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響起以後,朱煜神色才變得輕鬆一些,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她還是蠻在乎阮竹山的成績,禮青拍拍她的肩膀,“他們這組挺厲害的。”朱煜還是癟癟嘴,擺擺手,“阮竹山臭毛病死多,都當術師了,老是端著。”禮青忍不住笑,她沒有笑阮竹山,是朱煜癟嘴的樣子很有意思,看不懂是有些不滿還是隻是想嘲諷,總之很難壓榨出朱煜的好話,禮青聽著她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堆,接著捏住朱煜的手,他們雖然是今天的第一組,但是誰都心知肚明,他們就是今天最好的一組,後來的人也很難做到這個程度了,禮青從不在乎對手如何,只是她確實被蔣黎明嚇到了,蔣黎明在四奇怪周邊跑動的時候她還沒明白具體情況,很茫然,直到他離開以後瞬間無法支撐自已跪地的那一刻,禮青就明白了情況,他用自已為誘餌,其他四怪都聞過他以後,只剩為首的怪,只要出現,就能解決到蔣黎明,那時候陳五情急,無法處理大腦死結,一心只想保住秘密,只會把為首的怪叫出來,蔣黎明便達成了自已的目的,置死地而後生。太嚇人了,好在這是一場考核,不會真的面臨生命危險,她不敢相信如果朱煜當著她的面做出這樣的事情,她會有多麼惶恐,她不敢確定自已一定能完成朱煜的期望,所以她盯著朱煜的眼睛,她的瞳孔裡總是氾濫著淡淡的紫色,光影間只剩她的倒映,“朱煜,你不可以拿自已去冒險。”朱煜看懂了她的憂慮,笑了笑,將手回握,大概是一種安撫,“我不會的,放心。”禮青才點點頭,盯著螢幕,看著兩人的考核結束問答。

蔣黎明深呼吸一口氣,反倒對這種場面感到有些無措,阮竹山見狀先上前進行了情況彙報,何芥笑了笑,“你們做得不錯,我有個問題想問問你們。怎麼確定能在那個地方找到袍子。”阮竹山扶了扶眼鏡,接著用手肘拐了拐蔣黎明,蔣黎明才開口說話 “村裡情況這麼奇怪,委託人和他的同盟並沒有告訴我們,要麼就是委託人出問題,要麼就是同盟出了問題,先來到他們活動的地方。”林漸殊點點頭,抬起頭來盯著他們,微笑著,“那為什麼不是委託人出問題呢?”阮竹山把話茬接了過來,蔣黎明也很識趣的,故意停頓著,他們心裡都清楚,這分數評估與個人表現還是掛鉤的,“任何事情發生都有動機,假如委託人有問題,這個組織對他們並無害,不像第一組的紅鼓鬼,需要假借他人手除掉一個威脅,他們不找人,便能一勞永逸,我們找不到他這樣做的動機,但如果是同盟,委託人作為剛回村的青年,不瞭解情況是一件正常不過的事,完全可以理解,所以基本可以判斷小李沒什麼問題。而陳五是村長,身邊的老彭是德高望重的老人,要麼縱容者,要麼始作俑者。”

林漸殊點點頭,蔣黎明笑著,湊到阮竹山耳邊,“說真的,我還沒想清楚呢,你表達得好清楚。”他有些不自在地扶了扶眼鏡,神情又變回原樣,淡然地站著,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嫌棄,“得了你別裝了。”他突然意識到什麼問題,趕忙抬頭看向莫雲的位置,那坐著一個熟悉的人——小李?他們面面相覷,不過這個小李和考核裡的小李看起來雖然容貌一致,但完全不是同一個人,坐在這裡的小李氣質更為柔和,笑起來很親和,而考核裡的小李很純真樸實。他朝他們揮揮手,“你們好呀,我叫李楊葉,是你們的導師之一,因為一些事情來晚了,一回來就趕上這麼有意思的活動,沒忍住參加了。”他笑著看他們,讓整個畫面變得有些割裂,蔣黎明又開始說小話,“怪不得他最後還給自已加戲。”李楊葉笑得很燦爛,三位導師都笑著,何芥敲敲桌子,“蔣同學,提醒一下,這裡有收聲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蔣黎明也不覺得丟人,他只是將手背到身後,然後很不正經地說了句,收到。氣氛很不錯,不過李楊葉還是開口,雖然說法不算嚴肅,他們卻能感受到一陣壓迫襲來,“當時怎麼會想著,用自已作誘餌?”

