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黎兆博是不相信那些迷信者口中的神鬼。家裡的老一輩經常對他說什麼“可以不信，不能不敬”之類的話，他也根本沒放在眼裡。
但此時，黎兆博相信了。
眼前的大門像是一口大棺材，再往後只能隱約看見樓梯，但並不是往上，而是向下。臺階腐朽不堪，長滿了苔蘚。臺階很陡又凹凸不平，可以說下去想上來是很難的，不像是現代人的建築風格。這是在九月，但裡面散發的寒氣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沒有一個地方是亮的，毫無生機。
應該去哪裡？
副班主任讓他們到這打掃衛生有什麼目的？
“臥槽！”
門裡傳來李杏傑的聲音。
黎兆博沒有輕舉妄動，開始重新觀察科技館。外面這棟樓很是廣闊，但站在門口又覺得空間很小，宛如一個小房間，周圍壓迫感很強烈。
最後怕李杏傑出意外，他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越往下走，感覺就越冷，黎兆博搓了搓手，眨了眨眼睛。
但奇怪的是，空間卻越發變大，周圍居然逐漸光亮了。
但往上看很暗，像是被什麼東西擋住了。
眼前像是一個巨大的地下室，但他並不記得學校施工過，就算施工也不會把整個地下架空，這會地面沉降的。
他猛地碰到了一旁的柱子，柱子上血跡斑斑，仔細辨認還是能勉強看清。
“學校裡的人都死了，他們都死了，快跑，不要回頭！”
黎兆博正納悶，一旁的隔間響起李杏傑的聲音：“不要過來！”
隔間前是一扇隨時都要倒塌的木門，對方應該在裡面。
門開了，李杏傑捂著眼睛，整個人扭曲著，蜷縮在地上，渾身抖動著。
這一切還是太詭異了。
隔間沒有窗戶。
沒有光源，哪來的光？
“黎兆博？”他將雙手慢慢張開，緩緩坐了起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不喊我就自已下來了。”黎兆博和對方保持了一段距離。
“這太邪門了，你說我們是不是遇到鬼了！”李杏傑情緒激動，語言組織都有些問題。
黎兆博言語安慰了下。
“那時不是站門口嗎，你要去廁所，我看見了路過的副班主任，她叫我們快去打掃。這聲音拉的很長，誰敢怠慢她這個小姑奶奶啊。我急忙開啟門，冷颼颼的。但你別說，這裡面和我記憶的有所不同，但待在外面更加恐怖。然後剛才來到這地方，就看到柱子上誰用血寫的話，我還在思考，頭上有個幽靈，晃來晃去，真尼瑪嚇人。最後就誤打誤撞來到了這個房間。”李杏傑現在緩和了不少，“要我說就是哪個不要臉的惡作劇，大晚上的就只會嚇人。先說好不是我怕啊，開始是你不在，現在兩個人，他來就幹他。”
黎兆博聞言無語，也不知如何是好。
“走，出去看看到底是什麼么蛾子。”李杏傑站了起來，拍掉身上的灰塵。
只能隨機應變了。
木門嘎吱著。
黎兆博恍惚了。
門外站著李杏傑。
“臥槽，這什麼情況，這筆和我長得一模一樣。”身後的李杏傑罵道。
“黎兆博啊，你怎麼跑到這裡來啦。”眼前的李杏傑說著，“這裡可不准你進來哦，還有後面那個小主。”
說完就像是人間蒸發了。
“我去，這筆不是人吧。”
天花板看得清了，密密麻麻的繩子吊著些什麼，好似有風吹著肆意搖擺。
黎兆博揉了揉生疼的眼睛。
這是屍體被吊起來了。
李杏傑看到的幽靈就是這些屍體。
幾乎是整個學校的師生。
就算心理素質再強的他也終究看不下去了，李杏傑兩腿併攏，止不住地亂晃。
“快跑吧，我就說今天碰到鬼了，你不走我可走了啊！”
學校師生的突然失蹤，科技館的構造，沒有光源卻異常清楚的地下室，上吊的師生，這一切都太過於邪門玄乎了。
