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塵最後還是替葉太守省了一匹馬。

畢竟他人還怪好的,如今前線戰事吃緊,馬匹是重要的戰略物資,還是留給更有需要的人吧。

畢竟讓離憂學會騎馬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這個過程也不利於馬兒的身心健康。

倒是苦了陸塵胯下的銀鬃馬,它才四歲多點,在馬群中還屬於一個亞成年。此刻馱著兩個人負重前行,著實是承受了它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壓力。

為了節省馬的體力,陸塵只能操縱著它時而小跑,時而漫步。這速度,比步行強一些,但也有限。

陸塵也不急著回京城,沒必要壓力胯下的黑鬃馬。此時他和離憂共乘一馬,因為要牽著韁繩,所以他的雙手環住了離憂,看上去像是將她抱著的感覺。

天高水闊,江湖悠悠。

此情此景,還真給了陸塵一點點佳人在懷,歲月靜好的錯覺。

嗯。

如果這個“佳人”再幹淨點就好了……

他覺得到了下個城池,有必要給離憂買幾身衣服。她的羅衫皺裙,早在和這銀鬃馬“摔跤”的時候,就被折騰不堪入目了,髒了不說,還破開了好幾道口子。

二人騎馬前行,於半道上得見一紅一白兩面酒旗隨風搖曳。這……陸塵心中起了念想,彷彿聞到了陣陣酒香。

近了,果然是一酒肆。

入眼是一間簡陋的茅草房,用籬笆紮了個院子,院中撐起幾個頂棚,棚下再擺放些低矮的桌椅。

這種酒肆,或是茶水攤,在民間並不少見。主要是給往來的商賈、俠客提供一個歇腳的地方,畢竟沒有官面身份的人,輕易是住不得官驛的。

“我們喝酒去!”半路得一酒家,陸塵心情大好,拍了拍離憂的腦袋說道。

“酒?”離憂不明所以。

陸塵知曉她應當是沒見過酒的,她那破山谷吃飯都成問題,哪裡會有酒呢。也不多做解釋,只是朗聲大笑,縱馬奔向了酒肆。

在院外下馬,牽著銀鬃馬進了院子,陸塵自已找了根柱子拴好了馬。

這酒肆沒招牌,這種鄉野小店通常都是如此的。事實上也不需要招牌的,它依靠高掛的酒旗攬客,這東西在遠處看可比招牌顯眼太多了。

那茅屋旁,歪歪扭扭地寫著“三文錢一碗”,價格挺公道。

懷裡還有從離憂住的山洞裡摸出來了幾十文銅錢,吃一頓綽綽有餘了。

陸塵將懷中的銅錢盡數交給店家,這點錢反正是不夠支撐二人到京城的,也沒必要節省了。

一家鄉野小店,也不能指望有什麼珍饈美饌。只是這些時日,陸塵吃的不是野味就是乾糧,慘不忍睹。因此,他對這頓穿越後第一頓熱乎飯,還是懷有幾分期待的。

酒菜很快端上來了,有一隻雞,一盤狗肉,幾碟小菜,以及兩大碗濁酒。

烹飪的方式也很簡單,不管是肉類還是花生毛豆這種小菜,通通都是用鹽水煮熟了撈出來裝盤,狗肉的腥味都未能剔除乾淨。

可取的是配了蘸料,這蘸料滋味倒是豐富得很,除了常見的調味料外,還特意新增了桑葚,甘美鮮甜,別具一格。

那濁酒更是出人意料的好,看著像是米湯一般髒兮兮的,喝起來入口柔順,甜中微酸,清爽可口。

離憂吃相不太雅觀,連筷子都沒用,直接上手了。她撕扯下一條雞腿,大口咀嚼,油脂濺到了衣領上,形成一灘油漬。

陸塵喝了一口濁酒,笑看離憂胡吃海塞,這姑娘是埋汰了些,可心裡升不起一絲反感。

許是她吃的太急了吧,離憂突然停下了動作,梗著脖子艱難的吞嚥,看起來是被食物噎住了。

“慢點吃。”

