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化淳一行人離北京近,可是一路緩行。
直到後來快到達北京,這才開始加速。等到了北京,時間時已經是十月三十日深夜了。
此時城門已經關閉。
守將發現來人是曹化淳帶著皇上剛剛起復的孫大人,迅速幫他們通報了宮中。
訊息雖然經過了層層傳遞,但是宮中很快便派出了人來——王承恩,還帶著皇上准許他們進入的旨意。
這可是皇上身邊最近的紅人,最近暫管了東廠提督。
守將不敢怠慢,當即執行。
進入北京,王承恩便帶領他們進入皇城。
隨後一行人徑直趕往養心殿。
一路上,孫承宗看著皇宮內的一切已經和他走的時候已經大不相同,秩序井然。心中暗歎道雖然皇上和先帝是親兄弟,可是這差距未免太大。
突然,遠遠的孫承宗看見夜色中有一個人在養心殿前的路上侍立。
他正疑惑此人是何人時,等走近些卻突然發現他穿的居然是身著黑色常服的陛下。
年輕就是好,南柯比孫承宗還要更早發現對方。
藉著帶路的燈光,他看見王承恩和曹化淳帶著一位身材削瘦卻神采奕奕的老者。
看著他們將要來到面,不等他們行禮便主動躬身拱手:“我有失遠迎,若有失禮,還請先生海涵啊!”
南柯已經適應了一些時間了,偶然瞭解到原來皇帝也不是隨時都稱呼自已“朕”。
雖然很有威嚴,但是南柯確實很難適應。所以也就習慣稱“我”了。
“先生”,這是對老師的另外一種稱呼。
孫承宗見皇上居然主動向自已行禮,並且還稱呼自已為“先生”。這其中的出乎意料,饒是他也愣了片刻。
“奴婢叩拜皇爺!”(“臣”孫承宗叩拜陛下!”)
等孫承宗回過神來準備行臣子朝見陛下的禮儀時,卻被南柯搶先一步拉住。
“孫先生。先帝在時便已經稱呼您為“吾師”。我這個弟弟自當是以師禮相見。”
說完不等孫承宗回話,便轉身對著王承恩吩咐:“孫先生是先帝的師傅,也會是我的師傅,朝廷的肱骨大臣,功勳卓著,朕今日下旨以後特賜先生見不朕拜。”
“臣謝陛下隆恩……”孫承宗話音未落,便被南柯拉著手帶向御書房。
走時南柯丟下一句:“曹伴伴,此行辛苦,你先去休息吧。”
……
“孫先生,你收復遼東大片失地,你的大名我早就如雷貫耳,只恨一直沒有機會與先生相交。而今日終於能了此憾啊。”
“陛下謬讚,臣羞愧難當,遼東之地至今仍在建奴手中。”
孫承宗聽著這番發自肺腑的話,看著面前的少年天子。
他那顆古井不波的心也發生了變化。
……
想到終於找到一個可靠的幫手,南柯心中雀躍,一路上也是難以壓制。
跟在後面的王承恩跟了皇爺有些年了,自然也知道皇爺心中歡喜。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聯想起這些日子皇爺讓自已派出許多人去查探關於此人的訊息,在心中明白了皇爺對此人的看重。
反而是孫承宗本人心中迷茫。
他覺得自已面前的人彷彿不像是大明天子,更像是一位少年郎。如果不是隱約可見與先帝相似的相貌,他甚至會懷疑眼前人的身份。
一走進西配殿,便看見裡面凌亂的景象。
隨處可見的擺放著的東西,有地圖,有紙張,還有書籍……
南柯面露窘色:“讓先生見笑了,剛才我忙著,一聽說您來了,便是直接跑出去了,這才想起來忘記叫人收拾了。”
“陛下無需尷尬,這是皇上勤政的表現啊!”
“先生謬讚了,請先生稍等片刻。
“王大伴,快將這收拾了。”
南柯一聲令下,王承恩即刻指揮隨從們行動起來。
南柯,自已也蹲下去開始整理。
孫承宗看著這一幕,也拾起地上的的一張地圖。他看了一眼,居然是一張遼東的草圖。
看到這一幕,南柯把自已手上的東西丟給宦官。
拉著孫承宗往一邊走:“怎能勞煩先生?”
