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出身寒微,但如今的魯肅貴為冠軍將軍府長史,即便是朝中公卿都得給魯肅幾分薄面。
加以魯肅的文韜武略,明媒正娶,亦不算辱沒諸葛瑾的妹妹。
只不過,令典韋許褚徐晃驚訝的是魯肅藏得太深了。
前一句還在喊“大丈夫只患功名未立,何患無妻?”,後一句就變成了“肅未曾說過此話。”
鄭牧見魯肅多了焦色,顯然是真的心虛,遂笑而告誡:“諸葛家的女人都聰慧,子敬可不要辜負了。”
魯肅不敢再藏,凜聲應道:“得遇良緣,肅又豈會辜負佳人。”
鄭牧大笑,遂又看向徐晃:“公明既然要聽牧的安排,牧近日便替公明尋個良家女,定不會讓公明委屈了。”
徐晃的年齡比典韋還要大幾歲,早年雖曾娶妻,但因為某些變故而病逝,後因誤入賊營而蹉跎了歲月。
能在眾參軍中脫穎而出,亦有徐晃這些年的經歷沉澱出來的沉穩。
人經歷的事多了,自然就會比常人更明事理。
徐晃能被評價為有周亞夫之風,亦跟這些年的經歷息息相關。
仔細叮囑了諸將,鄭牧給丹陽銳士全體都批准了假期,有妻室的回家與妻兒團聚,無妻室的由魯肅等將張羅婚事。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不論是自願還是被迫、不論是將軍還是壯卒,生死都不由主,誰也不能保證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雖說皇帝的羽林軍大部分徵募的都是六郡良家子,各郡亦有對良家子的選拔,然而良家子的基數相對於整個大漢徵募的將士是很小的。
自漢武帝開始,就有大量的囚徒、流民、惡少年、外族人、倡家子、私生子、強盜等社會下層出身的人被徵募入軍,軍士與良家子相互間的鄙視鏈也逐漸形成。
對軍士而言,良家子既不願意當兵又不能自衛家園,有什麼鄙視的資格?
對良家子而言,當兵的都是囚徒、流民、強盜等社會的毒瘤,一群流氓無賴穿了軍皮就能耀武揚威了?
軍民對立,良家子跟軍士的相互鄙視,在大漢存續了幾百年。
董卓以軍威入洛陽,亦有武人長期被打壓的原因在。
為何世人敬重岳飛?
《宋史.岳飛傳》有載,卒有取名麻一縷以束芻者,立斬以循。卒夜宿,民開門願納,無敢入者。軍號曰: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
嶽軍的軍紀,足以令千百年來大部分的統兵者汗顏。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御兵亦是如此!
軍士若跟良家子相互鄙視,又如何能軍民一家親?
當民畏兵如虎,又如何願意踴躍參軍?
雖然因為時代的侷限鄭牧無法用後世子弟兵的要求去約束麾下兵馬,但有岳飛的例子在,鄭牧亦能因時制宜的約束麾下兵馬,儘可能的做到軍不擾民、軍民同利。
讓軍士與襄賁城的良家女通婚,亦是鄭牧“軍不擾民、軍民同利”理念的貫徹方式之一。
類似於軍戶,但又與軍戶不同。
鄭牧不會強行要求軍士的子嗣世代為兵,是從軍還是從政亦或者務農經商,皆憑各家自願。
而在調動軍士積極性上,鄭牧用的是最簡單也最直接的方式:重賞和留名!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留名千古必有死士。
世人所追求莫過於功名利祿,功名可留千古,利祿可濟當下。
當一個人身前身後的慾望都能被滿足的時候,還有什麼理由不去拼搏呢?
不論任何時代,積極性低的根源在於付出和收穫不成正比。
丹陽銳士英勇善戰不擾民、獲得的賞賜又豐厚,再有鄭牧這個名震天下的冠軍將軍親自下令作保,襄賁城亦有不少崇拜丹陽銳士而願意嫁給丹陽銳士的良家女。
為求生存遠赴他鄉賣命的丹陽銳士,亦是心中激動,有妻才有家,有家才有牽掛,有了牽掛才會有更多的責任感,以及對自身慾望的約束!
當依靠重賞和留名誕生的勇氣再加上對家的責任和使命時,就會對家國天下逐漸有更深層次的理解。
這是思想境界上的躍遷!
