒,竟是有著些許神聖之感,“這便是所謂的沙幣了吧?”

“這沙幣,似乎並不簡單。九縷金芒入體之時,只覺身體格外溫暖,好似被什麼東西給洗髓鍛肌了一般。”金巧月舉起手臂,白嫩的肌膚之上流轉九道金芒,竟是有著別樣的美感。

見餘有時打量著自已,她將手臂忽地伸至餘有時面前,丰韻娉婷,秋波微轉。

“給你瞧瞧,可不是姐姐不去為你爭取,只怪那角鬥場關閉得太突然了。”

餘有時並不在意這,“如今只有十八枚沙幣,還差兩枚才能湊齊兩壺甲等沙月釀。祭祀在戌時開始,此刻還有一個時辰,還是先找找看有無別的辦法能湊齊。”

“這城中修士,或多或少,總應當有人擁有一些才是,我們去詢問一番,或許就能與之交易些許。”看著大街之上人來人往,金巧月嘟著紅唇,小孩脾氣般的隨意開口。

遠處的天邊已經被夕陽染成血色,天光也在黯淡間緩緩向著黑夜滑落。

視線之內的街道上,不少身穿白袍的人們已經沿著街道中央,堆攏起一垛垛木柴,擺好一張張供桌。

他們的眼睛洋溢希望,他們的腳步往來輕快。

盛大的愉悅與狂歡正甜蜜地包裹,浸潤著這處被傳言壓抑許久的市集街道。

沙城猶如新生。

歡呼不時響起。

那一垛垛木柴只等一場大火,去熊熊燃於黑夜,去驅除沙城百姓心底的一切黑暗與不順遂。

金巧月也似乎被眼前這溫暖又充滿希望的場面所打動,挽著妹妹,腦袋枕在她肩上,安靜了起來。

無端的,餘有時就想起了那處溪畔,那個與元圓元寶初見的夜晚。

自已也是那般虔誠又興奮的圍著篝火歡呼,心境燦然。

但僅僅沉浸在溫暖氛圍之中片刻,三人便被一陣突然的慘叫聲驚醒。

後方已經有了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