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後,波斯,德黑蘭xx尼國際機場。
機場大廳里人流如織,空氣中混雜著各種語言、香料味、汗水和消毒水的氣息。
來自世界各地的旅客、商人、外交官以及形色各異的當地人穿梭不息,巨大的玻璃窗外,陽光將停機坪上的瀝青烤得微微扭曲。
江峰揹著一個巨大沉重、看起來飽經風霜的戰術揹包,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看不出品牌的戶外夾克,下身是條511戰術褲,腳蹬一雙沾滿灰塵的高幫作戰靴,走出了國際到達通道。
他臉上戴著副遮住半張臉的墨鏡,下巴上帶著幾天沒刮的胡茬,身形壯實,步伐沉穩,看似隨意地打量著周圍環境,但墨鏡後的雙眼卻像雷達一樣掃視著大廳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攝像頭的位置、每一個可能存在的監視點。
多年的戰場生涯讓他養成了一種近乎本能的警惕。
他沒有停留,按照指示,直接走向國內航班轉換通道。
一小時後,他登上了一架飛往波斯西北部城市馬哈巴德的小型內陸航班。
飛機老舊,艙內瀰漫著濃烈的機油和羊肉味。
乘客大多是本地人,好奇地打量著這個明顯是外國人的壯漢。江峰靠在舷窗邊,看著窗外下方逐漸變得荒涼、溝壑縱橫的高原地貌,心中默默盤算著。
幾小時後,飛機降落在馬什哈德一個更顯簡陋的機場。
在這裡,他沒有任何停留,直接走出機場大廳。
一輛看起來極其普通、甚至有些破舊的白色伊朗國產的薩曼德牌轎車,掛著本地車牌,悄無聲息地滑到他面前停下。
車窗搖下,駕駛座上的人戴著墨鏡,衝他微微點了點頭。
江峰沒有任何猶豫,拉開車門,將巨大的揹包扔進後座,自己坐進了副駕駛位置。
車門剛關上,車子便迅速匯入了機場外的車流中。
“路上還順利?”
駕駛員開口,聲音低沉而熟悉。
江峰這才徹底放鬆下來,摘下墨鏡,他咧嘴一笑,用力捶了一下駕駛員的肩膀:“操!老班長你居然親自來當司機?阿凡提沒給你配人?!太不夠意思了!”
開車的正是宋和平。
他笑道:“這裡情況特殊,別人來我不放心。”
“可以啊,這地主之誼夠意思。”
江峰舒服地靠在椅背上,打量著車窗外馬什哈德的街景。異域風情的建築、穿著傳統黑袍的婦女、滿牆的革命標語和已故精神領袖的畫像、混雜著現代廣告牌,構成了一幅光怪陸離的畫面。
街道上車流擁堵,喇叭聲不絕於耳。
“這車不錯啊,伊朗本土特產?鋼板夠厚實,就是發動機聲音跟拖拉機似的。”
江峰調侃道,一邊熟練地從夾克內兜摸出煙盒。
宋和平看了一眼江峰的煙道:“這裡公共場合禁菸很嚴。”
江峰聳聳肩,自己把煙點上,深吸了一口,搖下半拉車窗,將煙霧吐到窗外乾燥的空氣裡:“老班長,波斯這地方……感覺咋樣?一路上過來,看著還挺平靜。”
宋和平熟練地操控著車輛,避開一輛強行併線的小巴,聲音平穩地回答:“表面平靜而已。波斯是一個極度複雜的矛盾體。你看到的是古老的文明、普通人的熱情好客、對宗教的虔誠。但在水下,暗流洶湧。他們自己內部的各種派系,都在角力。”
車子駛出城市,開始沿著一條年久失修、坑窪不平的公路向東北方向的邊境山區行駛。
兩側的景象逐漸變得荒涼,黃土坡、裸露的岩石、零星的耐旱灌木取代了城市的喧囂。
“你這次搞出的動靜……”江峰收斂了笑容,壓低了些聲音,“cia那邊,聽說很傷筋動骨了?”