李杏傑已經邁出了腳步，打算尋找來時的路。
開始的臺階此刻變成了風乾的即將倒塌的牆壁。
路不見了。
恐懼一瞬間席捲全身。
“好，人都到齊了吧，我們開始上課。”
“不對老師，還有黎兆博和李杏傑沒到。”
“你看這不是到了嗎。”
聲音從天花板傳來，屍體們說話了，原本勉強能看清的四周暗了下來。
黎兆博感到太強烈的壓迫感，這一切彷彿要將他和李杏傑活剝。
他再也不敢抬頭，而李杏傑卻把頭埋在他身後，發了瘋似的在這未知的空間推著黎兆博向前。
不知走了多久，這種感覺漸漸消失了，眼前還出現了一絲光，這對兩人來說無異於救命稻草。
人在面對黑暗時，往往更渴求光明。
“走啊，快走啊！”李杏傑狂喜，自已向前跑去。
周圍黑暗的環境變得明亮了起來，兩人出了科技館，來到了一片開曠的地帶。
這裡是學校還沒開發的地方，應該是從後山出來的。
“終於從這鬼地方出來了，現在怎麼辦？”
黎兆博沒有搭理對方，他仍然沒有緩過神，卻看見整棟教學樓燈亮了，但絕對沒有人影。
大概這只是個夢吧。
疲憊地推開了教室的門，兩人習慣地喊了聲報告，打算把經過告訴老師。
除了副班主任，其他人都不見了。
“快進來吧，打掃衛生辛苦了。”副班主任生硬地說著。
黎兆博神經頓時緊繃，他猛地抬頭，發現副班主任笑著看著自已，對方頭轉的很慢，眼珠間或一輪。
氣氛很詭異。
“愣著幹嘛，上課了。”她機械地站了起來。
“你到底是個什麼怪物？！”李杏傑精神崩潰了，不禁後退兩步。
黎兆博大感不妙，扯著李杏傑的手就往樓下跑去。
“老天別懲罰我，我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有啊，我就是上課開點小差，平時捉弄下同學，怎麼有鬼呢！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鬼，我不相信！我一身正氣，沒做過後悔事，黎兆博，你告訴我這是假的好不好！”李杏傑大吼，跑的速度慢了下來。
“現在最主要的就是遠離這些未知的東西，我也沒有對策啊。”黎兆博思緒混亂。
不知不覺來到了教師宿舍。
四樓的一個房間燈是亮的，那是地理老師朱禮君的宿舍。
眼下也沒有辦法，這麼大的學校就只有倆人，還有一個不知是人是鬼的副班主任。
“快，快上去！”
李杏傑彷彿又看見了希望，手腳並用地上了樓，黎兆博緊跟著。
說來也奇怪，明明就在四樓卻上了很多臺階還沒到達。
“三樓，又是三樓，他媽的，遇到鬼打牆了？”李杏傑也發現了事情的不對，停了下來。
兩個高二的學生怎麼能創造奇蹟呢。
原地站了許久，兩人絕望地又走了一次。這一次，來到了四樓。
李杏傑瘋狂地敲打著朱禮君的房門：“老師是你嗎，快讓我們進去！”
門開了，朱禮君拿著他的養生杯站在門口：“祂們來了嗎？”
他們，他們是誰？
門關上了，卻總感覺不踏實。
兩人坐在床邊上，驚魂未定。
朱禮君還捧著他的養生杯：“本來這事不能和你們說，但就目前這個情況，看來也是沒有辦法了。”
“你們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嗎？”朱禮君開啟養生杯喝了口水，“其實鬼這個概念到如今都是模糊的，鬼只是祂們中的其中一類，祂們可以是一個，也可以是一群。對祂們來說，我們弱小得如同下水道里的老鼠，祂們就像神明，能隨時捏死我們。祂們白天正常，就和普通人一樣，晚上就暴露本性，隨意殺戮。你們能活到現在也算是奇蹟，剛才我在這棟房子里布了陣，為的就是提防祂們。你們多少也會受點影響，這就是你們遭遇鬼打牆的原因吧。”
