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以前可是很柔弱的,走幾步都要人扶著,像一朵小白花似的。怎得現在變得如此氣色紅潤,神態悠閒起來。
看到眾人震驚的神色,雲嶺和白芷相視莞爾一笑。
她們兩個就知道會是這種情況。
韓婧瑤在眾人震驚之餘,輕輕向前邁了一步,行俯首禮拜見韓老夫人:“祖母,瑤兒回來了。”她聲音本就帶有絲絲甜糯,只是平常會去刻意去壓著。現在這聲音聽在眾人耳朵裡,可不顯得韓婧瑤性格嫻靜溫柔似水一般。
韓婧瑤微微低頭用右手拂過鼻尖,又故意擠了兩滴淚,卻又不讓眼淚滴落,只是浸潤在自己紅潤地眼內。這可是哭戲的最高境界了,她能做出這種樣子的哭戲可真是太厲害了,韓婧瑤在心中暗暗佩服自己。
果然,抬頭眼裡已是兩眼盈盈淚光,似乎一個不小心就會落下幾滴淚來,惹的在場的人不由得憐惜起來。
韓老夫人久不見自家孫女,想念的很,便急忙扶起韓婧瑤,韓婧瑤也順勢挽住韓老夫人的手臂。這是韓老夫人在向她示好,畢竟她可是韓家唯一的正房嫡女了。
韓夫人在世時她將極其滿意自己選的這個兒媳婦,為人大氣溫婉,治家有方,懂得顧全大局,生的孩子也是有教養的。要不是幾年前出現變故,瑤兒也不必如此,被刺激的病了不說,還離家三年去天心寺誦經保平安。
“瑤兒,這些年過的如何,怎麼也沒給家裡來封書信。”韓老夫人擔憂地詢問。
韓婧瑤還沒說話,一旁的吳氏到先插嘴說:“畢竟是大姑娘了,久不著家,許是感情淡了。”她眼睛瞥向韓老夫人處:“倒是平白讓老夫人傷心難過。”
“行了,你個婦人家,瞎嚷嚷什麼,不會說話就閉嘴。”吳氏的夫君林旭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本就是簡單的性子。
他早就不同意跟著媳婦跑了這麼遠的路來到燕京,可耐不住吳氏一心想過上好日子,心裡就巴巴的希望能分點韓府的家產。
可她也不想想,就算韓婧瑤不回來。這家產也輪不到她這個遠房表侄女。
當眾被夫君訓斥,吳氏面子上下不來,氣呼呼的回自己院子去了。倒是她夫君林旭一直在衝著韓婧瑤道歉:“瑤瑤啊,你姑姑許是最近心情不好,你和老夫人不要往心裡去啊!”
韓婧瑤倒是沒說什麼,還是韓老夫人擺了擺手示意這件事就到此作罷。
韓婧瑤這才回答之前韓老夫人問她的問題:“祖母放心,瑤兒在寺裡過的很好。”韓婧瑤大大方方的回應:“久久不寫書信,一來是因為靜心師太說修身先修心,二來是因為父親的原因,我不願祖母再次觸景傷情,想到往日之事。”韓婧瑤不卑不亢道。
看到自家小姐這副說辭,雲嶺和白芷心中已經瞭然。
小姐這是...要開始演戲了啊......
