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妃如同鬥敗了的公雞被帶走。

去時腿軟不已,難以自行。

被人架起的時候,地面上還留下了些水漬。

肅安一眼都沒多看,落在最後,道:“陛下心裡惦記著王爺,等王爺大安了,還要您帶著王妃進宮和陛下說說話!”

晉王沒理他。

肅安便告退了。

這邊沈嫻緊趕著吩咐人趕緊把晉王抬出來。

又吩咐道:“把這些晦氣東西全都拆下來扔了。”

偏這時蔡乳母上前來獻殷勤,提醒道:“王妃年紀小,哪裡知道這些。”

“那旁的也倒罷了,這棺木可是御賜,便是不用,也必要供起來,日日打理,萬萬不可汙了損了,更扔不得...”

沈嫻看她一眼,笑:“你說的是。”

乳母微微得意,“王爺王妃都年輕,諸多事情都不清楚,還是要老奴...”

“既然如此,本妃就把他賞你了。”沈嫻令人:“抬去管乳母屋裡,供起來。”

“這可不成!”乳母忙道:“這成何體統啊!”

沈嫻似笑非笑,“你可聽好了,這是御賜之物。日後不管你在哪,都需懷謹慎之心,必要日日打理,萬萬不可汙了損了。”

“若有一星半點的損毀,”沈嫻俏生生的指著她,“都在你身上呢!”

不遠處被人請上輪椅推走的晉王溫和出聲,“阿嫻過來!”

乳母剛鬆了一口氣,便聽他道,“愣著做什麼,按王妃的意思去辦。”

晉王死而復生這事在京城很是鬧了幾天。

最後以太醫院一直為晉王診脈的太醫全家斬首,三族之內全部發配邊境的處理結果而告終。

斬首當日,人人唾棄!

畢竟好好的一個大活人,因為太醫用錯了藥而差點被活埋這種事情,便是再好脾氣的人也不可能容忍。

事畢之日,沈嫻終於放下心來,難得失態的抱著自家夫君哭了一宿。

她哭自己何其幸運,失而復得。

晉王不太適應妻子的這種親暱,身子有些僵,手也不知該往哪裡放的好。

他們相處素來平淡溫和,極少有過這樣的親暱。

但他終究把手輕輕落在她的發上,緩聲安慰。

沈嫻本想問一問:她想知道自己丈夫到底是誰?

可她心裡又清楚:如今她夫君必須是晉王,必須是皇子。

不然日後......

晉王發現妻子心不在焉,便故意誘她說話。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

沈嫻忽的想起,道:“宮裡的訊息,前些日子韶妃回宮時,暈在了宮門前。前些日子你身子不好,不理會也就罷了,如今,我們也是需要...”

沈嫻一句送些禮物進宮以示孝心還沒說完,便被晉王一句“哦?那是誰?”問的啞口無言。

“韶妃啊!”從他懷裡爬起來,沈嫻驚訝的問:“你不...”

晉王毫不在意的笑道:“就是前幾日咆哮王府,還對你無禮的那個人嗎?”

看著他的表情,沈嫻慢慢的笑了。

晉王垂下眼睛,“阿嫻,那是什麼要緊的人嗎?”

“不管是不是,本王不喜歡她。阿嫻也少與她來往,好不好?”

沈嫻再次依偎在他的懷裡,貪戀他微涼的體溫。

輕輕道,“不是什麼重要的人,不記得便罷了。”

至於韶妃知道了,會不會、敢不敢鬧騰,甚至於破罐子破摔,直接鬧出真假晉王的事情來...

別搞笑了。

這可是她蓋棺定論過的親兒子,靈堂裡一口一個我兒一口一個親孃。

現在才來反口,她怕是不想要自己的一條好命了。

況且她連這個妃位都是靠著晉王的救駕之功才混來的,哪裡來的膽子去皇帝面前瞎鬧。

怕是連皇帝的面都見不成。

次日還在清晨。

黎兒便邁著急匆匆的腳步進來。

明明天氣還很涼,她卻微微透著些氣喘。

眼見沈嫻猶在梳頭,她猶豫了一下,才在她的耳邊悄悄回稟:“蔡媽媽帶著一群人鬧事,現在都聚在院子外面亂嚷呢。”

即便是壓抑著聲音,沈嫻也能聽出她的興奮。

能不興奮嗎?

今日,可有一出大戲即將上演呢。

沈嫻氣定神閒的把最後一支金簪插在髮間,淡淡的道:“叫她們去外面院子裡等著。”

“可是...蔡媽媽一向看不上咱們。奴婢的話,她不一定會聽。”

“告訴她,若是不依,擾了王爺的清淨,便以刁奴論處,本妃會叫官府過來拿下。”

“...是。”

卻不想那本來應該在沉睡的晉王卻忽然開口道:“阿嫻?”

“吵到你了?”

“睡不著,便醒了。”

晉王的手一撐,便自己坐了起來,攏著衣服道:“蔡氏雖不是建府時便跟過來的老人,但她有乳母的身份,又得信重,在僕人中一向積威甚重。”

沈嫻問:“所以,王爺是想我再忍一忍她嗎?”

晉王失笑,道:“阿嫻終於騰出手來打算理一理咱們家了,我這無用的丈夫不能幫忙便已經很是愧疚了。如何還能忍心給阿嫻製造麻煩?”

“我的意思是,身為主人,應令行禁止。”

“對蔡氏,不管是打還是罰,府裡的人都未必有那個膽量。倒是我身邊的果子,憨直膽大,你說什麼,旁人未必聽,他卻是一定會聽的。”

說著,他抬抬手。

也未見發出任何聲音,但那個叫果子的小廝便已經出現在了他們的房門口。

沈嫻:“...多謝王爺。”

沈嫻笑著給他蓋好被子,溫聲說:“昨兒我鬧你,歇的晚,再睡會吧!”

放下雲紗軟帳,心滿意足的離開。

窗外鳥雀唧唧咋咋,來回蹦個不停。

甚至還放肆的飛到晉王的床榻面前。

晉王歪在床上,閒適的逗了會鳥兒。

那廂,沈嫻慢悠悠的吃過了早膳,才去了見了蔡氏等人。

五月的日頭,曬的人汗流浹背,人心浮動。

蔡氏遠遠躲在廊上乘涼,貴夫人似的,一堆人圍在她身邊與她打扇奉水的侍奉。

“媽媽快用些水,這大熱的天氣,您千金貴體,如何與我們這些人一起在外等候。”

“要我說,咱們這王妃也太不懂事了。仗著得了王爺幾分寵愛便作威作福。她也不想想,咱們王府從來都是您帶著咱們在廢心打理,她擠兌走了您,這諾大一個攤子,誰能接手?”

蔡乳母笑嘆道:“她商戶人家,自小便聽算盤聲,如今那能不眼饞?”

“只是咱們王府家大業大,叫一個什麼都不懂的瞎指揮,丟了銀錢還是小事,若是丟了宮裡娘娘和王爺的顏面,那才是大大的罪過呢。”

“就是。再說媽媽您深的韶妃娘娘的信任,王爺出宮建府,百般不便,還是娘娘親自送了您出來看顧。便是王爺打小也是您照顧來的,這份情誼哪裡是隨隨便便就能忘記的。這府裡離了誰也難離了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