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

“將軍!”軍營裡,眾將士還是習慣稱蔣丞稷為將軍。

“說!”

“西南出了奸細,前幾日雲安軍運出的糧草,被四路人劫走了……”

他XX的,他們會劫糧,自然也不意外敵人會做同樣的事兒。

只是有奸細?

這才是不能容忍的。

“人抓到了嗎?”

“抓到了,是財經史楊碩的族親。”

楊碩?那不是從他平江軍長史起家的?這奸細還是養在他軍裡的。哦,他好像是在淮江漕運司都御史府做過幕僚……

看來是身在慶營心在盛,“誅!”對於背叛者,蔣丞稷毫不留情。

“損失多少?”

“二十六車,五千三百石,硬闖了水路封鎖;半路,雲安軍都尉就發現不對勁,把餘下的按住在山裡,沒進航道……”

“好,不愧是老何的兒子,有他爹年輕時毒眼果敢的風範。”

蔣丞稷叫上蔣天佑,“天佑,你帶五百騎去接應你何家兄長。剩下的路可不能再出差錯了。”

“父親,可這裡……”

“快去,這裡我們為攻,只要我們不著急,就不怕他們著急。再說了,總得花些時間瞭解下惠海那些山匪頭頭,到底想怎麼樣?”

蔣丞稷的意思就是暫時不會動兵,蔣天佑得令後就想快些把糧草接回來,還趕得上上戰場。

路過永樂郡東沿驛道時,蔣天佑見到了另一撥被打劫的鏢隊。

“蔣小將軍,我們是受千金閣徐娘子託的貨鏢,送五千石糧草到袁山軍營,只是,鏢隊護鏢不利,中途被人劫了去。”

鏢隊的鏢師盡了全力了,死傷一地,大鏢師侯寶在對方的死屍上搜到了盛朝的兵牌,希望能把這些東西交給護國公,救下餘下兄弟的命。

連著被劫兩處,蔣天佑臉色很不好。撥了二十騎,先把鏢師送到永樂郡裡待審。

這才是真正的劫糧,有內應、有劫殺,有死傷……跟徐仙兒空手晃過不一樣。

延平大將軍孫修看著少了一百多人,拉回進糧倉才一萬多石糧食,並不興奮。

他接到傳訊,南北六倉,盛朝被劫的糧更多。

只不過,龍武軍的轄地少了二十萬石,而他的東南區域,只少了六萬石。

六萬石!

孫修還是沒忍住砸了茶杯。“傳令給孫和,讓他把惠海郡給我咬死了。”

盛朝最南的糧倉在建莆塘,徐仙兒只是路過了。

有些可惜,她的空間滿了,只有等卸了貨,下一次豐收後再來。

這次劫糧的數目,徐仙兒計劃就是南北各二十。

盛朝所在的東土,多是繁華富庶之地。

但徐仙兒還是見到不少瘦骨嶙峋、衣不蔽體的貧農。

徐仙兒分散劫糧,就是不希望某一地的盛民被壓榨得太厲害。

剛到袁山軍營,就聽說了被劫糧事,因為有盛軍潛到慶國境內,蔣丞稷忙著南部戰役,於是機動的鎮國公又出現在徐仙兒大變糧草的現場。

又是,隔了一夜,空倉變滿倉。

神力啊,神力。

蔣天齊捂著嘴,心裡默唸不能問不能說。

“兄長,你太厲害了!”接了雲安軍糧草趕回軍營的蔣天佑,發現軍營的存糧都溢位來了,而這期間只有蔣天齊的大部隊來過,眼裡對蔣天齊充滿了崇敬。

不愧是從小跟著父親一路打下社稷的,他還差得遠……

這誤會,能澄清嗎?不能!

“你好好招待季楓兄,阿兄去前線看看叔父還有沒有什麼要囑咐的。”

蔣天齊想躲,蔣天佑想跟,不過,蔣丞稷招呼了他接待何季楓,總不能把人家晾在這裡,蔣天佑也就眼睜睜的看著蔣天齊帶著人走了。

“蔣二弟,國公軍中有女軍?”何季楓不像蔣天佑,滿心滿目都是他兄長,他瞧見了蔣天齊側邊馬匹上的青年分明是位身姿矯健的女子,能走在鎮國公的旁邊,地位一定不低。

“何三哥,何出此言。蔣氏治軍嚴謹,女子從夫從子隨軍也不過在外營勤務,主軍帳可不能隨便進。”