宋和平目視前方,輕輕點了點頭:“亨利評估,他們在伊利哥西北部的網路基本癱瘓。這是我們的機會視窗。”
“牛逼!”江峰興奮地一拍大腿,“這下夠那幫西裝革履的老爺們喝一壺的了。那我們接下來是不是可以大幹一場了?趕緊把這幫新兵蛋子練出來,殺回伊利哥,扯起大旗……”
“不急。”宋和平打斷他,“首先,你得先幫我把這批人練成真正計程車兵,而不是拿著槍的土民兵。其次,這裡的局勢比你想象的複雜。”
他頓了頓,側臉看了江峰一眼,眼神嚴肅:“有幾點,你必須時刻記住。第一,在這裡,並非絕對安全。波斯人給我們提供了庇護所和一定的支援,但這是出於他們的戰略利益,不代表我們是一家人。他們內部的情報機構無孔不入,而且派系林立。對我們,他們既是合作者,也是監視者。”
江峰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臉上的嬉笑收斂了不少。
宋和平繼續道,聲音壓得更低:“第二,也是最危險的一點:內鬼。這裡的內部情況極其複雜,各種勢力交錯滲透。除了波斯境內的幾大家族各懷鬼胎之外,cia、摩薩德(以色列)、mi6甚至土雞國的人都可能透過各種手段安插了眼線和內應。我們之前的行動能成功,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我們身在暗處,並且利用了1515這把刀。但現在,隨著我們力量壯大,必然會吸引更多的目光。任何疏忽,都可能導致滅頂之災。”
“明白。”江峰的神色徹底嚴肅起來。
“第三。”宋和平指了指窗外荒涼的山地,“我們要去的地方,靠近邊境,情況更亂。除了政府軍和革命衛隊,還有各種地方武裝、部落勢力、走私集團,甚至可能有極端組織的殘兵流竄。不要相信任何未經確認的陌生人。所有的交接、聯絡,必須嚴格按照加密程式和暗號進行。”
“嗯,我都記住了。”江峰重重地點了下頭。
兩人隨後就伊利哥西北部的局勢深入交換了看法。
他們討論著1515可能採取的報復行動、各個搖擺部落的心態、以及未來訓練的重點方向。
破舊的轎車在顛簸的公路上行駛,車廂裡瀰漫著菸草、塵土和兩個老戰士之間那種無需言說的信任與默契。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高原的夜晚來得很快,氣溫驟降。
宋和平離開主幹道,駛上一條更加崎嶇不平、幾乎看不出路形的土石路。
車輛在劇烈的顛簸中前行,周圍是一片漆黑的山地,只有車燈照亮前方一小片不斷跳躍的路面。
經過近兩個小時的艱難行駛,車輛在一個毫不起眼的山谷入口處停下。
宋和平熄了火,關閉車燈。瞬間,整個世界陷入一片死寂和純粹的黑暗之中,只有高原的風掠過岩石的嗚咽聲。
宋和平拿起一個微光手電,有規律地對著山谷深處閃爍了幾下。
幾分鐘後,黑暗中傳來幾聲類似狼的吠叫。
宋和平也回應了幾聲。
“暗號對了。走吧。”
他低聲說,重新發動汽車,緩緩駛入山谷。
又前行了大約一公里,前方出現了幾點微弱的光亮,隱約可見一些依山而挖的洞穴和搭建的低矮偽裝棚屋。
幾個穿著混合式作戰服、手持ak系步槍的身影出現在車燈前,警惕地注視著車輛,直到看清駕駛座上的宋和平,才稍稍放鬆,示意車輛透過。
“到了。歡迎來到我們的秘密營地。”宋和平停下車,對江峰說道。
江峰跳下車,深吸了一口冰冷稀薄的空氣,活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雙眼在微光中迅速掃視著這個隱蔽的營地。
片刻後,他的臉上露出了興奮的笑容:“不錯的地方,易守難攻,就是條件糙了點。我的學生們呢?”
“大部分已經休息了。明天開始,他們就是你的了。”
宋和平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帶你去看看住處,吃點東西。”
“吃的不急!”江峰一把拉開車門,拽出那個沉重的揹包,“先帶我去看看裝備庫和訓練場!”
宋和平看著迫不及待的老友,臉上再次浮現出笑意。
把江峰這個“魔鬼教官”弄來絕對是最佳選擇。
很顯然,江峰也沒讓宋和平失望。
接下來的兩天,江峰幾乎是不眠不休地投入了工作。
他拉著薩米爾和納辛開了幾次冗長的會議,詳細瞭解了這支所謂“伊利哥解放力量”的構成、人員背景、現有裝備和目前的戰術水平。
“基礎比我想的還差。”
瞭解完具體情況的江峰一針見血,毫不客氣地指出:“單兵軍事素養參差不齊,很多人就是會開槍而已。紀律鬆散,缺乏協同,戰術意識基本為零。比非洲那些只會扣著扳機不放的民兵強點,但很有限。”
但他話鋒一轉,眼中閃著光:“不過,底子確實不錯!不少人真跟1515那幫畜生幹過仗,見過血,不怕死,仇恨是最大的動力。缺的就是敲打,是把他們擰成一股繩的方法!”
