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徐溫走了過來,李金慌忙的從座椅之上站起來,徐溫擺了擺手,讓人在旁邊搬了幾個座椅,三人坐了下來。
李金擦了擦額上的汗,又看了看旁邊的徐溫,徐溫低頭不語,只是左手不停的撥弄著右手拇指上面的扳指,顯得很是隨意。
李金只好拿起驚堂木,在公堂上敲了一下。對公堂之下跪著的兩個中年男子厲聲喝道:“你們二人本是親生兄弟,應該兄友弟恭才對,怎能父親剛剛去世,便質疑父親的遺囑,對簿公堂?”
“大人,此人雖是我的兄長,但一點也不念及弟兄之情!”說話的那個人有四十多歲,身穿綠色綢緞,頭上戴一白色方巾,手裡還拿一折扇,很有些附庸風雅的味道。不過他身材略微發福,面上有些浮腫,給人一種宿醉未醒的感覺。
他將摺扇收起來,侃侃而談,“遺囑上說父親劃給我的是三處老宅和一個絲綢的商鋪。可那老宅早已破敗不堪,而絲綢的店鋪也早已經入不敷出了。而我的兄長——”
他指了指身邊那個長相與他有幾分類似,但卻苦瓜個臉,相對枯瘦一些的男子道:“他接手的卻是典當行和城中心的一處院子。那典當行有許多古玩字畫,價值連城。那處院子位置極好,是父親用畢生心血修建的。我懷疑父親的遺囑是假的,父親不會對我如此不公平。”
“我也懷疑父親的遺囑是假的。”那個枯瘦的男子也不甘示弱。
他用手指著綠衣男子,氣憤的說,“你的絲綢店是臨街的商鋪,這一年多生意不好,乃是特殊情況。現在濠州城門一開,經濟也正在恢復,你的絲綢天哪天沒有生意?父親的典當行經歷戰火,許多字畫都不復存在。我還怎能靠它來養活一家老小?”
“那處城中心的房子狹窄擠仄,根本不夠我們一家十口人居住。哪裡比得上他的老宅?寬敞明亮,而且是整整的三處!我相信父親不會如此待我!他一定在遺囑上動了手腳。”
兩個人在大堂上針鋒相對,爭得面紅耳赤。
李金又拍了一下驚堂木。兩旁的衙役一齊將水火棍在地上一敲,發出威武之聲。這兩個人才停止了吵鬧。
李金冷冷地說道:“你父親的遺囑之上分明有三人簽字認證,剛剛你們也認可了這三個人的證言。現在為何又突然翻供呢?須知大堂之上並不是你們信口雌黃之處!來人!”
早有衙役走了出來。
“這二人咆哮公堂,在公堂之上胡言亂語,拉下去每個人打二十大棍,以示警戒。”
李金吩咐道。大人們在側廳處理公務,竟然都被這兩個人吸引過來,今天這件事若處理不當,估計自已的仕途將不會那麼順利。
那兩個人立即如殺豬般的嚎叫起來,衙役並不多話,不一會兒,噼噼啪啪的棍棒聲便在堂下響起,然後便是那兩個人此起彼伏的哀嚎聲。
這兩個人被拉上來之後,再沒有了當初的囂張之態,跪在那裡,一個勁的喘氣,屁股上已經有了縷縷的血跡。
“大人!”
“我再問你們一遍。你們父親的遺囑,可是真的?”李金又問。
“是真的!”兩個人這次沒有再狡辯,“只是我們不服。”
“噢?”李金問道,大堂旁邊坐的三個人也不解的看著這弟兄二人。
“父親的遺囑雖然是真的,但一定是受了兄長的矇蔽,對我太過不公,我得到的財產實在是太少了。”綠衣男喘著氣說道。
“對!父親應該是受了弟弟的矇蔽才對,我也要求重新分配財產!”枯瘦男也隨聲附和的。
“好!既然你們都覺得不公,我就派人重新核對財產!”李金吩咐旁邊的文書,“去收藏室中調一下相關的檔案。”
“慢!”徐溫叫住了文書。他冷冷的問堂下的綠衣男:“你真的以為遺囑之中,父親偏袒了兄長?”
“是!”
徐溫又問枯瘦男:“你也認為父親在遺囑中偏袒了弟弟。”
枯瘦男肯定的點了點頭。
徐溫讓文書拿來兩人的供詞,讓二人看了看,吩咐二人簽字畫押。
兩人疑惑的看了看,簽下了自已的名字。
“李大人!”徐溫道,“既然這二人都認為對方才是佔盡便宜的人,只用將這兩人的財產相互交換即可。現在是非常時期,怎能為他們浪費資源?大人可將狀紙甄別一番,那些瑣碎的案子可以退回給伍長和里正處理,若還有人到此鬧事,打將出去即可。”
公堂之上的所有人都愣住了,還能如此處理案件?但仔細去想,唯有如此處理,才是最佳方案。
這四五處房產的價值現在如何計算?這古玩字畫又該如何估量?想來不管官府如何衡量,這二人應該都不會滿意,與其浪費那麼多精力和人力,倒不如快刀斬亂麻,兩人相互交換財產,雖然有些無厘頭,但兩人卻無話可說。
這兄弟二人想著生計艱難,轉賣手中的財產。卻又不想再僱掌房先生進行核算,本想借助官府的力量,重新核算一下手中的資財,兄弟二人,這才唱了這一出雙簧,不想偷雞不成反噬一把米,白白捱了這一頓打,兩人只好哼哼唧唧的離開了公堂。
徐溫、嚴可求、陳彥謙三人出了公堂,三個人一到側廳,嚴可求不禁一躬到底,對徐溫笑道:“敦美,敦美,你讓我說什麼好呢!怪不得你的政敵暗地裡說你狡猾,我今天才知道此言非虛,你還真是人材呀!你判案真是不拘一格,我是真真佩服。”
徐溫也笑吟吟的看著他:“能得到你嚴兄的讚賞,可真是不容易啊!我聽江淮人說‘可求一言,勝過黃金千兩’,今天得到嚴兄的稱讚,我豈不是比得到黃金千兩還要榮幸嗎?”
嚴可求哈哈大笑,對於才華來說,他的確自視甚高。而徐溫,販賣私鹽出身,讀書不多,卻落拓有大志,每每說話,總會切中要點。讓嚴可求越與他相處,越生敬佩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