何季楓想這小子的眼神不行啊,都在你面前晃了還沒看出來。

“肅寧治軍,男女皆可為將,是以人口不足百萬能出雄兵三十。我父親說過,天齊兄的生母津南蔣二娘子,一手梨花槍,使得出神入化,單槍匹馬可敵數十人……”

“可姨母還是死在了戰場之上……”在厲害的功夫也沒法避開百箭齊發。

蔣二孃的英姿莫說他了,連蔣天齊可能都只有聽說過。

何季楓本來想說巾幗不輸鬚眉,結果被蔣天佑一下帶偏了,他拍拍蔣天佑的肩,寬慰又暢想道:“一人之力難以擎天,眾人之堅定能填海。”

何季楓雖是何家老三,兩位兄長資質有限,何雲光把傳家的希望都寄託在他身上。

西南接連蠻地,何季楓見識了不少女土司、女首領,那些強悍的女性力量讓他有個強軍的想法--建立女軍。

當然,這個想法還在他的心裡。

今日匆匆一瞥,雖不醒目,但何季楓很肯定鎮國公身邊這一位,肯定不是紅粉嬌娥。

本來送完糧,他就得回大昌城了,但現在他決定等一等蔣天齊。

若談國力,惠海郡山匪從沒主動想過讓他們的山寨子歸附慶國。

但老蔣拿糧食誘惑他們,有米有肉很難不心動。

而且,還讓他們自編軍隊,劃地治轄,只要不是隨意打家劫舍,適當的收保護銀,慶國不會懲治他們。

老蔣說得明白,就是把盛國的兵趕出惠海,他們這些匪洗白成兵。

這事兒,說到他們心窩子上了。

沒有人想一輩子掛著黑名,尤其他們還有後代。

自已可以是一坨屎,可仔子身上應該是乾淨的,不帶泥土塵沙。

他們都答應了,但源口的李家寨和劉家寨一夜就被延平軍剿了,被殺雞敬了猴。

別怪他們不講信用,上代、上上代他們本就是流放來的罪民、逃荒來的流民,身份重要,可活著更重要。

不像袁山山高路陡,只有小道可以通行,易守難攻。

他們的山地,就是平地上起伏的一片小丘陵中,偶爾拔高,靠山用竹木一搭就是山寨了。

雖有瘴氣護著,但軍隊都不用來,幾把火箭就會讓他們亂了陣腳。

其實,除了彪悍些,他們沒什麼優勢。

他們的彪悍,只能嚇住後海那群還在淘海貨、撈珠子的老實漢們,真到了剿兵面前也就算個屁。

這群流匪與蔣丞稷在西南山林裡見過的可是差多了。

沒有血性,他招都不想招了。

蔣丞稷曾想他們是能用的,讓他們給他的兵打頭陣,他能花最少的兵佔下惠海郡。

只有那些承受住戰火洗禮的匪,才有資格成為他蔣丞稷旗下的兵。

既給了他們選擇,他們不選,蔣丞稷覺得是該棄了,沒什麼可惜的。

袁山糧倉塞滿了的訊息,讓蔣丞稷更有底氣了。

拍了蔣天齊肩膀,又拍了徐仙兒的肩膀,意氣風發的,“走,打天下去!”

納尼,徐仙兒心裡嚎叫,我還要上戰場?

深秋涼夜,惠海郡羅粵嶺,山火從西串向東。

蔣天齊又一次捂了嘴。

兩個時辰前,火箭就在弦上,可徐仙兒望了望山頭和月亮,叫他們晚兩個時辰。

最初,蔣天齊以為徐仙兒是讓他們等丑時,那時人困難醒,山寨會自救不及。

當丑時一刻開始,突襲的隊伍身後颳起西北風時,蔣天齊才知道徐仙兒讓他們等的是風。

這……好吧,軍隊裡也有司天監監丞,可沒誰能如此肯定這夜的這個時辰會起風。

徐仙兒瞧著蔣天齊望著她的神色不對。

“是哪裡有問題嗎?”

“你這算不算洩露天機?”蔣天齊把徐仙兒從上望到下,掀了一點兒手,問:“你會不舒服嗎?”

……

難道這裡往前,沒有諸葛孔明?

徐仙兒疑惑問道,“你可聽過‘借東風燒赤壁’?”

“赤壁?”

“從未聽過!赤壁是何地?”蔣天齊坦誠如舊。

“哦。那……”沒有歷史故事原型,那這要怎麼說明呢?難道得說溫度、溼度、氣流、氣壓和風向的關係?