“其實我們一直都處在陰陽之間交界的地方，這個地方並不是鬼門關，而是叫間境。間境與現實隔絕，卻可以間接或直接影響現實。這個學校陰氣很重，晚上很容易就會從陽間進入間境，稍有不慎就會到達陰間。你們要是到了陰間，這輩子可能就回不來了。在陽間，這個學校還是正常的，但陰間可就不一樣了。”
“你們兩個的陽靈還沒被祂們吸取多少，其他人已經被吸得差不多了，如果陽靈被完全榨取，那這個人就將會徹底變成行屍走肉，再也不能稱之為人，這件事情開始變得棘手了。”
朱禮君講述了一番，黎兆博才知道，他表面上是老師，實際是上面命令下來調查這裡的。
“早在幾十年前，國內就發現了祂們的存在，還發現了存在於陽間和間境的一種特殊物質，靈散。但這種物質如它的名字一樣，是分散的，不能聚集到一起成為靈能也沒用。為此，便出現了聚靈，再作用於使用者的身體部位或物品上，可以將其固有的特點具象化或發揮出更大的效果，這類人通常被稱作靈者。這樣也只能暫時地抵抗祂們。”
“你們在黑暗的環境能夠看得清楚，就是將自已周圍的靈散聚整合靈聚後施加在自已眼睛上的原因，但這是有副作用的，過一會兒就會出現眼睛疼等輕微的症狀。”
“朱老師，哦不，朱，朱，朱......”李杏傑有點難以接受。
“你還是叫我朱老師吧。”朱禮君將養生杯放下，“現在你們要做的，就是在這裡等到天亮，很多事等到天亮再做才行。”他說罷就上了床，躺在床上閉目養神，很快就傳來了鼾聲，應該是累了。
“黎兆博，你說，朱老師說的是真的嗎，我眼睛現在確實疼。”李杏傑將頭湊過來，悄悄地說。
“現在的疑點太多了，這裡起碼能看到活人，還暫時沒什麼風險，你先休息吧。”
黎兆博的眼睛開始打轉，眼皮也撐不住了。
迷迷糊糊睡著了。
他感覺自已的身體溼透了，耳旁隱約聽見有人在議論。
“你看這個人，是不是有病啊，幾個小時前還在面試呢，現在躺在公司門口，頭時不時地還轉一下，不會發羊癲瘋了吧，幸虧我沒讓他入職。”
啊......
抬頭望著剛才的面試官，黎兆博站了起來，甩掉身上殘留的積水。
又回來了？
興許是他面試太累了，剛才發生的事只是一個噩夢。
拖著身體回到不足二十平的住處，收拾一下就躺在了床上。
四處都散落著黎兆博那沒有太大價值的簡歷。
別幻想了，回到現實吧。
他漫無目的地翻看手機，想要在招聘網上再求個職。
咚，咚咚咚。
門響了。
自從進入社會，黎兆博基本上沒有社交，畢竟誰會和一個工作都沒有，還要拿著母親給的生活費做朋友呢。
他將被子胡亂地卷在一起，將頭埋在枕頭下，全身發著抖。
門沒再敲了。
外面傳來了簡單的四個字。
“祂們來了。”
黎兆博從來沒有如現在這樣恐懼，之前發生的事他不想再來第二遍。
“黎兆博，醒醒！”
黎兆博猛地睜眼。
現在他又出現在朱禮君的宿舍裡。
“剛才發什麼了，快告訴我！”朱禮君走到了門口，透過窗戶小心觀察著。
“我，我做了一個噩夢，也是在房間裡，門外說著‘祂們來了’。”
咚，咚咚咚。
門又響了。
“該死的，怎麼陰魂不散！”朱禮君抵住房門，閉上雙眼，嘴裡小聲嘀咕著，隨即右手一起，周圍淡藍的物質在他的手上開始聚集，靈散散發出耀眼的光芒，結合成了靈聚。
靈聚藍得讓人捉摸不透。
朱禮君右手被靈聚覆蓋住了，只見他狠狠地拍在了房門上。
“你們趕緊找地方躲好，祂們這次的數量實在太多了！”朱禮君說完又開始聚集零散。
“這到底是什麼跟什麼？祂們到底長啥樣我還不知道啊！”李杏傑知道大事不妙，“要不要我們也嘗試聚集靈散？”
房間內的溫度明顯地下降了。
但這種感覺很舒服，站在原地什麼都不幹，也什麼都不用想。
這大概是祂們來了吧。
“不要停止思考，祂們正在吸取你的陽靈，保持清醒！”
這個聲音很輕微，黎兆博雖然能聽見，但動不了，全身都在放鬆。
他這是。
要死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