接下來,面對眾人一陣噓寒問暖,韓婧瑤應對得遊刃有餘,完全不帶怕的。林月娥也是表面功夫做得極好,說了許多體己的話,還時不時落下幾滴眼淚。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才是韓婧瑤的親孃,這韓府的當家人呢。
“姐姐,許久不見,妹妹甚是想念你呀!”韓蘇媛衝上來緊緊挽住韓婧瑤的手臂:“你不在這京中,妹妹每天都索然無味。現在姐姐回來了,以後你我姐妹又可以一起玩鬧了呢。”韓蘇媛滿臉真切,睜著兩顆黑溜溜的眼睛天真地說道。
這話自然受到在場一眾人的讚賞,一些遠房親戚紛紛笑道:“媛兒這孩子果真是個重情義的呀。”
韓婧瑤先是裝作茫然的神色,再回以微笑:“傾盼許久,我也甚是想念妹妹呢。往後你我定要日日膩在一起。”韓婧瑤輕抬眉眼,神色淡然之中滿眼竟是淚光。
韓蘇媛心中再怎麼不快卻還是不能夠表現在明面上,只得站在林氏一旁裝做嫻靜模樣。
韓婧瑤望向林月娥不動聲色,不緊不慢道:"還有姨娘,這麼些年全靠你在打理府中大小事務,辛苦了。"
林月娥聽見這話,忙說道:“這是哪裡話,打理府中事務本就是我的分內之事,瑤兒不必介懷。”
林月娥哪裡聽不出韓婧瑤的話外之音,只是她沒想到韓婧瑤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地與她對上,從前她可是個渾身是病的病秧子,哪有這般伶牙俐齒。可惜老夫人在身邊,她不便發作,只好把怒氣藏在心中,裝作若無其事般賢良淑德的模樣。
幾人說著話,便到了老夫人住的無望齋,屋內擺設淳樸,該有的東西是應有盡有一樣不缺,但東西大多陳舊,散發著古色古香的氣息,想來應當都是些收藏許久奇珍異寶了。
林氏命丫鬟們將吃食端了上來,張羅著擺放,笑道:“不知道大小姐何時才到府上,所以家中的下人還沒將晚飯做好,委屈你先吃些酸甜可口的果乾糕點墊墊肚子了。”
韓婧瑤掩飾著心中的不快,淡淡的抬起拿著手帕捂嘴笑道:“姨娘倒也不必如此麻煩,說的女兒像是個外人似的。”
林月娥不是個傻子,自然是聽出了話外之音,慌忙看向老夫人。老夫人此時面色不善眉尖緊蹙,定然是剛剛韓婧瑤說的話被她聽進去了。於是尷尬地笑了笑:“這也快到晚膳時間了,趕緊讓瑤瑤喝喝茶潤潤嗓子,我再派下人去廚房催下晚膳。”
老夫人這才稍微緩和了一下神色,示意身邊的蘇嬤嬤前去廚房催促。
她歷經兩朝興替,心思比這府中任何人都精明上許多,林氏的野心不是一時半刻形成的,這些她都知道。但只要林氏不做出格的事,不讓讓將軍府蒙羞,她倒是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畢竟這事兒鬧大了只會讓外人看笑話。
“想來這位就是大姐姐了吧!長得真像先生說的仙女姐姐,我喜歡。”韓幼霖邁著他奶呼呼的步子,踉蹌地跑了過來,一把抱住韓婧瑤的大腿,嘴裡還不忘脆生生的喊:“大姐姐漂亮、漂亮。”
韓婧瑤倒沒想到家裡還有這麼可愛的一個“小丸子”,搜尋一下腦中的記憶,才想起這是二叔家的小兒子,也就是她的堂弟——韓幼霖。
“這麼小的年紀,竟如此能說會道了。”韓婧瑤笑著蹲下身子,白嫩嫩的手揉捏著韓幼霖肉呼呼的小臉。
韓幼霖也不躲避,反倒樂的厲害,望著韓婧瑤咯咯的笑個不停。
跟在後面慌忙追過來的趙氏看到此景,一時有些震驚,幼霖少年老成,從不與人親近,怎麼今天對韓婧瑤這般喜愛。
剛剛幼霖在院子裡只是不小心瞄見了韓婧瑤一眼,便吵著嚷著要來祖母這邊看仙女姐姐,下人攔都攔不住,她也是得知這件事,怕韓幼霖莽撞的性子衝撞了老夫人,才在得了下人通報後,趕忙過來。
不過只要兒子喜歡,她自然是開心的。
趙氏忙掰開韓幼霖抱住韓婧瑤大腿死死不放的手,抱起憤憤不平的韓幼霖,笑道:“這孩子啊,調皮慣了,瑤瑤可不要生氣才好。”
韓婧瑤被這孩子萌的心都要化作一灘春水了,怎會不喜歡呢。