徐仙兒覺得她是說不清楚的,真想打自已多話的嘴巴。

好好看他們剿匪就是了,沒事兒發什麼言,關鍵是蔣丞稷和蔣天齊都聽了。

“反正就是入冬後,陸上容易起西北風,正巧袁山在羅粵嶺的西北。”

就這樣解釋吧!

大火之下,羅粵嶺的山匪無處可逃,死到臨頭才明白,不只盛朝可以威脅他們,一直對他們和顏悅色的慶國大軍也不是不能拿他們祭旗。

可惜,他們已來不及改變選擇了。

拿下羅粵嶺後,蔣丞稷就與盛朝的延平軍正面相抗了。

這時他一改積極進攻的姿態,轉為以守為攻。

惠海郡城駐紮的盛朝軍事也不敢再進一步。

大將孫和知道一旦他們進入羅粵嶺,守在西側的袁山上的慶軍可以如剿匪般,把他們也剿了。

蔣丞稷有五萬軍,而孫和手裡只得四萬守軍,雙方兵力相差不大,誰都沒有絕對實力,不敢往前冒險。

孫和是被佔了土地,他應該反擊,但沒有兄長的批令,增加兵力之前,只能先對峙不動。

蔣丞稷與他不一樣,他就差一個郡城了,現在到手的地方正需要清管。

之前他捨不得羅粵嶺的山匪,也是想讓他們來管羅粵嶺以南流放村的這些盛朝罪民的。

如今,幫手沒了,蔣丞稷要自已的人上了。

星月灣的流放村裡,多是前朝、前前朝或者盛廷宮鬥中敗下的文臣家族。

認命又帶著清高之氣,有的還是蔣丞稷聽過的名字,但看著這些人還是有稜有角,蔣丞稷明顯有些苦惱怎麼管、怎麼用。

“讓周相派個使官或者知縣過來,不能讓護國公一個人辛苦。”徐仙兒對著蔣天齊說。

蔣天齊指著他,懷疑這事兒該他去說嗎?

“對,是你。你說最合適。”周相明面上不給招安糧,可不也拿了周家的私糧出來,這說明既然不能阻止,周相總是盼慶朝勝利的。

“流放村裡說不得還有大慶的可用之才,這說不定就是給慶國的回報!”

蔣天齊懂了,立馬往回走了。

徐仙兒還留在星月灣。

初冬的南部海灣,氣候仍舊潮熱,海風仍舊鹹溼。

徐仙兒好久沒有看過海了,此時又得戰事中止的一分安寧,她便多留幾日權當這些日子辛苦後的度假了。

徐仙兒借住在一家石頭房裡,離海只半里路,每日無事便出去逛逛。

遼闊的海面,海風吹散潮熱和鹹溼,人也被大自然這雙手撫慰得通體舒暢。

如此美好,但好像只有徐仙兒這般得閒欣賞。

日升潮落時,村裡人都聚集到海岸邊的灘塗和礁石上打撈或採集海魚、海貝。

徐仙兒獨佔一塊大礁石曬太陽。

等到日光有些灼人了,她才從村民手裡買些食材,回屋做午飯。

靠海吃海,流放村人餓不著,但也吃不好。

過去,他們除了要去完成盛朝安排的各項工事,就連這些收集的海物大多都要交給朝廷派駐的監守官,只能留一小部分自已吃或者換粗糧、粗布。

如今監守人換成了盛朝計程車兵,不再強令他們上繳,食材雖多了,但吃得還是很簡單。

畢竟沒誰能像徐仙兒這般拿出油鹽醬醋蔥薑蒜,還有各種香料。

徐仙兒在石屋外搭了個小灶,猛火爆炒,那出來的滋味啊,他們吃不到,但能嗅到了香。

“好香!”有的人不由自主的感嘆出來,也有人只是立著脖子望著氣味傳來的方向,使勁的吞嚥口水。

“別想,那是不能碰的。”老婦人們提醒著,讓家裡的男人和孩子千萬別犯傻,趕緊就著味兒快吃自已的。

其他人家隔得遠,還忍得住,但借房給徐仙兒住的韓家人,尤其是家裡一堆男仔女娃被香味刺激得口水滴答的,根本抵抗不了。

石頭房是韓家給長孫成親砌的新房,韓家已經從徐仙兒手裡要到一匹紅布做房資了。

那房子,除了房子本身,什麼都沒有,韓家人覺得是有些佔便宜的。

自徐仙兒住進去後,韓家人也不敢好奇穿著綢緞的徐仙兒是怎麼住下的,都避著打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