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件事情....你們查出來了嗎?”
許永肆罕見的點燃了一根菸。
他在小時候第一次偷偷學著抽菸的時候,被父親發現打了一頓。
這之後他就沒有抽過煙了。
那根菸很嗆,而且十分苦澀。
許永肆忍住了想咳嗽的衝動,和小時候一樣。
“許老師不怎麼抽菸吧?”
那個警察看出來許永肆生疏的動作,他熟練的吐出了一個菸圈。
許永肆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不好辦。”
那警察搖了搖頭又重複了一遍。
“不好辦。”
他用食指和中指夾住了那根菸頭,在空中比劃著。
“犯罪嫌疑人是個女的,但這個不重要。”
“她是被拐賣過來的,這個也不重要。”
“她是個殘疾人,但這個還不重要。”
那警察說到關鍵地方,停頓了幾秒,吊足了許永肆的胃口。
“重要的是她有精神疾病。”
“你也知道,一扯到精神病,法律就成什麼樣子。”
許永肆點了點頭,他雖然不是這方面的老師,但一些基本法律的學習也是一個教師的基礎素養。
“所以....她不會被判死刑嗎?”
許永肆的聲音被他壓的很低,他正在努力剋制心中的悲傷和憤怒。
可那警察的聲音卻很大。
“何止!”
“她不光是不會被判死刑,可能都都不用進監獄。”
“最多也是一個安上沒什麼意義的罪名,然後判到精神病院。”
“沒有判無罪已經是看她情節嚴重的份上了。”
許永肆抽完的拿根菸,將菸頭扔在了地上,用左腳攆了幾下。
“那她為什麼要那麼做?”
他的語氣和他今後的生活一樣,充滿著迷茫和不解。
警察嘆了口氣,望向了天空。
“那可得好好說道說道了。”
許永肆擺了擺手,他不想聽那麼多故事,只想知道她的殺人動機。
“嗯.....”
“簡單來說嘛。”
“就是那個女孩是被老闆買來的。”
“倆人原本都不是什麼殘疾人。”
“那女的還是個名校的大學生,只不過父母都.....”
許永肆點了點頭,下面的他大概都明白了,俗套的劇情。
“女孩的父母不要她了,或者出來意外,總之女孩和農村的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
這種事情很常見,甚至他們學校就有好幾個學生就是這樣,許永肆想多多關照她們一下,卻不知道該怎麼做。
善心和私心在這種時候經常容易模糊,所以他乾脆就什麼都不做,只是默默的懲罰那些欺負她們的人。
那警察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他的答案。
“比這更糟...”
他咳嗽了幾聲,組織了一下語言。
“總之。”
“那男的買她花了大價錢。”
“你也知道,能一個人從那種家庭環境中逃出來的孩子,性格都很倔。”
許永肆繼續補上他還未說完的話語。
“所以她三番五次的想要逃跑。”
“男人打斷了她的四肢,燒壞了她的嗓子,將她的精神折磨到崩潰,卻仍然不滿足。”
許永肆順著接下來的故事想象著。
“......於是他開了這家包子鋪,立了一個善人人設,靠女孩的悲慘賺錢。”
那警察將自已的菸頭狠狠的甩在了牆上。
“媽的。”
“你他媽猜對了。”
“比這更慘。”
菸頭爆裂出的火星四散而逃,轉瞬即逝,熄滅在了黑暗之中。
“你知道,這是大城市,不是農村。”
“女孩也可以隨時報警。”
“所以他花費了一年的時間,專門折磨那個女孩,確保她已經沒有了反抗的意識.....”
許永肆又點燃了一根菸,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這次他稍微習慣了一些。
“但他沒想到,實際上是女孩臥薪嚐膽,隱藏著,忍耐著,最終選擇了這一天,在包子中下毒。”
不過許永肆的心中還是有些許疑問。
“她是怎麼確保他一定會吃下去的?”
警察沒有抽菸,只是環繞著手臂思考。
“除去他每天都會吃做剩的包子以外,那天她也吃了那個包子,所以一切看起來都和以前一樣。”
許永肆憤怒的罵了出來。
“那她為什麼沒死!?”
“既然她都做了必死的決心。”
“你們為什麼要把她從他媽的閻王殿拉回來?”
警察沉默著。
“許老師...”
“醫院會優先搶救犯罪嫌疑人...”
許永肆拉開了與他的距離。
“可我怎麼覺得你也在偏袒她呢?”
那警察沒有直視他的眼睛,語氣也逐漸變得冷漠。
“她還沒有好好享受過這個世界....”
“她的一生....”
“所以!”
許永肆打斷了她。
“所以她就該結束這悲慘的一生!”
“你他媽告訴我,王志勇!”
“她悲慘?蕭琴就不悲慘了嗎?”
“那我的念念呢?她就享受過這個世界了?”
許永肆崩潰的原因有很多。
如果蕭琴沒有那麼善良...
如果念念沒有吃那麼多...
如果他能早回家一些....
就算事情已經變成了這樣,可她們的善良又有什麼意義呢?
她們因為善良特意去買他家的包子,可那一張張鈔票最終卻又變成了老闆堅定施暴的工具。
他不願意深入思考。
這個世界還真是爛的徹底。
“許老師,你先冷靜一下。”
王警官冷漠的拉開了與他的距離,像是隔岸觀火一樣站在一旁。
“所以你也支援她無罪對吧?”
“就算她殺了那麼多人?”
“只是因為她悲慘?”
“難道你就沒有老婆和孩子嗎?”
“那些死去的人裡面沒有你認識的人嗎?”
許永肆的情緒已經接近失控了,他找到了應該為她們死亡負責的人,可所有人卻都站在她們那一邊。
為什麼啊?難道她們不是罪人嗎?
“許永肆。”
“冷靜。”
警察冰冷的喝住了他。
“法律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我怎麼想,最終也干涉不了任何結果。”
“最終還是得看法官和律師他們怎麼辯解定罪。”
“而且。”
“你需要休息幾天了。”
“那些死去的人裡面也有和我關係好的朋友。”
“我也有老婆和孩子,你忘了嗎?他就在你教的班級裡,他還是班長呢。”
“希望你好好照顧他,不要意氣用事,否則我會和校長提議一下,我覺得你現在的狀態不適合工作了。”
他寥寥幾句便劃清了立場,將許永肆徹底的和眾人隔絕開來。
許永肆死死的瞪著他,可他始終低著頭,兩人之間永遠沒有目光交流。
“真是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