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貓言貓語

夏梧銘看著身前擺放的手機，微微眯起雙眼。

喬翎會發現他在凡凡的軀體裡，他並不意外。

畢竟黑貓原本是什麼模樣，除了鬱璇，就只有他這個將貓帶到鬱璇身邊的人才最瞭解。

就算一開始他沒有注意到，在君墨舒昏迷後，喬翎也該有所察覺，畢竟這可是一個有滅世嫌疑的靈魂。

只是，他沒想到喬翎會主動創造一個和平交流的條件。

倒不失為一個試探的好機會。

很快，黑貓動了起來，在螢幕上打下一個個方塊字，動作看上去有些笨拙和生疏。

夏梧銘：【你好喬翎】

他此番舉動，便是徹底坐實喬翎對於貓咪可以交流的猜測。

見黑貓意外地配合，青年不禁笑意更深。

“真不公平，你已經知道了我的名字，我卻還不知道你的。”

他狀若苦惱地坐下，夏梧銘還沒打幾個字，他就已經機關槍似的突突地開始說起話來，如同開啟了什麼話匣子版潘多拉魔盒。

“你是一直都是小貓嗎，還是說你原本是人類？不，不太可能，人類的精神力應該塞不進貓咪的身體裡……

不過既然你可以交流，一會兒讓我多摸幾下怎麼樣？好不容易能有這個機會，平時小動物都對我退避三舍的……

對了，你應該是雄性吧，我記得凡凡絕育前是有兩個小毛球的，按理說性別不會有什麼差錯才對……扯遠了扯遠了，要不你還是先回答我一會兒能不能給我摸摸吧？”

夏梧銘：……？

黑貓虎軀一震，這爪子摁也不是，不摁也不是。

喬翎費勁巴拉創造條件要交流的東西就這？

謝邀，他真的一點兒也不想知道凡凡究竟有沒有絕育，也不想被人追著討摸！

手機螢幕亮著幽幽的冷光，夏梧銘垂眸，總覺得喬翎給人的感覺怪怪的。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喬翎一開始就心存死志，卻在他出現後，輕易地掙脫顧柳的束縛，甚至三言兩語就令顧柳破防了。

而根據他們的對話可以發現，擊潰顧柳心理防線的，是喬翎的身份。

夏梧銘的尾巴輕輕地甩了甩。

原來如此。

喬翎是J先生。

如果當時他沒有跳下來蹬開顧柳的刀，喬翎就會死在顧柳刀下，鬱璇也會陷入思維混亂，因為受不了衝擊而病發。

而等到一切塵埃落定，顧柳想要向J先生索要報酬時，就會發現一切不過是他的痴心妄想，J先生早已人間蒸發。

他堅持了六年的犯罪美學因為對方的逼迫轟然倒塌，甚至會因為這次粗糙的行動，被警方拘捕。

顧柳一定會因此瘋掉。

真狠啊……

夏梧銘微微嘆道。

對生命如此輕易地做出決定，就像在玩一場貓戲老鼠的遊戲，而鬱璇的性命，在他眼裡不過是結局達成的一個必要條件而已。

可就是這樣一個狠人，突然從生無可戀變成神采奕奕，改變了籌備多時的計劃——

只是因為發現貓是和他一樣的異世靈魂？

夏梧銘若有所思，爪子卻在這段時間內又打出一句話。

貓：【你對我的好朋友做了什麼】

喬翎一愣，“好朋友？”

貓咪抬起頭，睜著澄澈的眼睛看向他，打出的字句帶著幾分語言初學者特有的僵硬。

文字是有魔力的，就連喬翎也不得不承認，當他從文字間感受到一種全然的純真後，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悅起來。

喬翎笑了。

世界還真是奇妙，動物的靈魂竟也能在世界與世界中穿梭，他總算在無聊的人生中找到了點不無聊的事物。

“原來你是和好朋友一起來到這裡的，我就說之前怎麼有個東西對我掃來掃去。”

喬翎摸了摸下巴，“我還以為這個世界有精神系異能者呢，本來想略施小計，讓對方昏昏倒地的，卻反而被他吸走好多能量……”

夏梧銘一愣。

精神系異能者？

這是個沒聽說過的詞彙，似乎和神識有一定的相關性。

只是沒等他繼續深想，喬翎就忽然正色起來，擺出一種討債的架勢。

“小貓咪，你朋友把我的能量吸走了，我還找不到人。你作為好朋友，是不是應該補償我？”

喬翎的眼裡精光閃爍，摩拳擦掌，看起來蠢蠢欲動。

夏梧銘：？？？

黑貓默默往後退了兩步，想了想，又把手機扒拉過來，遠離喬翎保平安。

至於喬翎所說的能量被吸走，倒是有發生的可能性。

君墨舒作為天書，化形所需的能量必然不少，能讓祂這麼快就化形的，只能是能量達到了閾值。

可這必定不會是祂自已主動索求的能量。

別的不說，天書碎片都還沒集齊呢，更別提君墨舒如果準備化形，不可能什麼都不和他說，也不可能直接昏倒在地上。

指不定是喬翎差點被制住，然後看出了什麼，於是主動把大量的能量匯入，令君墨舒猝不及防之下，毫無準備就進入了化形的階段。

也不知道這種情況下化為人形究竟是好是壞。

夏梧銘憂心忡忡。

另一邊，喬翎被嫌棄，也不沮喪，只是好整以暇地看著黑貓慢慢敲字。

貓咪毛茸茸的爪子慢吞吞地在小小的螢幕上一點一點，耳朵卻機警地豎起，時不時抖兩下，如果君墨舒還醒著，一定會有把黑貓抱起來親的衝動。

貓：【我們想送你回家可是你的身上有很多黑線】

黑貓把手機推過去，然後揣起前爪。

喬翎看到手機上的字，忽然愣住了，“你們想送我回家？”

似乎聽到什麼好笑的東西，他又重複一遍，“哈，你們想送我回家？”

旋即，他像是被撓到了癢癢肉一般，開始笑得停不下來。

“原來如此……竟是如此……哈哈哈哈……你們和我不一樣啊……”

夏梧銘靜靜地看著因為一句話陷入狂笑的喬翎，就看見他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眼淚，一字一句如同開水壺沸騰後從壺口噴出的氣：

“怎麼會覺得我想回家呢……”

喬翎看向黑貓，眼裡頭一次沒有什麼情緒，如同幽深的寒潭，沉寂在夜色之下。

夏梧銘聽見他說——

“你們來得太遲了。”

“我已經沒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