她故意揚了揚聲音,彎著腰,一把捏住韓幼霖的小臉,含笑道:“我啊,最是喜歡小孩子了,尤其呀!是像三弟這般嘴甜的小傢伙。”
韓幼霖果真被逗得笑了。他本就是個半大的孩童,聽見自己喜歡的仙女姐姐如此誇他,當即害羞的不好意思的直往趙氏懷裡鑽。
趙氏自是笑逐顏開,扒拉著韓幼霖的小腦袋,說:“喲,怎麼今日知道害羞了。”
韓老夫人看見此景,也樂的哈哈大笑。這般兒孫歡聚一堂,承歡膝下的場景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今日韓婧瑤一回來,便惹得大家樂個不停,她心中自然是歡喜。
站在一旁的趙氏倒沒想到韓婧瑤會待韓幼霖這般好,因著前些年分家,二房已經搬出了將軍府,所以兩家來往並不多,顯得生分許多。還是前兩年,韓婧瑤的父母接連去世,就連嫡長子韓景俊也戰死沙場。之後,韓婧瑤又離家去了天心寺修行,老夫人愁苦不堪,夜夜久久不能寐,這才將二房一家遷來將軍府,孩子一多,人氣兒也有了,老夫人心情便好上許多,不再想起以往得那些傷心事。
趙氏自是知道林氏是個不好惹得,所以依著老夫人得意思,便本本分分得在這府中待著,沒事看看孩子、陪陪老夫人,旁的也不做什麼。
林月娥本以為韓婧瑤沒怎麼見過韓幼霖,或許會不喜歡他,現在看來,到底是嫡親的孩子,關係要是不親近才是奇了怪了呢!
看著這幾人和和睦睦的模樣,生生刺痛了林氏的心,她為這個家勤勤懇懇這麼些年,也不見得老夫人對她有什麼好臉色。若是放在以前,她是將軍府裡的一介妾室,被瞧不上眼也罷;可現在,顧氏都死了三年了,老夫人還是不將實權交給她,她心中確有不滿,倒也不說什麼。
她把畢生的心血都放在了韓蘇媛身上,現在只希望韓蘇媛能夠爭口氣,嫁給京中的世家大族做個正妻。到時候,什麼將軍府,就連韓婧瑤,她也不必放在心上。
只不過,以今日韓婧瑤回府的形勢來看,京中定然有不少大戶人家已經得知韓婧瑤回來了,暗中找人殺了她已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既然暗著來不行,那就把事情擺到明面上來,一個剛剛回京的孤女,因為一些意外而名聲盡毀,不堪世人的辱罵,自殺身亡,這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了。
韓婧瑤將林氏的神色變化全部都看在眼裡,她為之隱藏三年,為的就是不惜一切手段把林氏打入萬丈深淵。沒想到,她才剛回來林氏這就等不及要動手了。
幾人逗弄著韓幼霖,老夫人身邊的嬤嬤從廚房派人來回話,說是讓韓婧瑤先回去休整半個時辰,廚房這邊才剛開始。
海棠院——
韓婧瑤命雲嶺拿出兩銀子遞給引路的侍女,現在剛剛回府應該四處打點著,有備無患,以後自有用的著的地方。
說到銀子,韓婧瑤才想起前幾天她們花了大價錢買的那顆珠子,她素來喜愛各類金釵銀簪及雲錦華服,別看今天進府穿的淡雅知性的素袍,用的可是產自西周的流雲錦,紋路似天間淡藍的流雲,又有銀絲點綴價錢比普通華服的價錢翻了幾番不止。
還好這次回來,帶的銀兩夠多,只是現在碎銀用的差不多了,以她這花錢大手大腳的花法,估計撐不過月餘就將手頭的碎銀花了個精光。
看來,明天得去換些碎銀來。
雲嶺一來到院裡便打來水,叫道:“小姐快來沐浴。”
舟車勞頓一天了也該好好沐浴一番,放鬆一些。
海棠院一共有四間房屋,除去韓婧瑤住的之外又額外刨除一間做專用的洗漱間。其他就是雲嶺和白芷一間,再有一間就留著放些雜物。這海棠院和從前沒什麼兩樣,看樣子是老夫人親自派人來打掃過。
雲嶺拿來花瓣撒在浴桶中,又準備好換洗的衣物,卻久久等不來自己小姐來隔間,便尋了過去。
收拾完東西的白芷見自家小姐坐在窗前獨自發呆,不由得讚歎起來韓婧瑤的美貌。
小姐這麼好看,不愧是燕京城裡人人稱讚的美人!