鄭牧不會盲目的在這個時代宣揚後世那最令人欽佩的紅色,但亦希望丹陽銳士能具備哪怕十分之一的紅色屬性。
在鄭牧的推動下,襄賁城一時之間掀起了結婚熱,大家小巷張燈結綵的比比皆是!
這樣的熱度一直持續到了九月,鄭牧麾下的丹陽銳士大半都迎娶了嬌妻。
剩下一部分,要麼有妻室要麼是認為女人會影響拔刀速度,要等建功立業後再娶。
而在這期間。
鄭牧也陪著長子鄭治踏過了三歲生日的門檻,繼承了鄭牧天賦的小鄭治,又有老仙醫華僕針對性準備的藥浴,不僅有著比常人更健碩更敏捷的體魄,亦有遠勝於常人的睿智和早慧。
有傳聞,孟嘗君一歲能言,兩歲識字,三歲讀詩文,五歲論古今。
鄭牧曾經是不信的,然而隨著閱歷的增加,鄭牧明白了這並非虛言。
權貴稚子,有得天獨厚的家庭條件可以去針對性的進行精英教育,又豈會是尋常人家能相比的?
小孩最善模仿,若身邊的人都是揮鋤務農的,模仿的大機率是揮鋤務農;若身邊的都是談古論今的,莫非的大機率亦是古今書文;若身邊的都是舞刀弄棍的,莫非的大機率也是刀槍棍劍。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其實講究的就是一個家庭環境。
雖說很殘酷也很不公平,但鄭牧不是個只會埋怨出身的人。
若覺得不公平,那就努力去改變自身,當不了權貴稚子,就努力去當權貴。
埋怨出身卻不努力,只想將希望寄託於子女的怯懦行為,是鄭牧最為不齒的。
若想平凡,以鄭牧的才能亦可以跟蔡琰安穩度日,偶爾屈服下現實也能明哲保身。
然而鄭牧骨子裡是個不願意屈服的,若要為了現實而向貪官汙吏惡霸豪紳低頭,那比殺了鄭牧還難受。
以軍功立世,便是要當這世間最頂級的一批權貴。
九月初。
鄭牧來到棲遲巖。
雖然徐州已經安穩幾年,但鄭玄依舊暫居在棲遲巖,這次來棲遲巖,鄭牧是專程為小鄭治尋求名師的。
鄭牧跟鄭玄不僅同姓,早年亦有些許淵源。
初平四年,孔融被黃巾圍于都昌。
鄭玄的獨子鄭益恩曾被孔融舉為孝廉,聽聞孔融有難遂率家兵前往營救。
鄭牧得知訊息,亦遣典韋押兵隨後。
倒不是鄭牧想救孔融,而是鄭牧擔心鄭益恩會因為救孔融而被黃巾圍殺,讓典韋押兵隨後亦只是為了救下鄭益恩。
救下鄭益恩後,典韋遂以“私自出兵恐令鄭牧遭到陶謙忌憚”為由,迅速的撤回了襄賁城。
鄭益恩有鄭家良好的家風,自然不會無禮的要求典韋去救孔融,只能嘆氣返回。
鄭玄聽聞鄭益恩差點兵敗身死亦是嚇得不輕,就這麼一個獨子,若是死了,那就真的是白髮人送黑髮人了。
鄭玄當即就給了承諾:若鄭牧有子,願為其啟蒙。
鄭玄未說要當鄭牧兒子的老師,未經同意就要收門人弟子是很冒昧無禮的,但只是啟蒙卻不會有逾禮處。
鄭牧對鄭玄的承諾亦是高興,東州名儒鄭玄的啟蒙可不是誰都有這資格享有的。
棲遲巖門口。
一個抱著竹簡的稚童跟小鄭治四目相對。
瞅了瞅稚童的竹簡,小鄭治忽然上前拍著稚童的肩膀:“我叫鄭治,家父鄭牧,你叫什麼?”
稚童愣了愣:“我叫鄭小同,家父諱益。你怎能直呼令尊名諱?”
小鄭治微微驚訝:“你竟然連這都懂?我是怕你不懂才直言家父名諱的。”
鄭小同不服道:“我兩歲就懂了!”
“天才啊!”小鄭治上前拉住鄭小同的小手:“以後你就是我的兄弟了!我為兄,你為弟!出門報我名,誰也不敢欺負你!”
