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五日早晨,新軍訓練營裡。

南客站在黑板前,從面前的桌子上的石灰筆盒中拿出幾根雪白的長條狀筆。

唰唰唰……

寫下了“aoeiuü……”

寫完,南柯拍了拍手上的粉塵說:“上次我們已經學過了這二十六個拼音,今天我們溫故而知新。請同學們做好準備,我將會隨機抽查。”

……

文淵閣,內閣大學士們辦公的地方。溫體仁拿著一封奏疏找到了孫承宗。

“孫首輔,下官看到一封奏疏,難做決斷,還請您指點。”

溫體仁的態度很謙卑,讓人不忍拒絕。

“長卿(溫體仁字)啊,你精明強幹,還能遇到什麼問題?不過既然你提出來了,職責所在,老夫就幫你看看。”

自從南柯即位之後,一改之前的內閣票擬權由首輔把持的慣例,讓所有的閣臣都擁有參與票擬的權力。

此舉,並非是對孫承宗的不信任。恰恰相反,是老孫向南柯提議的。

在南柯的堅持下,首輔依舊有最後的決定權,除非出現首輔以外的所有閣臣反對或者有皇帝的特旨的情況出現。

這既是為了保持一個內閣的制衡,讓其他的閣臣都能夠擁有一定的權力。減緩內閣的權力鬥爭,避免總有些人整天想著怎麼把首輔擠下去。

(首輔對票擬權的控制,一般來說是李賢擔任首輔開始的。據記載天順年間,重要的詔令、批覆都由李賢票擬,或者由由其吩咐陳文、彭時等票擬。

此後的首輔之也都主要把持票擬權。但直到正德年間,首輔票擬也還停留在諸位首輔一起商量共議票擬,然後由首輔親筆或者首輔委託他人執筆的地步,尚未發展到唯首輔是從的地步。

到嘉靖年間,首輔把持票擬權的情況就變得明顯了。首輔主票擬由眾輔共參議論發展到仰仗首輔鼻息的地步。例如張璁,夏言,嚴嵩充任首輔以後,其餘人也不敢幹預票擬。

——資料來源於網路搜尋)

孫承宗接過奏疏,看到署名是袁崇煥心中感到疑惑。

袁崇煥是孫承宗當初巡撫薊遼一手培養提拔的人才。按理說來,如今內閣除非是最後確認,否則為了避嫌自已是不能直接處理批覆他的奏章的。

疑惑之際,展開奏疏後,孫承宗看到其中有一句話:“毛文龍安排已定,十死無生……”

……

“南侍讀,陛下召見。”

南柯一時間有些懵。什麼?陛下召見,我自已怎麼不知道?

他回頭看到門口站著的是一臉焦急的王承恩,心中猜到肯定有事情發生了。

“好吧,同學們,今天的課先到這裡。剩下的時間你們自行安排溫習吧。”

拋下這句話,南柯就匆匆離開了。

……

自從召對結束後,袁崇煥權在手,人也有,錢也有。薊遼之內,他就是除了皇帝之外的絕對老大,似乎已經已無人可與抗衡。

不過嘛,在島上飄著一個——毛文龍。

當然,他並非只是針對袁崇煥一個人。近十年來,歷任薊遼總督,無論是袁應泰、熊廷弼、王化貞,都沒有管過他,也管不了他。

“孤處天涯,為國效命,曲直生死,唯君命是從。臣左都督,掛將軍印領尚方寶劍,總兵皮島毛文龍泣血上疏。”

但是,袁崇煥想殺掉毛文龍。

這個念頭啥時候蹦出來的,他自已也不清楚,但這不是一天兩天了的事了。

原因是,毛文龍不太聽話。

(天啟六年五月,天啟帝下旨同意袁崇煥的請求,讓毛文龍移鎮蓋州,袁崇煥隨即派出趙佑、徐敷奏,帶一些糧米、器具、軍械前往皮島,商量移鎮一事。然而,毛文龍並不願移鎮,他殺了趙佑,徐敷奏只得逃回寧遠。移鎮計劃天折,毛文龍有抗旨的舉動。

——資料出自《明熹宗實錄》)

毛文龍所在的皮島,遠離袁崇煥的指揮中心。如果要傳命令過去,走陸路,必須經過已經淪陷被建奴控制的地區;走海路,又必須要坐船,海上沒有建奴的部隊,可也有風浪,如果不是什麼驚天劇變,誰也不想費這個事。

在島上,交通基本靠船,通訊基本靠吼。這種情況吧,想聽話也聽不了,所以不太聽話。

(雖然沒辦法直接上地圖,但是可以給大家描述一下,皮島的地理位置大概在今天的朝鮮半島以西,且兩者比較接近。

——資料參考來自世界地圖)

當然,毛島主的戰略功效作用不低。地理位置上講,他位於敵人後方,時不時派小股游擊隊問候皇太極。也幹不了什麼大事,就簡單出來弄他一下,傷害性比較低,侮辱性實在太強。

被皇太極視為心腹大患,但是奈何家裡科技樹沒點海軍。只能乾瞪眼看著,沒法打。但是要是不管吧,建奴軍隊西進時,毛島主都恰到好處的來到他們家裡。也不見外,有啥拿啥的。幾次下來,每次西進都必須要安排好留守。即便如此,仍舊心有餘悸,不敢全力進攻。

