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高原,秘密營地。

衛星電話的加密頻道指示燈在昏暗的巖洞指揮所裡固執地閃爍著,發出低沉而規律的蜂鳴聲。

宋和平從一張大幅的伊利哥西北部戰區地圖上抬起頭,揉了揉因長時間專注而佈滿血絲的雙眼。

地圖上,摩蘇爾、泰勒阿費爾、辛賈爾等地被紅藍鉛筆標記得密密麻麻,箭頭、圈套和問號交織成一幅複雜的戰爭博弈圖。

他放下手中的測繪尺,拿起衛星電話冰涼的聽筒。

“講。”

“老闆,是我,亨利。”

電話那頭傳來亨利熟悉的聲音,帶著幾分凝重說道:“西北部的風暴過去了……初步評估結果出來了。”

“說吧。”

宋和平的回應簡潔到極致,他需要的是事實和資料,而非情緒化的描述。

“慘烈……前所未有的慘烈。”

亨利在電話那頭深吸了一口氣,才開始緩緩彙報。

“根據我從有限公開渠道的資訊碎片,以及地下世界和黑市上開始流傳的訊息綜合判斷,過去48到72小時,cia在伊利哥西北部經營多年的情報網路,遭受了近乎毀滅性的系統性打擊。摩蘇爾、泰勒阿費爾、辛賈爾、塔爾法爾……幾乎所有重要節點都遭到了血洗。”

“具體情況。”

宋和平追問,手指無意識地在地圖上摩蘇爾的位置敲擊著。那冰冷的觸感讓他保持絕對的清醒。

“確認死亡或被俘的高階外勤特工,已知的就有‘歷史教師’、‘風信子’、‘技工’……這份名單很長,目前能確認的至少有八人,都是經驗豐富的老手。中級協調員和重要聯絡員損失超過十五人。至於底層線人……”

亨利頓了頓,聲音裡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澀意,“無法精確統計,初步估計在四十到六十人之間,甚至可能更多。很多人是在被抓捕後就被就地處決,很多聯絡直接中斷,甚至沒有留下任何記錄。至少四個我們已知的重要安全屋和裝備儲存點被徹底搗毀,大量昂貴的通訊裝置、武器、未及銷燬的敏感檔案,甚至行動資金都落入了1515手中。”

似乎感覺到結局過於嚴重,亨利停下了陳述,隔著電話宋和平能聽到他在舔著自己的嘴唇,似乎需要潤澤一下因為緊張而發乾的口腔。

“老闆,客觀地說,cia目前在伊利哥西北部超過百分之九十的潛伏力量和情報收集與行動能力,已經被連根拔起,基本陷入癱瘓。”

宋和平沉默地聽著,目光落在地圖上那些被標記的城市。

這個結果,甚至比他預想的還要“好”。

1515武裝的極端殘忍和高效的行動力,這次完美地充當了他手中最鋒利的無形刀刃,進行了一場精準而無情的清洗。

亨利繼續道:“這意味著,至少在可預見的一段時間內,美國人和他們的國際聯盟對伊利哥西北部的空中打擊、無人機斬首以及特種部隊行動,其精確度和時效性將大打折扣。他們失去了地面上的‘眼睛’和‘耳朵’,只能更多地依賴衛星和高空無人機進行廣域監控,但那種監控缺乏細節和實時性。”

“如果1515的那些頭目變得足夠謹慎,減少電子通訊,降低活動頻率,避開開闊地帶和固定作息規律,他們被空中力量鎖定並斬首的風險將大大降低。老闆,你這一手……幾乎是暫時性地廢掉了美國人在伊利哥西北部的一隻主要手臂,還挖瞎了他們的眼睛……”

“暫時而已。”

宋和平終於再次開口,聲音裡沒有絲毫得意或喜悅,只有冰冷的現實感。

“cia會痛入骨髓,會陷入內部混亂和相互指責,但他們不會死心。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重建網路,會用更隱蔽、更殘酷的方式重新滲透。但這需要時間,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時間。而這寶貴的時間,正是我們目前最需要的。”

“那我們下一步怎麼辦?”

亨利問道,語氣急切起來,“現在西北部亂成一鍋粥,1515正在瘋狂搜捕殘餘的可疑分子,藉機清除異己,各個部落和小的武裝派別人人自危,正是我們擴大影響……”

“等。”

宋和平打斷了他,只給了一個字。

“等?”

