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縣試（一）

西鄉縣，季府。

西鄉縣是季氏一族的根基，除了在上京的主支，西鄉還留有不少旁系族人，季府也是留有老僕打理宅子的。

獲知少爺會回老宅參加縣試，老僕已提前將宅子裡裡外外都打掃得乾乾淨淨，門口的老蒼頭更是站在門口，伸長了脖子望路上。

看到馬車出現的時候，老蒼頭心裡那個激動啊，邁著小步就跑了上來，躬身道，“老奴見過少爺！”

季扶光從馬車上跳下來，“不用多禮，老翁快些起身。”

老蒼頭低垂著頭謝禮，等季扶光帶著看劍和孫虎進去了，他才抬頭看去：

自家少爺小小年紀便如此有禮有節，長得又一表人才，這可真是季氏一族的福氣。

府內的大管事也早候著，比老蒼頭慢了一步，他心裡暗道，這老傢伙，平日看著不聲不響的，跑起來倒是快。

他走到季扶光面前，躬身行完禮便開始說道，“少爺，府上的清波院都收拾妥了，您看是先擺飯還是歇一會再用膳？”

這兩天都是在馬車上，昨日夜宿徐家莊條件有限也未沐浴，季扶光渾身都不舒服，“稍候再擺飯，你讓人送些熱水到清波院。”

大管事聽了連聲應是，讓身側的小廝去備熱水，他則親自將少爺送到院子裡，這才去準備晚膳。

泡了個熱水澡，用過晚膳，季扶光舒坦極了，晚上睡得十分香甜。

第二日清晨，季扶光正在院子裡晨練，大管事在院子外求見，“少爺，本家若是有人來拜訪……”

“一概不見。”季扶光淡淡地回道，“就說我要全心備考。”

大管事聽了連忙應是，又道，“少爺早膳已備好了。”

“擺膳吧。”季扶光回屋換了一身衣衫，用完早膳，她也不急著看書，在季府裡逛了一圈。

兩日時光一晃而逝，縣試開始了，縣試分為筆試和武試，第一場筆試考的是兵法策論。

天色還未分明，清波院裡便亮起燈火，季扶光坐著馬車到的時候，貢院前面已來了不少人，火把和燈籠將黑暗驅散，大家聚在一處閒聊，等待貢院開門。

第一場文科與武科是在一處進行的，只是考舍位置不在一處罷了。

季扶光從馬車上下來，她手裡提著一個裝了筆墨等考試用品的竹製書篋，走到角落處站定，她沒什麼相熟的考生，也無意去結識新朋友。

參加縣試的人約莫有兩百來人，有垂髻孩童，有青春少年郎，也有頭髮半白的人，大家的目光都在關注貢院大門。

須臾之後，貢院大門應聲而開，在外等候的眾人立時往門口處擠，生怕進去晚了就不能參加縣試似的。

季扶光定定地站在原地，距離縣試正式開始還有半小時，晚些進去也無妨。

“你怎的不走？”自季扶光一來便默默關注她的一個少年忍不住問道。

“時候尚早。”季扶光看了眼身側的少年，淡淡地道。

許是季扶光太淡定，那少年也不急了，打算等人少一些再進去。

“哎喲，別擠了，我的東西掉了。”

“誰踩到額的足了，痛死我個娘咯！”

“……”

嘈雜的聲音響起，伴隨著各種驚呼聲，貢院前面負責縣試搜身和查證身份的人高聲喊也沒起太多效果。

最後還是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才讓貢院前的人安靜了下來，“無故喧譁者，取消此次縣試資格！”

“大人！”

貢院前的人都躬身朝來人行禮，那人著一身綠色官袍，白麵長鬚，跨著八字步走來。

這是西鄉一縣之長——錢縣令來了，他目光頗有壓迫力地掃視了一圈四周，這才轉身離開。

錢縣令雖離開了，可貢院前再無人敢喧譁推擠，大家都規規矩矩排隊入貢院，等人少了，季扶光也提著書篋往裡走。

搜身的時候她神色自若，她不過五歲稚齡，隔著衣服搜身能看出她性別才怪。

參加縣試的考生資訊早已錄好，季扶光很快按照考牌上的號碼找到了她所在的考場位置。

她在位置上坐好，將書篋內放的筆墨硯臺拿出來歸置好放在桌子正中，以防被人“誤碰”到汙了答卷。

考場內有一股子黴味，她甚至看到一隻蟑螂囂張地從面前爬過去。

好在沈氏特意給她備了驅蟲的燃香，她立時用火摺子點上了，將燃香放在腳邊角落的位置。

坐在上首的監考官並非錢縣令，而是一位身穿青袍的縣尉。

他一眼就注意到場中年齡最小的考生，見她一舉一動都十分條理有序，他不由低聲問左右的人，“這座下小童是哪家的？”

季扶光回西鄉縣雖低調，可她回來的時候不少人都在默默關注，當日下馬車時，有人湊巧見了，不少人家都聽說了季家少爺長得跟天上下凡的仙童似的。

“下屬聽聞這是季府的三少爺，從上京城來的，聽人說師從百川書院……”有那訊息靈通的小吏立時壓低聲音說道。

這便是傳言中季氏一族那位天縱之資的小童？縣尉目露讚賞，“出身季氏，自幼師從百川書院，果然是天之驕子！”

他嘴上誇讚著，心裡也開始思量，百川書院讓季扶光來參加縣試，應當是讓她下場體驗一二。

畢竟這般年幼，參加的又是武科選拔，她實力應當不如何。

不過只要她答卷還過得去，他與縣令大人提議一二，便讓她透過縣試。

到時候季扶光有了神童之名，他們也有政績，這可是一舉兩得的事。

這些思量不過轉瞬之間，下方的季扶光並不知曉，她將發下來的答卷在桌子上鋪展開來，用鎮紙壓住，開始認真審題。

她先大致掃了一眼題目，大都選自《孫子兵法》《尉繚子》等書，這些內容她早已爛熟於心。

拿起桌上筆架上擱著的筆，季扶光沉下心來開始答題。

上首坐著的縣尉見她坐姿如松，筆下如龍蛇舞動，忍不住揹著手踱著小步行至她身畔。

等看清答卷上的字，大小一致，排列工整，看著便令人十分舒坦，他不由真心實意地讚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