就這樣,毛島主躲在島上,長期處於中沒有人管,也沒有人能管的狀態。

但這個人,據南柯自已所知,問題不小。

毛島主駐守皮島八年,做得最成功的不是軍事戰略,而是搞好了經濟發展。皮島也就是個島,竟然被他做成了經濟特區,招商引資,無數的客商蜂擁而至,大大小小的走私船都從他那兒過,收錢就放行。不僅如此,他還主動參與其中,有錢一起賺。

所以,毛島主那裡八年來賬目是一片模糊。他還從不接受檢查,且經常虛報戰功騙錢。

即便打仗倒也真打,每年都去,可是這次數少點兒——六次。更多的時間,是在島上列隊示威,或者派人去後金那邊摸個崗哨、打個悶棍之類。

最讓南柯無語的還是他幹走私。其實也不算大問題,關鍵是他走的“群眾路線”太過廣泛,裡面還有一個物件是建奴啊。

(“奴酋槍炮之利與我共之,而硝黃之需產自何處?奸細泛海而輸與奴為市,夫誰之?又誰禁之者?今一旦欲更所以稱不便者,猶咖咖未已,此成敗安危一大黷系。臣願皇上毅然英斷,無為若輩所惑。此昔人所以成破蔡之功,而針今日之膏盲者也。’得旨:‘毛師駐寄地方還從長酌議。具覆火器系中國長技,近來海禁既弛,奸人假東鎮為名,夾帶硝黃鐵器違禁等物私賣外夷,希圖重利,無從譏察,甚非法紀。以後著查照舊制,嚴加申飭。”

——此處資料引用自《明熹宗實錄》閻鳴泰疏言)

本來人家建奴與明朝、蒙古林丹汗兩線作戰,過得很艱難的。誰知道,竟然後在方牽制之地出現了這麼大一個漏洞,給他輸了血。

毛島主倒是沒有這麼多的顧慮,所以賺得盆滿缽滿,因此才有皮島的繁華景象。

所以,臘月初時,薊遼督師袁崇煥下令:凡運往東江之物資船隊,必須先開到寧遠覺華島,然後再運往東江。

對此,南柯沒有干擾。

連毛島主連連上疏,訴苦說窮,感嘆自已活不下去了,甚至嚇唬朝廷自已要卷布蓋走人。得到的,卻只是皇帝的輕輕幾個字:彆著急,從長計議。

毛島主心裡哭呀,從長計議,計議西北風嗎?船從覺華島過,在袁崇煥眼皮子底下走了一圈,裡面還夾帶私貨嗎?這樣一來,整個皮島經濟也就被掐斷了命脈。

其實毛總兵是有苦衷的,說他不擇手段撈錢,確是事實,那也是沒辦法。就這麼個荒島,要不弄點兒錢,誰跟你幹?說他虛報戰功,也是事實。

到了明末,武將們不打仗的都吹牛,打仗的都虛報,多報點兒成績也正常,都是照程式走的。

所以,南柯自掏腰包,也給毛島主送過幾次軍需。不過,也是杯水車薪。

藉此,他也查過,毛文龍手下的人數,大致在四萬人左右。對照戶部撥出的軍餉,是鐵定不夠用的。換句話說,毛島主做生意賺的錢,很多都貼進了軍餉,很難得。

綜上所述,毛島主問題不小,但是總體而言,還是不錯的。一人孤懸海外,把生意做得這麼大,還牽制了皇太極,即便打仗不太積極,但是以他的兵力,能固守就已經及格了。

鑑於以上原因,歷任總督、巡撫檢查到他都是睜隻眼閉隻眼,放他過去了也就算了。

就連南柯自已也沒有想過真的追究他什麼責任,最多隻是同意的袁崇煥管控他走私的事。

可惜對袁崇煥而言,這些都沒有意義,在這件事上,他是不閉眼的,他的眼裡可以容沙子,不能容毛文龍。

皇帝親自召見自已,給了自已莫大的權力,自已想怎麼樣,皇帝都一一滿足。你區區一個毛文龍毛島主手下不過四萬人,幾條破船就敢不聽招呼。

幾年前,當袁崇煥只是個四品寧前道的時候,就敢不經請示殺副總兵。現在,袁督師手握重權,深的皇上信任,殺你個小小的皮島總兵算什麼?

所以,孫承宗是相信他個二槓子有膽子做這種事。

立刻派人去稟報皇帝,找皇帝的人找到王承恩,王承恩找到南客。

……

“袁崇煥腦子被驢踢了?他敢殺毛文龍。”一來到文淵閣,南柯就直接直接脫口而出。

眾人都知道皇帝正在氣頭上,沒有人回應。

“誰給他的膽子?”

說完了這句話,南柯看著眾人不約而同的看著自已。

突然想起來,好像是自已,完蛋,誤傷友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