亨利的聲音裡充滿了錯愕,這完全不符合他認識的那個永遠主動出擊、善於創造和把握戰機的老闆。

“沒錯,等。”

宋和平的語氣不容置疑,帶著一種戰略家的耐心。

“等cia的混亂進一步發酵,等他們內部的傾軋和調查消耗更多精力。等1515的瘋狂鎮壓引起更多部落和勢力的反彈和恐懼。等那些被逼到絕路、看不到其他希望的地方武裝和組織自己做出選擇。我們現在最需要的是蟄伏,是積蓄力量,是讓我們自己變得更強大。你繼續監控所有能監聽的頻道,動用一切資源,有任何關於西北部重要人物動向、部落武裝異動,或者cia試圖重建網路的風吹草動,立刻通知我。”

“明白。”

亨利雖然心中仍有疑惑,但長期的信任和對宋和平判斷力的信服讓他選擇了堅決執行命令。

掛了電話,宋和平將杯中冰冷的阿拉伯茶一飲而盡,然後起身走出巖洞指揮所。

波斯高原的夜風立刻包裹了他,帶著刺骨的寒意和乾燥的沙土氣息。

營地裡篝星星點,遠處傳來巡邏隊單調的腳步聲。

這裡的夜空很漂亮。

高原的星空格外清晰冷冽,銀河像一條碎鑽鋪就的河流橫貫天際。

在營地中央一片相對平整的空地上,藉助幾盞臨時拉起的電燈的光亮,數十名新招募的民兵正在進行最基礎的佇列和武器操練。

薩米爾和納辛的身影穿梭其間,用帶著濃重口音的阿拉伯語和庫爾德語大聲呵斥著,努力糾正那些自由散漫慣了的前部落武裝分子、農夫甚至城市青年的動作。

他們的吼聲在空曠的高原上顯得格外清晰。

看著這支雖然充滿了復仇怒火但距離他心目中那支能打硬仗的精銳之師還差十萬八千人的隊伍,宋和平深深地知道“等”這個決定是沒錯的。

他必須利用這段由他親手創造的、用cia特工和線人的鮮血換來的寶貴時間視窗,將手中這些充滿潛力但未經雕琢的“沙子”,淬鍊成未來能夠橫掃1515武裝的利劍。

他轉身返回巖洞,從保密箱裡拿出另一部衛星電話,撥通了一個熟悉的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背景音極其嘈雜,充滿了喧囂的非洲鼓點、模糊的當地語言叫賣聲、老舊發動機的轟鳴,彷彿一首混亂的交響曲。

“喂?誰啊?”

一個充滿了職業性警惕的聲音傳來,背景音裡還夾雜著一聲笑罵,“嘿,黑哥們,那玩意兒不能這麼換……”

“江峰,是我。”

宋和平的嘴角卻不自覺地露出了笑意。

看來江峰這傢伙在某個集市上瞎逛。

自己跟非洲和“音樂家”防務表面脫鉤是對的。

至少其他兄弟們的壓力減輕了不少。

“這個是我剛換的新號碼。”

為了躲避cia的追蹤,宋和平不得不經常更換號碼。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像是點燃了一個火藥桶,爆發出巨大的驚喜:“老班長?!臥槽!真是你?!我好幾天沒你的訊息了!聽說你在伊利哥那邊弄出很大動靜來!我去問亨利,那老小子跟我打馬虎眼,連我都保密!”

“我沒事,目前還好。”宋和平簡短地回答,直接切入正題,“非洲那邊是不是很閒?要不要給你在波斯這邊找了個正經活,有興趣沒?”

“有!必須有啊!一萬個有!”

江峰的聲音立刻興奮起來,背景音裡的嘈雜似乎都被他高漲的情緒壓了下去。

“現在列比亞那邊各武裝派別暫時在談判期,說是整合一起搞什麼聯合執政委員會,沒我們什麼事了,所以法拉利帶著我們的都回到了塞納這裡,他和亨利比較忙,一個管財務一個情報,白熊兩口子和努拉在運送軍火,也有事做……獵手和災星他們在蘇丹那邊的基地,反倒是我最沒事做,現在像個混吃等死的廢人……”

“過來幫我訓民兵。”

宋和平語氣不容置疑:“地點在波斯高原。薩米爾的手下現在只有七百多人,都是好苗子,血性足,仇恨拉得滿,但缺系統性的軍事訓練,一盤散沙。你過來把你在教導隊那套訓練模式和連排防禦和進攻戰術都交給他們,順道給他們把把單兵軍事素質的關,怎樣?”

江峰更加興奮,聲音高了八度:“沒問題啊!這個我拿手!保證給你練得嗷嗷叫!讓他們以後聽見你的哨聲就條件反射!什麼時候出發?”

“立刻,馬上。”宋和平的命令簡潔有力,“我會讓法拉利給你定好機票,這邊的簽證之列手續我會讓人給你辦好,你用最快速度過來,路上不要節外生枝。”

“得咧!沒問題!”

江峰高興得像個要過年的孩子。

“我現在回去收拾東西,你讓法拉利那傢伙快點給我訂機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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