不對,小姐本來就是美人。
“哎!發什麼呆呢?”雲嶺猛地拍了一下白芷的肩膀。剛從外面回來,她就見白芷站在桌前探著毛絨絨的小腦袋盯著小姐看,不知道在想什麼,看的這麼入迷。
“啊。"白芷被雲嶺嚇了一跳,小聲驚叫道:“幹嘛呀,人嚇人嚇死人你知不知道。”
說完,還不忘翻了雲嶺一個白眼。
白芷本就是個歡脫的性子,雲嶺雖然平時不太愛說話,但說到底也是個小姑娘,便回懟道:“怎麼,說你兩句不行呀!”
兩人吵鬧的動靜成功驚動了韓婧瑤,她嗔怪道:“怎麼回事啊,又鬧起來了。”
“小姐,她嚇我”白芷氣嘟嘟地嬌嗔,那模樣簡直比天心寺裡的那隻大白貓還要可愛上幾分。
看著兩人打鬧的樣子,剛剛還在為事情煩憂的韓婧瑤也不由得笑出了聲:“行了行了,你們兩個不要再鬧了啊!”
“現在啊,我們的當務之急是與府中各人打好關係,早點找出殺害我孃的兇手,還要為哥哥、父親報仇。”看到韓婧瑤突然認真了起來,白芷和雲嶺也收斂了性子,聽接下來韓婧瑤說的話。
“明日我們早點去給祖母請安,不能失了禮數。”說完又不忘叮囑:“還有,一定要小心林氏身邊的人。”
“這世間人本就情誼淺薄,心愛之人的話都不可全信,更何況是親情呢,天下大同唯有人心不同,猜得透所有也猜不透人性。”
“好了好了,小姐你還是快去沐浴吧。”不等韓婧瑤說完心靈雞湯便被雲嶺催促著去沐浴了。
沐浴完韓婧瑤不免有些愜意, 回想著之前的記憶,發現這個身體的主人除了身體弱點,其他都挺好,起碼沒有像一些穿越文裡寫的一樣被人欺負的很慘,爹不疼娘不愛。
韓家是大戶人家,幾輩人裡出過數十位將軍統帥,到了她爹這一輩更是承蒙聖意,受先帝與當朝黃帝的寵愛。她娘是商賈世家出身,雖說商賈之人身份低下,但顧家乃是皇商,連朝中的大臣巴不得與顧家搞好關係,她娘嫁到將軍府京中自然沒有異議。
不過,自從韓家軍全軍覆沒後,韓家便落寞了。按理說忠臣之士戰死沙場,朝廷應會體恤讚賞,亦或是封個爵位,以關照其家人,保衣食無憂。可沒成想到,當今陛下非但沒有這麼做,反而還冷落韓家,讓韓家這幾十年來對盛國的忠心都變成了笑話。
不僅韓婧瑤不明白,就連師父也不知道陛下為何要這麼做,莫不是爹孃的死跟盛康帝有關?
現在她的任務就是查出真相,為韓家找出兇手。這樣才不會辜負師傅的一片心意。
師傅教她武功、毒術就是為了讓她能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她苦心籌備三年,等的不就是現在?為的不就是一個結果?
如若查出誰是兇手,她一定讓他血債血償,讓他嚐嚐家破人亡,如死屍一般的冰冷瘮人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