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出飾品店,思緒還飄得很遠,腳下漫無目的地往前走,直到被突然出現的黑人嚇了一跳,才發現已經走進一條偏僻街道。

黑人用帶有濃重鄉音的英語與她交談,她聽不太明白,見他手舞足蹈,似乎是在向她詢問某個店鋪的路線。她用不太熟練的口語回他,告訴他她也只是剛到此地的旅客,對這裡並不熟。本以為他會就此離開,誰知道他突然咧嘴一笑,朝她近身一步,一個冰冷堅硬的東西便頂上了她的腰。

她幾乎瞬間就明白過來遇上了什麼,若是剛才她沒有暴露自已旅客的身份,或許會相安無事,如今後知後覺已經晚了。

黑人用槍頂著她往前走,他離她很近,長長的衣袖擋住了手裡的槍。他時不時面帶微笑地對她說話,就算有人經過,也只當他倆是關係親密的朋友。

顧若曦被他帶進一條偏僻幽暗的巷子,巷子裡瞬間又多出來幾個黑人,他們人手一把槍,朝她步步逼近。

她被逼到牆角,無路可退。

幾人裡出來一個看似領頭的上下打量她一番,見她全身上下沒一件首飾,又把視線轉移到她的手提包上。

他用濃重的鄉音朝她吼,她聽出來他是叫她把值錢的東西都拿出來。

她翻開手提包,摸索著錢包,無意間摸到一支長長的東西,她吸口氣,不動聲色地將錢包遞給他。

她錢包裡的現金不多,幾個劫匪平分也分不了多少,劫匪顯然對她很不滿,他們把錢拿出來,把錢包扔在了一邊。

領頭的黑人再次逼近她,他也看出她一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放心地將槍別回腰間。

他伸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快把她的骨頭捏碎。

他把她的臉轉向光線稍亮的方向,好讓他的兄弟們都能看清她的長相。她疼得臉色泛白,牙齒咯咯作響,站在一旁的幾個黑人嘿嘿笑了起來。

一直強制鎮定的身體終於開始止不住地顫抖,因為他們心裡齷齪的想法已經清清楚楚寫在了臉上。

她越是害怕,他們越是興奮難耐,她甚至能聽到他們大口吞嚥唾沫時喉嚨裡發出的咕咚聲。

劫匪放開了捏她下巴的手,下一秒就準備撕裂她的衣服,幾乎在他伸手的那一瞬間,她抽出手提包裡的電棒,摁下按鈕,朝著面前的劫匪伸了過去。

被電棒擊中的劫匪身體微微顫了兩下,就直直倒了下去。

一旁的黑人大驚,完全沒料到會出這樣的狀況,一時間都呆住了,等他們大佬倒下後,才反應過來,匆忙掏出槍來指著她。

她聽見了他們扣動扳機的聲音。

她想,完了。

槍聲響起之前,她聽到有人驚恐地叫她的名字。

下一秒槍響,她被一個突然衝過來的黑影護在了身體之下。

巨大的槍聲震得她頭皮發麻,外面一陣嘈雜,她被那人緊緊護住懷裡,看不到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

她使出全力從那人懷裡伸出頭來,驚異地發現周圍突然多出來十幾個身著制服的美國警察,他們將劫匪們死死摁在地上,熟練地拷上手銬,帶上警車。

忽然感覺有溫熱的液體浸透了上衣,黏黏的,淡淡的腥味飄散在空氣裡。

她驚恐地看向仍緊緊抱著她的人!

這張臉……蘇逸!

怎麼可能!

“蘇逸!蘇逸!”

她著急地喚他的名字。

“我在……”蘇逸半眯著眼,氣息微弱。

“你怎麼樣了?快讓我看看。”被他抱在懷裡,她看不到他究竟傷到哪裡。

“沒事……”

蘇逸突然鬆開了護著她的手,身體失去控制,直直向後倒去。

她嚇壞了,她看到蘇逸暗紅色的血染紅了他半邊衣衫。

警察們衝過來把蘇逸抬上警車,她也跟了上去。

蘇逸側躺在她腿上,傷口仍在不停地往外湧著血,她從來不知道一個人會有那麼多血,多得彷彿永遠都流不完。她伸手給他止血,卻怎麼也止不住,血淌下來漸漸浸透了她淺色的褲子,紅得觸目驚心。

她臉色蒼白如紙,渾身劇烈顫抖。

她染血的手摩擦著他的臉:“蘇逸,你不要有事,千萬不要。”

警車很快抵達附近的醫院,蘇逸被趕來的醫生護士抬上移動病床,迅速消失在醫院走廊盡頭,急救室暗紅色的燈瞬間亮了起來。

她雙目失焦坐在急救室外,有警察過來問她有沒有受傷,要不要做個身體檢查,她只是呆呆地搖頭。

等待的時間漫長得彷彿過了一個世紀,急救室燈滅,主刀醫生開門向她走來,她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

白人醫生操著標準的美式腔調告訴她,傷者沒有生命危險,但子彈貫穿他的右肩,他因失血過多而昏迷,他們已經為他傷口做了處理,接下來只要好好調養護理就沒有問題。

一直緊繃的神經總算放鬆下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她疲軟地跌坐回椅子上。

幾分鐘後,醫生推著蘇逸出來,她跟在他身邊進了病房。

蘇逸躺在病床上,神情安靜得像是睡著了,她找張凳子坐在他床邊,將他露在外面的手放進被子裡,他的衣服早已經被剪掉,傷口周圍纏了厚厚的紗布,卻仍有絲絲血跡浸了出來。

他明明已安靜地躺在她身邊,沒有任何危險,她卻依然覺得後怕。

如果那子彈再偏一點,如果警察再晚一點,或許一切都已無法挽回。

她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蘇逸的臉,在病房的白熾燈下,這張俊逸的臉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她伸手去擦蘇逸臉上殘留的一點血跡,內心深處泛起一絲苦澀。

蘇逸,究竟為什麼你要這麼拼了命救我?

