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竹山倒吸一口氣,他先是被噁心得想吐,接著又開始恍惚,他覺得自已身邊有氣流在湧動,蔣黎明意識到了不對勁,緊接著讓他緊閉呼吸,兩人都屏息凝視,這股氣流才結束,阮竹山已經快支撐不住了,巨大範圍的冥想幻境讓他有些體力不支,並且剛才這怪物必然對他進行了某種攻擊,只是他還沒能明白這種怪的執行能力,他的視線開始模糊,瞬間暈倒了。
醒過來的時候蔣黎明正坐在他身邊,“你嚇死我算了。”他坐起身子,只回憶起突然倒地的自已,現在正躺在趴著的那隻坐騎妖身上,夜色漸黑,阮竹山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我睡了多久?”蔣黎明擺擺手,“不久,我給你吃了點藥。”他點點頭,兩人現在正在一幢屋子附近,躲在林子裡,像是在蹲守什麼一樣,沒過一會兒,一輛車顫顫抖抖地來到附近,在房子的側面停下,車上載著一個籠子,看不清有什麼東西,蔣黎明突然開口,“其實,委託人只有小李一個人,另外兩個都只是疑似幫忙,或許不是委託人身上出了問題。”阮竹山想了想,立刻想清楚了,這是小李的家,他是來這裡守株待兔的。車來了,蔣黎明猛地起身,“這次也繼續靠你了。”阮竹山點點頭,笑了一下,大概能猜到他的想法。阮竹山很快開展了冥想幻術,將蔣黎明幻化成小李的樣子,蔣黎明假裝從正門走進,開啟了燈,隨便收拾了一下便假裝要睡覺了,阮竹山在另一處觀察著自已創造的幻境。蔣黎明的坐騎妖突然警覺了一下,一股熟悉的感受湧上心頭,他靠近妖,輕聲在它耳邊安撫,示意它別出聲,屏息凝神。籠子被開啟,四條肉蟲排排跳出籠子,阮竹山沒來得及憋氣,四隻肉蟲突然開始躁動,朝著他那邊移動,阮竹山看不清放它們下車的人,那人只是動動手,四隻肉蟲又將身體收回,跟著那人朝著小李家去。小李應該是被蔣黎明藏起來了,他時刻關注著幻境, 那人戴著帽子,蔣黎明假裝睡著,躺在床上,等待著。
突然蔣黎明跑了出來,那人跟在後面大喊,“小李,小李你別跑了,反正你也躲不掉的。”幾隻蟲子突然都衝向蔣黎明,阮竹山騎上坐騎,就是現在,他們一起起身,朝著蔣黎明快速衝去,一把將蔣黎明拽上坐騎,刮過的大風將袍子吹掉,村長神色愕然地盯著他們,此時幻境已經被解除,四隻肉蟲跟在他身後,蔣黎明抓住他兩側的衣服,阮竹山騎著妖,朝著廣場中心衝去,肉蟲不受控制地跟著他們,一邊疾馳一邊和蔣黎明說著話,“我知道了,這怪是五奇怪,也叫一目五先生。五隻連體,只有為首的怪帶有眼睛,必須五隻同時被銷燬才有可能解決,我們現在還沒找到過為首的怪,只能拖時間。”蔣黎明點點頭,他不時回頭看,四隻肉蟲纏繞著,拉著車子一路追趕著兩人,“阮竹山,你到中央去,十分鐘後,儘可能把所有人都叫出來。”阮竹山頓感不妙,他點點頭,帶著些困惑地盯著蔣黎明,蔣黎明笑了笑,突然翻身跳下,朝他揮揮手,“拜拜,記得約定。”阮竹山被打了個猝不及防,沒來得及說別的便一直朝前去了,心中無名的怒火輕輕飄起,又一陣不安,最後深吸一口氣,決定先到廣場,事到如今,只能相信他了。
