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時練四十分鐘，英語老師安排了預習課本。
陳序託著腮，筆尖無意識點點畫畫，草稿本上一片亂麻。
宋晨探頭過去，瞅了半天，依稀辨別出一個人名，還加粗了不少遍。
“你……”宋晨指著紙上隱隱約約那三個字，欲說還休。
陳序睨他一眼，在草稿本上寫了句話傳給他。
“就是你想的那樣。”
宋晨睜大了眼，趕緊回：“你不是對女生都不感冒嗎？拒絕了一個又一個，你連林宣京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就對人家有意思？我不理解。”
“不用理解，因為我也不理解。還有，誰說我沒見過她？”
“！！！你見過？！什麼樣子，漂不漂亮？”
“實話說，沒看清，但是漂亮。”
傳到這宋晨噎住了，想了半天回了他個“隔行如隔山，祝你成功吧。”
限時練結束接著就上第三節課，陳序特想找週期啦啦，又想找許儀啦啦。
好不容易憋到下課，許儀跟箭一樣“咻——”得就飛出去了。
陳序只好把目光轉向正摘下黑邊上框眼鏡準備小寐的週期。
“別睡。”胳膊被人戳了戳。
週期頭也不抬，沒好氣的說了個滾。
陳序沒在碰他，只是挪著凳子蹭到人身邊，醞釀良久才開口：“你覺得我現在文轉理怎麼樣？”
這會週期猛一抬頭，張口就罵：“你腦子被豬拱了？”
“當初不是你說選文輕鬆，非拽著我選文，現在高二了你給我說要轉理？”
他們是最後一屆老高考，幾個學校分班分的都早，今年三月就完成了文理分班，琢磨著這屆文科生出路大好，陳序硬拉著人選了文。
“咱倆隨便學學，到時候混箇中等成績再加上家裡條件，多完美，輕鬆又不愁出路。”
陳序當時就這麼磨他。
現在分班也有小半年了，週期是真不懂他腦子裡在想什麼玩意兒。
這波確實是自已理虧，陳序咂了咂嘴，仍是理直氣壯：“我就是覺得，學理配我這聰明腦袋。”
“你看我信不信你的屁話？”週期現在特想踹死他。
“算了，回頭中午吃飯給你說。”
審時度勢，陳序決定打個腹稿再給他講。
剛挪回自已位，許儀便一蹦一跳進了班。
文晶晶擺手招呼她，叫的殷切：“許儀許儀！”
“怎麼啦？”這會許儀剛見了自已好朋友，心情大好。
“你別夾行不行？”陳序抖了身雞皮疙瘩。
李韻安白了他一眼，“你這張臉就不該長嘴。”
“別理他，”許儀四處瞅了瞅空位，最後在週期前面一位坐下來。“什麼事？”
身後人肉眼可見繃直了神經，默默把手從桌上放了下去。
“就是，林宣京轉來哪個班了呀？”文晶晶真誠發問。
“我說你們怎麼都惦記著我老婆呢，”許儀一手撐著腦袋，一手伸出食指晃了晃，“理科一班。”
“你們是沒看見，剛才我下去轉了一圈，那班裡人把我家京京圍得嚴嚴實實，嘰嘰喳喳的，搞得我都沒跟她說上話，讓人傳了句話就走了。”
“他們班男生多嗎？”陳序冷不丁插了一嘴。
“一半一半吧，今年學理的女生也不少。”
眾人理解般點點頭，幾個女生又聚成一堆聊了起來。
週期卻從幾句話中捕捉到什麼，長腿直接橫跨過道踹了陳序凳子一腳，“你別跟我說你轉理是因為那個林宣京。”
陳序佩服他佩服的五體投地，“你也該去學理，你太聰明瞭。”
週期眼前一黑，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活了十七年，他頭一次真真切切體會到什麼叫背叛，什麼叫離譜，什麼叫見色忘友。
十一點四十下課鈴一響，陳序只是繫了下鞋帶的功夫，抬頭一看班裡已經空無幾人。
“少爺，可以走了嗎？”週期居高臨下看著他，面無表情。
“OK！出發！”
“哎等等等等！等等陳序！”
還沒剛邁開腳，許儀便跟風一樣跑進班招呼他倆，“幫我帶個飯唄，我要幫京京收拾下東西，剛才上課忘記提前給她們幾個說一聲了，一下課人都跑完了，就你倆還沒走。”
“咱倆這關係，我肯定帶！”陳序直接伸手，“飯卡飯卡，她吃什麼？不是，你倆吃什麼？”
許儀把套著芭比卡套的飯卡遞給他，鄭重感恩道：“大恩不言謝，我倆不挑食，帶個方便點兒的就行，先刷我的卡，她還沒辦好。”
去食堂路上，週期路上除了把許儀的飯卡要過來自已拿著，沒給他一個好臉色。
吃了飯回教室準備午休，週期做完一套文綜選擇題，還沒剛打算趴下午睡，一紙團子“啪”就砸他腦門上了。