那麼重的情,我如何還得起。

手機突然響起來,是苗青。

等苗青趕到醫院之後,她隨警察去警局錄了口供,再回到醫院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開啟病房,見苗青握著蘇逸的手,趴在他床沿睡著了。

她遲疑片刻,關門進來。

苗青被關門聲驚醒,見是她,衝她疲憊一笑:“很晚了,你回賓館去睡吧,我在這兒守著。”

“他這樣,我怎麼睡得著,還是你回去吧。”

“算了,就呆這兒吧,發生這樣的事,誰還能睡好覺。”

最後兩人誰也沒說動誰,一個睡陪護病床,一個睡沙發,就在病房裡將就了一夜。

早晨醒來的時候,蘇逸還沒有動靜,苗青便出去給他倆買早餐。

她坐回蘇逸床邊,見他嘴唇乾得都起了白色的細皮,知道他肯定缺水了。

她起身準備拿點棉籤蘸上水給他溼一下唇,不料卻被人握住了手腕。

她驚喜地看向蘇逸,見他正半眯著眼注視著自已,看他的樣子似乎還不太適應刺眼的陽光。

她想去拉窗簾,無奈蘇逸一直握著她的手,她沒法走開。

“我去把窗簾拉上。”

“不用。”他看著她,輕輕吐出兩個字。

她坐回凳子上,明明有很多話想要問想要說,但一對上他的眼睛,她就忘了該說什麼,半天憋出來一句“傷口疼嗎?”

說完就想抽自已的嘴,貫穿身體的槍傷,怎麼可能不疼!

他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還好,就是有點渴。”

“渴嗎,你等等!”

她想要去倒水,但他仍舊握著她不放手。

無奈,她只能透過電鈴麻煩護士小姐跑一趟。

漂亮的美國護士端來水後和她一起扶蘇逸坐起來,這一動牽動了傷口,他臉色立刻白了白。

熱情的護士小姐見他精神狀態不好,打趣逗他,說他是她見過最帥的中國男人,他裸露在外的肌肉很是性感,囑咐他好好養病,她等著他病好後和他來場浪漫約會。

顧若曦在一旁忍著笑,蘇逸也微笑著回讚了她幾句,護士小姐見他有了精神,咯咯笑著關門出去。

蘇逸的右肩受傷,導致他右手活動不便,但左手是沒有問題的。

顧若曦顯然忘了這一點,她把水送到蘇逸唇邊準備喂他喝水時,他蒼白的臉頰瞬間升起一抹紅暈,她覺得他這臉紅得莫名其妙,剛才和護士小姐相互調侃時也沒見他臉紅,這會兒人都走了他在害羞個什麼勁兒?

水快喝完時,蘇逸伸出左手穩住杯子,她這才意識到自已才是莫名其妙的那一個,趕緊收回手,臉也跟著紅起來。

苗青回病房就見兩個臉紅撲撲的人,一個坐床上,一個坐凳子上,各懷心事誰也不看誰。

苗青雖覺得奇怪,但見蘇逸醒了,很是開心,不停地詢問他的狀況。

蘇逸一一回答後苗青仍不放心,硬是把主治醫生叫來給他做了個全身檢查,得到醫生的肯定答覆後才放下心來。

蘇逸笑著說她大驚小怪,她責怪他不拿自已身體當回事。

顧若曦在一旁看著,覺得他倆的關係真是好。

苗青將打包的粥拿出來,一碗蘇逸的,一碗她的。

她接過粥本能地想要去喂蘇逸,但一想到剛才的場景,又將蘇逸那碗遞給苗青。

苗青接過去之後,她下意識瞟了蘇逸一眼,見他看過來的眼神瞬間黯了黯,又有些後悔,反省自已是不是表現得太過明顯。

傍晚時分,不知道徐燁怎麼得到的訊息,帶著一眾燁騰的高管前來探病,鮮花水果滿滿的堆了整個病房。

一屋子的人七嘴八舌問候著,吵得她和苗青都覺得心煩意亂,更別說有傷在身的蘇逸。

顧若曦偷偷去找那個熱情的護士小姐幫忙,她很爽快地答應了。

護士小姐拿著病歷夾有模有樣地走進病房,嚴肅地警告徐燁等人病人需要安靜休息,他們這樣嚴重地影響了病人的康復進度。

最後燁騰的人被“友好”地請了出去,徐燁走之前還不忘提醒她有空就給他打電話,他隨時等著請她喝咖啡。

苗青噗嗤一笑:“以前那麼難約的燁騰總裁,什麼時候時間變得這麼充裕了!”

她也無奈地笑著搖搖頭,只有床上躺著的人臉色不怎麼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