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道士,拿開你的髒手,夫人金貴的玉體是你能碰的嗎?”

陌一一掌向“侯爺”,不,向顧鳴劈去,卻見他輕鬆避開,陌一再出手,他依舊應付自如,幾招切磋下來雙方僵持不下。陌一忍著怒火,非到緊要時刻他不會動法力。

“原來,都知道了呀……”一個不陰不陽的聲音從顧情的身體裡傳出,胡不喜的身體微微一震,一雙手扼住她的喉嚨。

“都別過來,否則我殺了她。”

“放手!”

“反正都是要下地獄的,一個人走多沒意思。”

彼時,葉觀南趕到,見到此景反而不慌不忙地說,“顧鳴,你附身在顧情身上不就是想查明你們滿門被斬的真相嗎?現在知道了就痛快點下手!”

“師父?!你瘋了吧!?”

顧鳴捏住胡不喜脖頸的手緊了緊,陰冷地笑了笑。

“提醒得好,那就一起下地獄吧,夫人。”

“師父!”

陌一不可思議地看向葉觀南,胡不喜面色發紫,艱難地反抗。

突然一道法力打在顧鳴的手臂上,顧鳴吃痛地往後退了一步,又有一道法力打在胸口,大腿上,顧鳴手一鬆,胡不喜摔在地上,一個聲音在上空響起。

“不喜,快跑!”

胡不喜慌張地撒腿往院外跑去,上空一陣黑氣,烏泱泱的厲鬼在盤旋,一旁看熱鬧的有蘇暮變換出赤瞳,葉觀南一掌打了過去。

有蘇暮莫名其妙吃了一掌,收了狐狸尾巴氣急敗壞地罵,“你他媽,又打我!”

陌一原本在專心對付趕來的鬼火,聽此身體一震,還想勸兩句卻聽葉觀南說,“打錯了。”

陌一體已地補充,“師父,你去追胡不喜,這裡交給我。”

陌一從來都這樣說,可從沒讓葉觀南真正放下心過。

葉觀南沿胡不喜跑出去的方向一路追去,天空之中,一群黑壓壓的厲鬼在尖叫慘笑,有蘇暮舉重若輕地一扇,一群厲鬼變成了星星鬼火。無形中又有一股力量圈起被打散的鬼火,沿著胡不喜逃跑的方向,變成了一點點,一道道,淡黃的螢火之光,像一道追光,指引著胡不喜往安全的地方逃去。

皇城的百姓見此情此景紛紛拉開窗,發出讚歎,在他們看來,這一道道燭火一般的光芒來得太奇妙。

道路兩旁站滿了鬼差,厲鬼們有的氣急敗壞地試探,有的倉皇逃走。可來不及了,他們像落入蜘蛛網的昆蟲,顧情一邊奮力護住胡不喜,一邊對付向他張開血盆大口的殘魂。

“為什麼不見她一面?”

“我不敢……我怕她見到我現在的樣子。”

“你這個代價來得太大。”

胡不喜沿著鬼火照亮的方向一路跑,顧情嚴峻的神色適才鬆了下來,直到拐過一個街角,在前面引路的顧情急切道,“不喜,跑快點。”

終於到平安府門口,胡不喜站在門口遲疑了幾秒之後,毅然決然地轉身向來時的方向跑去。

“不喜,回去!回去!”

這個聲音對於葉觀南可謂響徹夜空,對於胡不喜卻是平地起了一陣風,她似乎聽到了,筆直的身子頃刻僵住了,止不住地顫抖,眼眶裡流出兩行清淚。下一刻,她笑了笑,竟是那種解脫後釋懷的笑,義無反顧地向侯府奔去。顧情急得現了身,奈何他的法力消耗過大,虛弱得幾乎只剩一團鬼火,胡不喜輕鬆地從他身上穿過。

“危險!”

顧情急得語無倫次了。

“這事,離不得她。”

“與她無關!”

“業障因果誰都逃不掉。”

此時的侯府黑霧一片,旁人看了以為起了大霧。氤氳的霧氣中,顧鳴的魂魄在殘魂中橫衝直撞,有蘇暮拿扇子彈了彈身上的灰,見胡不喜突然回來嚇了一跳。

“怎麼回事?她……”

後面的字還沒說完,兩人都未有防備,胡不喜突然轉身,她的眼睛已經變成了綠色,周身似有一道深綠的光。

“麻煩了,被上身了……”

顧鳴成了怨念最深的攝青鬼。

陌一驅鬼多年,紅色的厲鬼見的不少,能吸人精氣又可白天現形的攝青鬼卻是不多見,他感到頭痛,更讓他頭痛的是顧情動了。

“攔住他,他要跑!”