禮青靠著朱煜,“好奇怪啊,雖然術師性命確實特別重要吧,但是導師們都特別敏感……有點太,太過強調了。”朱煜點點頭,這大賽是第一次辦,表面看起來是一種改革,但說起來真要培養新世代術師難道不應該開放入選,統一培養,整體素養上升難道不是最優解嗎?可這次的選拔很專業,無論是選擇的地方,還有對房間多此一舉的設定——也就是人人都住在神居里,沒有固定的位置,整個環境都過於安全,過於奢華,只為了選出前十名,其實沒有打算過培養新世代術師吧,只是選出已經拔尖的十個人,其實成為後起之秀的尖端術師也不少,一面說著改革,一面不捨得花時間成本來培養,朱煜覺得,可能,是根本沒時間了,但為什麼,她想不通的,而且還有對某一位少年術師的關注,其實要是找白青,那其實很好查,所以,他們不知道自已要找的人具體是誰,真的是白青與否都還沒有定論。蔣黎明表現出瞭然於心的神色,他只是很平靜地說,“我不會死的,因為這是考核,考核不會死,所以我敢。”阮竹山顯然被他的答案嚇到,說完他還伸手拍拍阮竹山的肩膀,“這還是他教我的。”其他三位導師也都表現出一瞬間的詫異,他們也沒想過會有選手直接這樣說出來,蔣黎明補充了一句,李楊葉頓了頓,“這是模擬考核,你這樣我們不知道怎麼評分了,你如果只把它當作一場虛擬遊戲,我拒絕給你評分。”阮竹山用力拽住他的衣服,蔣黎明接收到阮竹山的訊號,也沒有改口,只是接著說下去,“我沒有把它當成虛擬的,我把這個考核當做真實發生的事件,只是把不會受傷納入自已的考慮因素,然後做出下一步行為,所謂反應不就是對周圍環境進行分析然後行動嗎?別人不作誘餌做出其他動作是因為不打算冒險,我也不打算冒險所以才做誘餌罷了,換一個場景我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這就是我本能的反應。”其他三個導師沒有說話,說不上來是聽懂了還是沒有聽懂,總之沒有給出反應,但蔣黎明也沒有做出反應,他們選擇轉向阮竹山,“你當時有想過如果十分鐘後他沒來你該怎麼辦嗎?”阮竹山搖搖頭,他沒想過,在提問之前他甚至沒想過蔣黎明可能無法按時到的情況。

“沒想過。”

“為什麼這麼相信他?”