“身為陛下的臣子,為陛下分憂正是臣的本分啊”
本分麼?南柯在心中輕輕重複這句話。
……
“咕咕咕——”
剛收拾好了東西,南柯的肚子就開始抗議了。
這時他才突然想起來,自已應該是沒有吃晚飯。
在這尷尬的時候,一旁候著的王承恩說話了:“皇爺,您今日操心國事,連晚膳都忘記。現在孫大人來了,不如臣這就下去準備?”
明朝,太監們多數自稱“奴婢”,或者“老奴”,部分太監因為位高權重也可以自稱“臣”了。
“好。對了,準備點酒,今晚我要與孫先生共飲。”
儘管已經是深夜,但是因為南柯一直沒有吃飯。所以王承恩也令人時刻準備著,現在行動起來自然很快。
等到晚膳端上來的時候,孫承宗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端上來的很簡單的,只是兩碗粥,和幾道簡單的菜品,以及一壺酒。
王承恩解釋道:“孫大人有所不知,皇爺素來節儉。平日裡飯菜更是簡單,今日這般已經是老奴斗膽擅自做主了。”
……
飯桌上,只留下了南柯和孫承宗,就連王承恩也是在門外候著。
南柯一邊與孫承宗起喝著酒,一邊詢問關切了他的近況。
除此外,南柯還詢問他關於一些朝廷的局勢的看法。
這是南柯到這個世界的第一次喝酒,
所以他喝的很快,當然上頭的也快。他親自給自已倒酒的時候,還不忘了給孫承宗滿上。
只不過嘛,經常不小心就倒出來了。
孫承宗看到了,急忙想讓陛下停下來。南柯卻唸唸有詞:“今日我難得高興,還年輕貪飲幾杯也無妨……”
孫承宗叫來王承恩,豈料他也就是親自收拾一番,又按照皇爺的要求換了新的酒壺。
其他就不管了,不過幸好陛下也沒有讓孫承宗跟著喝,還告訴他不用管杯子裡剩下的。
不知道什時候,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
“唉……”南柯昏昏沉沉間的一聲長嘆打破了寂靜。
“陛下為何嘆氣?”孫承宗放下手中茶杯追問。
“孫先生,我感嘆大明的未來渺茫啊。”
“陛下為什麼會有如此感想?可是誤聽了什麼?”孫承接著追問。
“我,昨天夜裡夢見太祖皇帝讓我寫一個有字,還告訴朕說大明國運將盡啊!”
“啊……皇上莫要相信如此荒誕不經的夢!”孫承宗心裡掀起激浪,酒意瞬間消失。
“荒誕不經嗎?先生啊,興衰存亡,這是天道啊。太祖皇帝英武聖明,可是他告訴我說,也沒有敢奢望大明能永世長存。不過想著怎麼也要有個四百載吧,為此他煞費苦心,為我們這些後人留下這麼多祖宗制度。還特意讓人占卜國運,可是那人卻沒敢回答。
“從太祖傳至朕皇兄,近兩百載。惜朕為藩王是便已經看見民生凋零,國家式微,奸妄橫行。朕斗膽說句大逆不道的話,那時便已經痛心疾首。
“故自先帝臨終寄朕以大位以來,朕唯恐有不慎有損江山社稷,自受命以來,食不知味,寢不安席,夙夜憂慮啊!即便如此,可是朕奉命於危難之間,身束於這宮禁之中。自知才能有限,常嘆有心無力。
“先生是三朝老臣,社稷肱骨啊,還請先生助朕……”說著,南柯的聲音愈漸悲切,眼睛也浸溼,甚至起身到孫承宗面前……
“陛下,切莫折煞老臣。微臣出身低微,幸得先帝信賴,這才能有作為,心中感激涕零。臣食君之祿,當盡人臣本分。”孫承宗聽著皇上的一番話,久久沒有回過神來,等他意識到陛下居然在對身為臣子的自已行禮,慌亂起身,準備去拉住皇上。
南柯固執地跪地對他行了拜禮:“如此,朕替大明謝先生大恩。”
孫承宗心中炸響一道驚雷,迅速同樣跪下拜:“陛下,老臣雖然年邁,願為皇上驅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