話音剛落,顧鳴已沒了蹤影。葉觀南一手抓陌一,一手抓有蘇暮,一聲咒語念出,幾人已經出現在陰廟裡了。

“師父,這胡不喜什麼毛病啊,明明逃了為什麼要回來?”

“這三人之間的事,還得他們自已解決。”

“他們三個有什麼矛盾啊?難道是情敵?”

“應該不會這麼,俗氣吧……”

有蘇暮質疑道,三個人剛在陰廟站定就被吹了個哆嗦,寒氣從四面八方而來,像冬天的雨珠,似要穿透人的脊椎骨。正堂上擺著的牌位此時正蹲坐著,一隻只長舌頭,眼球突出,脖子長得拖到桌面的,奇形怪狀的,鬼魂。他們嘰嘰喳喳,或趴著,或坐著,或站在牌位上,像看守自已的,墳墓……

眾鬼見到三人十分不友好,嘎吱嘎吱地像在討論怎麼把他們分食了。

有蘇暮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偏不巧一顆人頭在眾人面前飄過,眼球咕嚕嚕轉個不停,脖頸下面還掛著五臟六腑,看一遍還不夠,轉回來又瞧了幾眼。雕像裡的羅剎夜叉都動了起來,空曠寂靜的陰廟傳來了兵器碰撞和啃食的聲音。

“吵死了吵死了,這群武夫,一天到晚打個沒完。”

“他們三個,看上去,很不好惹的樣子。”

鬼腦袋瞧了一圈飄飄忽忽地在空中打轉,其中一個厲鬼說,“把你腦袋接回去好嗎?看著太噁心了!”

“好好……”

於是鬼腦袋拖著五臟六腑到處找身子,飄到一處石碑前,只聽一聲慘叫,他被拉了進去,再看已經被安在一個羅剎的身上,右下角有一顆被踩扁的腦袋。

“白天看還好,夜裡來,實在太……惡趣味了。”

“你們有蘇式養尊處優,每一隻狐狸都是蜜罐裡泡出來的,肯定沒見過這種場面。”

陌一抱胸偷笑,有蘇暮撇過頭,他手心還託著兩道明光,三人趕緊向後廳追去,葉觀南設了個結界將兩邊隔離開來。

後廳裡,胡不喜和顧情隔橋相望,乍一看像久別相逢的情侶,其實不過是顧情和顧鳴的較量。

“好久不見啊。”

“滾出來。”

“可以啊,你跳下去。”

橋下的厲鬼聽聞發出一陣陣嬉笑,無數個聲音嘶喊著“快跳”,爭先恐後地想躍出橋面,跳得最高的骷髏“咚”一聲,似乎撞到石頭,發出悽慘的叫聲。

“疼死鬼啦,疼死鬼啦。”

即便如此還有無數的骷髏不停地拿腦袋去撞,原本堅不可摧的結界開始變得鬆動。

“要不我給他們施個法?”

“什麼法?”

“讓他們回到最初相見的地方?”

“行啊……”

有蘇暮單手畫符,一道刺眼的光將整座陰廟照亮,眾鬼分分閉上眼,有蘇暮不疾不徐地解釋。

“大夥別慌,我給你們畫個幻境,咱們換個地方看,這裡觀感不好,當然,你們要覺得滿意,事後記得給個五星好評。”

下一秒,三人來到了胡不喜初見顧情的那天。

馬場上,一少年身騎白馬,他衣訣飄飄,似乎踏著彩雲而來,女眾席上隱隱傳來一陣尖叫。

“太帥了。這以後得便宜哪家姑娘啊?”

“聽說尚未婚配,我回去跟母親提。”

遠處有馬蹄聲向顧情奔來,聲音沉重,不疾不徐,在相距幾米的地方停了下來,馬背上坐著的正是胡不喜。顧情眉頭微蹙,神色嚴峻,可嘴角好似藏著一絲笑容,胡不喜愣愣地看著她,神色複雜,空氣似乎凝結成琥珀。

忽然,胡不喜抬起手,一記馬鞭重重打了下來,一聲刺耳的嘶鳴聲後,失控地向顧情衝去,毫無避讓地迎面撞去。

葉觀南道,“糟了。”

突然一道龐大的身形飛身擋在兩者之間,胡不喜見狀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直挺挺地撞過去,空氣中傳來一聲隱約而隆重的破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