“沒有為什麼吧,他是我搭檔,選擇一起面對的時候就應該知道,必須並且只能無條件信任對方。”何芥點點頭,在紙上寫著什麼,他們大概都能猜出那些是導師的評分,他們又說了些有的沒的,就結束了,大門啪嗒被開啟,禮青一出門便撞上一個女孩,女孩頭髮很短,剛好蓋過耳朵,整齊的劉海和鬢角,耳朵上彆著兩個耳骨環,面容看著極其冷漠,她們撞在一起,女孩雖然沒什麼表現,但身體上能看出她的慌張,眼下有一顆痣,瞳孔中隱隱閃著一層淡淡的光,似乎兩隻眼睛並不相同,是異瞳嗎?禮青注意到她腰間的排名,在13名,她卻對這個女孩一直沒有什麼印象,直到剛才才猛然發覺居然還有這麼一個人,女孩戴著紅色的眼鏡,散發著憂鬱且睿智的氣息,她真的沒有發現這女孩的存在,太奇怪了,禮青卡在二十三名,往前的人她大多有印象,偏偏這個女生,如果不是今天撞到這個人似乎就未曾出現過。那女生連連道歉,便很快地離開了,禮青盯著女生的背影,調出排行榜,盯著那個名字——傅尹,傅家,西部大家,朱煜突然拍拍她肩膀,“看什麼呢?”她順著視線看去,“我怎麼沒見過那個朵拉?”禮青一下被逗笑,轉頭看向朱煜,“原來你還會開玩笑啊?她是傅家人,叫傅尹。”朱煜神色緊張了一下,然後環顧四周,見沒人在附近,便湊到她耳邊說話,“傅家,沒有叫傅尹的小孩。”禮青突然有些詫異,不知道怎麼開口說話,呆愣地盯著朱煜,她們又一起看向女孩的背影,女孩已經離開了走廊,只剩其他人擁擠在走廊上,“什麼意思?”朱煜又解釋了一遍,“朱家,”指了指自已“主要佔據西北,地緣上只能接觸到北方的季家,和西邊的傅家,季家不知道什麼原因,早就沒有在活動的人了,我們家就開始管北方和西北,除了阮家和傅家的關係最好,但是我記得,傅家只有一個獨生女,但不叫傅尹,叫傅韻。但我沒見過傅韻,不好說。”禮青思考了一下,她感覺當自已看到傅尹眼睛以後,對她記憶的一種矇蔽感好像開始逐漸消失,她剛到的時候有關注過每一個人,她腦海裡畫面突然開始清晰,畫面回到第一天的北廣場,她遠遠張望著,傅尹似乎站在周啟生附近,然後呢,第二天,傅尹似乎路過他們,總是回頭看著他們,摸不清她的情緒,好像,好像全部都浮現出來了,關於傅尹的記憶,禮青發現,其實傅尹一直在他們身邊遊蕩,就在剛剛,像矇住一層霧的記憶瞬間明朗了,她盯著朱煜的眼睛,“她在故意弱化自已的存在,應該是使用了玄術。”朱煜沒有說話只是思考著,還沒來得及多想,周觀擬跑到她們身邊,“好想你們!”然後一把抱住兩人,殷殷手裡抱著零食,禮青一看就知道兩人又去超市買東西了,周觀擬真的很喜歡吃零食,和朱煜對棒棒糖的需求不相上下,有時候感覺兩人可以開一個決戰零食之巔的比賽。她拍拍周觀擬,然後從她的纏繞中脫困,剩下朱煜被她緊緊勒住,朱煜很嫌棄地假裝要將她扒拉下去,她繞到殷殷身旁,殷殷立刻就知道了禮青有事情和他商量,將零食袋子掛到周觀擬的手臂上,接著和兩人擺擺手,“你們去幹嗎?”“聊點小秘密。”禮青一邊笑著一邊推搡著殷殷,兩人稍微走遠了一點。

“關於上次那個占卜,我現在也看不到任何情況。”“我想讓你,幫我看看朱煜的未來。”禮青心裡面隱隱擔憂,其實朱煜雖然沒說,但是剛才的神色變化讓她感到不安,她知道,朱煜一定想到了什麼。在綜合大樓裡的那番對話,整個盟會的態度,導師們格外在意的性命……這些都過於奇怪,再加上母親沒能送出的信,禮青覺得,進入修術院並非好事,而朱煜作為一定會入選的少年術師,她們的未來,似乎都鍍上一層看不清的渾濁。殷殷看向另一邊的朱煜周觀擬,周觀擬從朱煜手上搶過零食,朱煜比她高一兩個頭,把手舉起來,周觀擬夠不到。“一個人的未來,可以看,但是隻能看到畫面,其他的都沒辦法看到,而且一個月只能看到一個人的,並且那畫面無論如何都會發生,可能需要一滴朱煜的血,”他連忙找一張符咒,塞到禮青手上,“用這個去沾,然後做好面對一切的可能。”禮青盯著朱煜的側臉,又看看符咒,“畫面不好不代表前後因果就壞對吧?”她忽然間覺得心空出一塊來,她有預感,那種預感甚至真實到,好像發生過一遍一般,她心臟開始怦怦跳,不知道說出口的話是一個疑問還是抓住可能性的自我安慰,殷殷點點頭,也說不上來是在安慰誰,他心裡也一陣劇痛,從禮青傷痕累累地躺倒在廢墟里的畫面開始,他便開始不安,那份可見的寧靜早就在他們不知情的狀態下被未知的什麼一點點侵吞,暗流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