陸塵將濁酒遞給她,示意她喝點往下順一順。

離憂接過粗瓷碗,很是豪氣地將碗中酒液一飲而盡。

頃刻,一抹紅霞染上了她的臉頰,本就絕美的容顏更添了幾分俏麗。

“兩個……兩個陸塵!”離憂神經兮兮地向後退縮了一下,似乎受到了驚嚇。接著,大概是覺得這樣很有趣吧,低聲吃吃傻笑。

陸塵看著暈乎乎的離憂,一時間啞口無言。自打認識這姑娘以後,各種無語已經是家常便飯咯。

還入微呢……一碗米酒就成這德行了。

擔心離憂出什麼狀況,陸塵坐到了她的身邊。

看到陸塵過來了,離憂拿著空碗在他面前晃了晃:“甜甜的,好喝,還要……”

“你要個毛……”陸塵給她倒了一杯水:“女孩子多喝熱水。”

“不要。”離憂一把推開了水,腦袋搖成了撥浪鼓。

又菜又愛喝……

“沒有了,只有兩碗,我們一人一碗。”

“他還有!”離憂指著一旁的店主。

“但是我們沒有錢給他了,我教過你的,在外面所有的東西都要用錢買,否則就是搶劫了。”

“那……”離憂又指向了陸塵喝剩下的半碗酒,把自已碗中的水潑了,交到陸塵面前。

陸塵本想說那是我喝過的,但是轉念又想到,兩人在山谷裡的時候,也曾用同一個碗喝過魚湯。

“先吃飯,等會兒再給你喝。”陸塵妥協了,不過是一碗濁酒罷了,按照後世酒精度數來看,不過是在十度上下。

這樣的量,也不用擔心離憂喝醉。

“嗯!”離憂很開心地應了一聲,然後風捲殘雲般地掃蕩著桌上的吃食。

“呸呸呸!這個好難吃!”離憂吐出了一口……花生殼……

她沒見過花生。

陸塵夾起一枚,將外殼剝開,取出裡面的花生仁,餵給了離憂一顆。

“這樣好吃了嗎?”

“好吃!”離憂點了點頭,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在這之前,她吃的食物,都是各種野生植物,且大多都是生吃,那味道可想而知。

如竹筍、野果、蘑菇、野菜等等,或苦或酸,但都離不開澀。之前,一碗魚湯都讓她覺得無比美味了。

“好吃,就多吃點。”陸塵坐在她身旁,將花生、毛豆去殼,放在空碗中,供離憂拿取。

“到了京城,天天帶你吃好吃的。”

酒足飯飽後,二人牽著馬離開了酒肆,按照店主的指引,往最近的小鎮而去。

等到兩人走遠了,那店主一改方才的老實忠厚模樣,樂呵呵地跑到廚房裡,對著自已的妻子炫耀。

“婆娘你瞧瞧,這是啥?”

酒肆店主拿出一枚銅錢,正是方才陸塵交到他手上的。

“出息,一文錢有什麼好得瑟的?”他妻子白了他一眼,埋頭洗碗。

“你看看上面的字!”

聽了這話,老闆娘的火氣蹭地就上來了:“好你個老王八,諷我不識字是不是?那你滾,找個知書達禮的過日子去!”

店主哪裡是這個意思,也怪自已一時得意忘形了,他這婆娘是個爆碳脾性,一點就著,招惹她幹啥。

“可是錯怪我了!你看,這是剛才那小兩口給的銅錢,上面寫的是元和通寶,這可是一百多年前的錢幣了。當初這錢發行的時候數量就很少,後朝廷大肆回收這錢幣,重鑄新錢。如今,這可是個稀罕物什了。”

“這錢現在不能用了?那你還收來做甚,你這個敗家的……”

“夫人莫著急,聽我說。這鎮上不是有文玩店嗎,專收這種稀罕物,我上次瞧見過一回了。到時候我去一趟,這一枚銅錢換個五枚十枚的也是尋常的。”

以陸塵侯爵之子的身份,哪怕僅僅是個庶出的,平時使用的錢幣大多是銀兩,而不是銅錢,所以很難在意到這種細節。

若是陸塵知道此事,會做何聯想尚未可知。但是顯然,這酒肆老闆悶聲發財,不可能把這件事告訴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