阮竹山來到廣場中心,和妖一起停下,這妖很通人性,不知道通的是他的還是蔣黎明,總之它也跟著阮竹山一起緊張,阮竹山沉住氣,將整個村莊再次用冥想幻境框住,給每個人腦袋裡傳輸了十分鐘後到這裡聚集的指令,便再支撐不住,扶著坐騎緊張等待著蔣黎明。蔣黎明跳下去的時候距離五奇怪,現在暫時是四奇怪,還算遠距離,他其實也是在賭,阮竹山當時感受到氣流湧動,大機率是剩下四隻在嘗試聞他,五奇怪是五怪同體,一目則是指為首的怪才有眼睛,目前他們見到的這四隻,一般午夜跟隨為首的怪,有為首的怪下命令了,被五個妖怪同時聞過的人就會暴斃而亡,大概就是小李描述那樣,屍體水分被抽乾,身體被褶皺覆蓋,只剩下面板。蔣黎明回頭看了看,陳五大叫著,幾乎已經瘋了,他敢確定陳五並不是妖怪,四奇怪雖然聽他的話,卻不會和他糾纏在一起,蔣黎明朝前奔跑著,時不時用自已僅剩的幾隻小妖牽制著,給自已創造時間,他看到不遠處的阮竹山了,他從四隻怪旁邊快速經過,然後快速遠離,用其他妖擋住了陳五。他身體一軟,整個人跪地,用最後的力氣大喊,“阮竹山!”阮竹山很快框出一塊狹小的幻境範圍,拍拍小妖,小妖跑到蔣黎明身邊,將他托起。阮竹山看到四隻肉蟲幾乎進入了狂暴狀態,如飢似渴地朝著蔣黎明跑去,他盯著下方的空地,心裡默唸著咒語,這裡是他的幻境,一切都由他操控,拔地而起密密麻麻的石柱朝著五奇怪衝去,陳五身下的車被一併打爛摔碎,他一躍而下,瘋魔一般尖叫著,突然拿出一個盒子,“一切都被毀了,一切都被毀了!”他突然放出了第五隻肉蟲,單隻眼睛釘在巨大的怪異的嘴上,它擺動著,搖晃著,懸浮在空中,接著其他四隻都跟著攀爬了起來,他們纏繞在一起,發出噁心的光芒。阮竹山突然明白了什麼,他不可思議地盯著蔣黎明,“你故意的?你故意讓自已被其他四隻都聞過,就為了引出第五隻?”蔣黎明已經無力,被聞過的人都會被表現得像得了疫病一樣,渾身無力癱軟發熱,他盯著阮竹山笑了笑,“加油我相信你。”阮竹山盯著眼前纏繞起來的東西,用幻術將五奇怪眼中的蔣黎明變成他自已,五奇怪注意力突然被他拽走了,朝著阮竹山飄去,陳五突然急躁了,繼續大喊著,“那邊啊!那邊啊!看不見嗎?那人快死了!”一目五先生卻突然轉向他,嘴裡振振有詞,發出無法識別出性別的聲音,聲音空靈迴盪,“好吵啊,好吵啊。”為首的妖怪抱頭痛哭,接著朝陳五衝去,阮竹山見狀操控著周邊的樹木,它們開始瘋狂生長,其中一邊的樹枝將陳五的衣服勾住,他一下便騰空而起,被送到阮竹山身邊,他將陳五攔在身後,越來越多的人開始來到中心,他們朝著這邊逃跑,尖叫著,哭泣的,袍子被遺落,恐懼而不知所措著,有人看著跪地的陳五,竊竊私語。蔣黎明被妖攙扶到阮竹山身邊,“你可以嗎?”阮竹山點點頭,示意沒問題,五奇怪被樹枝歪歪扭扭地禁錮著,它們掙扎著,面板被尖銳的樹枝刮破,流出綠色的汁液,阮竹山用生長的樹木拼命擠壓著五奇怪的身體,幾乎要將它們的身體擠破,陳五恐懼地坐在地上,捂著耳朵,腳邊掉出一個陶笛,蔣黎明單手拽住陳五的頭髮,把他整個視線抬起來,與自已四目相對,“給你個機會,在大家面前懺悔,把真相說出來,不然我就把你丟到那去。”說完伸手指了指被糾纏住的一目五先生。
因為這怪的攻擊方式比較獨特,阮竹山根本不敢近身,他並不是攻擊型的術師,大多時候靠心理戰,偏偏這怪物沒有腦子,他根本不知從何攻破,只得不停輔以咒文,在身邊燃起不算大的火焰。蔣黎明說完便盯著陳五,其他人都圍觀起來,大家都很害怕,“那到底是什麼?”陳五顫抖著,不知道恐懼的究竟是什麼,蔣黎明下一秒將他扔出還是這怪物露出攻擊他的意圖,蔣黎明踹了他一腳,他等不及這人了,他倒是緩過神了,再過幾分鐘阮竹山就不行了。