他立刻雷厲風行地開始了對這支隊伍的魔鬼式改造。
訓練方式極具他個人的色彩——粗暴、直接、實用,每一項都是從屍山血血的實戰中總結出來的保命和殺敵的技巧。
很快,整個營地從早到晚都響徹著他嘶啞的吼聲、民兵們疲憊不堪的喘息和呻吟、以及模擬交火的空包彈噼啪聲。
訓練部隊的事情交給了江峰,宋和平則將注意力投到對伊利哥局勢的監控和分析上,透過亨利和阿凡提的情報渠道密切關注著伊利哥西北部乃至整個地區的風吹草動。
他在等待一個情況的出現。
那就是兵源。
目前“解放力量”最缺的就是兵源。
進入了波斯,募兵是最難開展的工作。
總不能在波斯本地募兵。
所以唯一的募兵渠道還是在伊利哥本土。
他讓薩米爾保持和伊利哥境內所有小散的民兵組織頭目的聯絡,並放出風聲,告訴所有部落民兵,如果遭受1515武裝的襲擊無路可走,可以聯絡自己,自己會安排武器、資金甚至是提供容身之所和訓練,凝聚力量一起反抗1515組織建立的“黎凡特國”。
目前的局勢發展如果自己沒猜錯,隨著1515武裝在提克里特遭遇滑鐵盧後,主力必然會退回西北部摩蘇爾一帶固守。
既然向巴克達方向推進不行,那麼他們肯定將目光投向西北和西南,在這兩個方向上拓展自己的地盤。
西北和西南眾多地區都存在大大小小几十個部落民兵組織。
這些部落民兵多數都是佔山為王性質,以前聯合起來對抗1515武裝的積極性並不高,反正1515的主攻方向從來不是他們這些偏遠地帶,而是繁華的巴克達和更東邊的港口城市。
現在情況不同了。
他們這些相對貧瘠的地盤也會被盯上,尤其是西北地帶,那裡有油田區,是最容易被1515武裝盯上的。
所以,如果自己每次錯,這些以前偏安一隅以為可以自保的小部落民兵組織很快就要倒大黴了。
一切果然不出宋和平所料。
幾天後,薩米爾興沖沖地找到了正在觀察射擊訓練的宋和平,臉上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和激動:“老闆!好訊息!天大的好訊息!”
“說。”
宋和平示意他冷靜,兩人走到一邊。
“我們之前透過各種渠道散出去的訊息起作用了!伊利哥西北部,好幾個之前被1515打得抬不起頭來、幾乎要滅族的部落民兵組織,還有以前政府軍崩潰後散落各地的一些小股部隊,他們的頭目聯絡上了我,詢問是否願意接納他們,允許他們加入‘解放力量’,共同對抗1515!”
薩米爾激動地揮舞著手臂,“我初步篩選和統計了一下,僅僅表示出強烈興趣並有一定實力的,目前加起來就可能超過四五千人之多!而且我相信將來一段時間裡,人數還會增加!”
宋和平臉上並沒有太多意外之色,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和計劃之中。
cia網路被毀滅性打擊,1515為了鞏固統治和清除隱患,必然更加瘋狂地鎮壓和清剿任何不穩定因素,這些原本就在夾縫中求生存、備受擠壓的地方武裝首當其衝。
他們面臨著絕望的選擇——要麼被1515徹底消滅或吞併,要麼就必須找到一個足夠強大、有能力庇護他們並對抗1515的靠山。
而剛剛讓不可一世的cia吃了大虧、背後似乎有波斯強力支援的“解放力量”武裝無疑成為了當前黑暗中最具吸引力的那盞燈。
“告訴他們,我們歡迎所有真正願意對抗1515而戰的勇士。”
宋和平沉聲道,目光深遠。
“從現在開始,只要是來自伊利哥西北部的武裝組織、部落民兵,真心來投,我們一律接納。”
薩米爾連連點頭,興奮難抑:“我明白!我明白!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們很快就能成為西北部最強大的力量!”
“但是,薩米爾。”
宋和平話鋒一轉,眼神變得銳利如刀,語氣也冰冷下來,“熱情不能衝昏頭腦。擴張越快,風險越大。你必須記住,這些人裡,魚龍混雜,難保沒有cia損失了網路後派來的新間諜,沒有1515趁機安插進來的眼線和內應,甚至可能有其他地區勢力的探子。我們必須建立最嚴格的甄別和控制機制。”
薩米爾如同被澆了一盆冷水,迅速冷靜下來,虛心請教:“您說該怎麼辦?我們都聽您的。”
宋和平的思路清晰而冷酷,顯示出他高超的權謀和謹慎:“第一,所有前來投靠的隊伍,無論規模大小,必須化整為零,分批分期進入我們的控制區。絕對不允許他們成建制成規模地集體過來,防止尾大不掉甚至突然反噬。第二,過來之後,立即打散他們原有的編制,由我們的骨幹老兵和納辛政委帶領,混編融入我們現有的隊伍中進行統一管理和整訓。第三,背景審查要立刻跟上,納辛的政治部門會動用一切手段仔細核查每一個頭目、每一個小隊長、甚至每一個看起來有疑點計程車兵的背景。發現有問題的人,寧可錯疑,不可錯信。如果坐實是臥底,採取果斷措施處理掉。”
“我明白了!”薩米爾鄭重地點頭:“我會和納辛仔細制定一個接收和整編方案,確保篩掉沙子,只留下真金,確保隊伍的純淨和忠誠。”
“第一支隊伍什麼時候過來?”宋和平問。
“三天後。”薩米爾說:“但是他們沒我們的協助過不了邊境,所以我們越境去西北那邊接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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