坦克堆裡開潛艇，飛機場上放大炮。
他此時心情就是這樣亂七八糟噼裡啪啦喜氣洋洋一陣轟隆隆。
忍著怒氣展開紙團。
“電話卡借我用用。”後面還一豎一小於號一對勾畫了個wink。
週期呼了口氣，從筆筒裡抽出電話卡食指中指一夾直接朝他頭飛過去。
不得不說會點功夫就是不一樣，陳序被他這一飛卡砸的頭麻了好一會。
下到負一樓，腳猛的頓住，陳序收回動作又鬼使神差走到理一班後門探頭看。
三中的窗戶是兩塊推拉玻璃，沒有窗欄。
白天有陽光的時候鏡子會反光，從窗戶外面看不見裡面，到了晚上從外面能看的清清楚楚，裡面卻不怎麼能看見外面。
所以他跟做賊一樣只能扒人家後門上的玻璃瞅，怕站窗外被人看見。
大部分人已經趴下午睡了，零零散散還有人在學習。
陳序瞅了好半天，才看見左邊最裡面一列最後排有個女生坐姿端正，戴了有線耳機，看著桌上的書輕咬筆頭。
看著看著，他忽然嘴角輕揚有了笑意。
下了負一樓在電話機插了卡，電話那頭聲音有些沙啞，聽起來像是在睡覺。
“喂？請問您是？”
“爸爸爸是我。”
“大中午的，幹什麼？”電話那頭的客氣直接消失殆盡。
“我想轉理。”
“呦，又換了個人生計劃？轉唄，回去寫個申請書，你能跟上進度就行。”
陳序沒理他這調侃，迫不及待說：“我不是跟你商量的，我是想讓你幫我嗯嗯嗯那啥，我想去理一班，要去就去最好的對吧？你兒子以後一定發奮圖強好好學習！擔當大任。”
那頭窸窸窣窣，“差不多行了，別吹了，我以為什麼大事呢還專門給我打個電話，回去吧。”
“什麼時候能弄好？”
“你申請書什麼時候寫完什麼時候就能去。”
“感謝我榜一大哥！”陳序喜滋滋掛了電話，身形晃出了殘影。
由於還是補課階段，下午第一二節還是連課，歷史。
歷史老師長得清純，時髦又會打扮，上課喜歡跟學生聊聊別的，四十歲看起來像大學生剛畢業，很受歡迎。
陳序在她課上提筆瀟灑寫完了申請書。
兩節課後跑去三樓辦公室交給了老餘頭。
果不其然，陳序被他邀請吃完晚飯來辦公室小敘一會兒。
聊人生理想，聊祖國江山，聊未來聊過去，陳序總算是讓他給自已簽了字算同意。
但他爸說最快也得明天轉班，讓他先收拾收拾。
晚上回家，陳序琢磨著明天該穿哪套校服，琢磨了半天還是決定穿白藍的夏服，和林宣京同款。
大課間文一班吵吵嚷嚷的，幾個人幫著陳序收拾東西。
王郝嘆了口氣，靠著他桌子哀道：“序兒，沒想到咱們倆的緣分在今天就結束了，你說你這一走，我上課偷看誰呀我。”
“暗戀我不早說？興許我還能委婉點兒拒絕你。”陳序單肩背上書包，拿著一摞書嘖嘆。
“不是，”王郝補充道：“看你在玩，我玩的能更安心。”
“滾啊你，服了。”陳序笑著虛抬了下腳要踹他，而後向大家一一告別。
“走了晨兒，走了期哥。”
“走了家人們，勿念！”
“常回來看看啊序兒！”
許儀這會兒正和文晶晶她們倆聊天，幾人又演了會兒不捨。
週期本來想幫他拿點書，結果這人說什麼也不願意，非要自已搬，還拒絕了許儀幾個人要一起送他的好意。
理一班門口。
九點半的鈴打響，校園逐漸安靜下來。
陳序整理了好一會兒領口，直到班主任老衛頭看見他，笑著把他招呼了進去。
“來來，大家停一下，這是從文一班轉來的陳序同學，從今天開始就成為我們班一員了，大家歡迎歡迎。”
臺下掌聲熱烈，最後排的女生淡淡望著他鼓掌。
“謝謝大家謝謝，我叫陳序，秩序的序，以後就要和大家一起相處了啊。”
少年懷中抱著一摞書，五指修長，骨節分明，高高瘦瘦看起來很是清朗，又只望向一處笑意盈盈。
有人認識陳序，朝他吹了好幾聲口哨。
老衛頭四處瞅了瞅，發現只有林宣京旁邊的位是空的，往那兒一指，“先坐那兒吧，開學考後再換位，男女生是不能坐一起的。”
陳序忙不迭點著頭走過去。
林宣京就這麼看著他跟中彩票一樣朝自已走過來，一路跟人打著招呼，像開屏的孔雀。
“哥們兒，這個時候轉科啊。”
陳序還沒剛坐下，前排男生就轉了頭對他比了個大拇指，“你好，我叫方饒。”
“只要為夢想奮鬥，什麼時候好好學習都不晚。”陳序拍了拍他肩，把書包掛在桌子旁，又扭頭看向他同桌。
心怦怦直跳。
“你好，我叫陳序。”
女生點點頭，眼睫輕垂，落了一片陰影。
“林宣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