“我本來沒想的,是,是,是我偶然間發現,我一睜眼,就看到那個怪物的眼睛,那個時候它很小一隻,我一開始被嚇到了,我,我想辦法弄死它,但是它就是纏著我,發出小孩子的聲音,說,說我是有福之人,可以保佑我不死,”他一邊說一邊大喘氣,磕磕巴巴的,“我弄不死它,它又對我沒害處,我就,就一直養著它,那天要債的追上門了——老天哪我絕對沒想過賭博,我就是試一下,我沒想到……我害怕就躲起來了,他們會殺了我的,我就看見那怪物跑出去了,長出了另外四條,他們圍著討債的人,一下,那人倒下了,半乾的屍體就這樣躺在那,那怪物就開始長大,它說它餓了,它一直說自已餓了,我就,就只能帶它去,去不聽我話的人家,後來老彭知道了,他就說,要我散播疫病的事情,我們合起夥來搞了一個神教,表面上是交錢的人收到保障,其實只是不讓這怪物去他家而已,我不知道它會失控,我沒想到它會失控。”村民們突然沉默了,有人開始爆發,怒氣衝衝地想上來攻擊陳五:有人對真相感到難以接受,體力不支癱倒在地;有人惶然地盯著手背的圖騰,惱羞成怒地撕扯著衣袍;還有人為自已逝去的親人大哭著。蔣黎明沒心情也沒能力安慰這麼多人,況且他現在只關注阮竹山的情況,他發現阮竹山的速度明顯下降了。突然一輛車衝了出來,小李將車開到廣場中間,然後一把停下,他的車背後放著很多火把,他下車開始大喊,“所有人,現在拿著火把,往那怪物身上扔,趁著大師把它控制住的時候把它燒死。”陳五隻是抱著頭,“沒用的,我試過,燒不死。”蔣黎明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一瞬間將注意力集中在他腳邊的陶笛上,用手拾起,“這是什麼?”陳五愣了愣,接著反應過來什麼一般,“我撿來的,我看它漂亮就撿起來了,第二天就開始被那怪物纏上,但我一吹那個笛子,它就會平靜,開始恐懼我,我就靠它操控它。”蔣黎明神色一下嚴肅起來,“這麼重要的東西不早說?”,他一躍騎上坐騎,靠近阮竹山,緊接著,開始嘗試吹起笛子,笛子的聲音很詭異,尖銳又粗糙,像老收音機裡斷斷續續放著指甲刮黑板的聲音,那笛子聲音越來越大,阮竹山突然捂住耳朵,“蔣黎明你這什麼聲音,好難聽啊。”他有些不適,卻注意到五奇怪不動了,它們突然停滯住,然後開始狂躁不安,身體卻不停流露著恐懼,全身開始緊縮,面板抽搐著,連劃破流出的體液都不斷回流,怪物的異常讓阮竹山得以喘息,這個情況,忽然就明白了什麼。阮竹山深呼吸一口氣,開始用幻境將笛音不停具象化,化成密密麻麻的光刃,化成利刃一般的聲波,不停攻擊著一目五先生,劃破它的面板,刺痛它的軀幹,它被困在樹木駕成的小型牢籠,無法躲避,阮竹山發現其他四隻都已經奄奄一息,只剩下為首的怪堅持著,扭動著,他將自已整個投入到冥想中,空間裡的一切雜物都被驅趕,只剩下他和那隻眼睛,抬起手的瞬間,他將所有音律化作一把大的寶劍,對準為首妖怪的眼睛,然後用力地插入它的眼睛,一下,綠色的汁液爆開,整個纏繞的肉蟲被劈開,刺眼的光芒覆蓋天空,一片白茫茫。
蔣黎明在一片霧濛濛中不停呼叫著阮竹山,忽然間他被抓住手腕,阮竹山淡然地站在他身後,“別喊了,我們成功了。”蔣黎明一回頭,阮竹山背後是一個通道,另一端應該是評委在的地方,他笑了笑,“你確實有兩把刷子。”兩人朝著通道走,一會兒便看見幾張熟悉的面孔坐著,林漸殊微笑著,耳邊傳來廣播的聲音,“恭喜選手順利結束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