鄭小同愣在原地,那雙空靈的雙眸中多了幾分迷惑,顯然不太適應小鄭治的熱情。
“你何時出生?”鄭小同愣愣的問。
小鄭治卻是大手一揮:“不用在意細節,你我都姓鄭,家父跟令尊亦是舊識,反正你稱呼我為兄就可以了。”
鄭小同看著比自己高了一大截的小鄭治,沉吟了片刻,呼了一聲“兄長”。
“咳咳——”鄭牧有些尷尬的清了清嗓子,輕斥道:“治兒,不得無禮,你比小同小几個月,豈能讓小同呼你為兄?”
鄭小同的雙眸陡然瞪大:“你,你,你誑我?”
小鄭治哈哈一笑,湊近道:“都說了,不用在意細節。我比你高比你壯,你又只比我大幾個月,不如你喚我鄭兄,我也喚你鄭兄。”
鄭小同顯然沒小鄭治這般的思維具有跳躍性,一時之間又懵了。
“治兒,再胡鬧無禮,為父只能帶你回去了。”鄭牧再次喝斥。
小鄭治表情驟變,遂向作揖行禮,語氣也變得謙和:“滎陽鄭治,見過兄長。”
鄭小同連忙回禮,倒也有幾分鄭玄父子的風範。
得知鄭牧攜子到訪,鄭玄放下了手中的注經工作,出門來迎接鄭牧:“冠軍將軍到來,老夫有失遠迎。”
鄭玄是東州名儒素有名望,又不同於尋常的治經儒士,不論是才學還是德行,都是值得鄭牧敬佩的名仕。
鄭牧亦是回禮:“牧攜子冒昧而來,叨擾康成公了。”
鄭玄大笑:“將軍與老夫有大恩,又何談叨擾?”
目光看向小鄭治,鄭玄不由稱讚道:“體貌偉岸,雙目如炬,令郎他日必成大器。”
小鄭治被鄭玄一誇,遂向前行禮:“小子鄭治,見過康成公。願請康成公為證,讓治能與小同義結昆仲,共患難同富貴。”
鄭玄的目光不由多了幾分驚訝?
鄭小同雖然也識了不少字,能讀部分書,但卻不能如小鄭治一般吐詞清晰有條理。
鄭玄輕撫美髯,大笑道:“老夫只有獨孫小同,若小同能有你這個兄弟,亦是老夫幸事。”
小鄭治遂自懷中取出一塊美玉,雙手恭敬的遞給鄭玄:“祖君在上,孫兒近日得了一塊美玉,又令匠人刻字‘福壽’,今贈祖君,願祖君福運長壽。”
鄭玄的目光更是驚訝,小鄭治這人情世故拿捏得十分巧妙,一看就是受過專業培訓的。
雖說現在就自稱孫兒呼喊祖君有違禮數,但鄭玄並非是個處處拘禮的,早晚都得喊,何必打擊小鄭治的熱情。
小鄭治贈的這“福壽”美玉亦讓鄭玄開懷,被一個三歲稚童祈願福運長壽,這種別樣的感覺讓年已七旬的鄭玄頗為受用。
看向舉止端莊和雅的鄭牧,鄭玄心中不由感慨:時常有人說冠軍將軍鄭牧用兵自重、恃武欺人,然而陛下卻對鄭牧深信不疑又賜其假節權,以子觀父,方知鄭牧處事分寸有度並非居功自傲之人。
鄭玄接受了小鄭治贈的“福壽”美玉,亦同意了小鄭治欲與鄭小同義結昆仲的提議。
在棲遲巖,鄭牧見到了陶謙的兩個兒子陶商和陶應。
相較於最初來棲遲巖時的不服,如今的陶商和陶應已經洗去了往日的貴公子桀驁。
不洗不行啊!
以鄭牧如今的權勢地位名望,要殺陶商和陶應如同碾死螞蟻一般簡單。
陶謙和甘老夫人又相繼逝去,能給陶商和陶應給予保護的人都死光了,即便是要投效鄭牧的敵人,以陶商陶應的本事都沒資格去給人當狗!
甘公也時常來勸陶商和陶應,鄭牧是重承諾的人,只要老老實實的在棲遲巖求學,就不會有性命危險。
見到鄭牧,陶商和陶應連忙行禮,身體明顯有些戰慄模樣。
時過境遷,再見陶商和陶應,鄭牧並未滋生殺意,即便不顧舊日承諾,鄭牧也得顧及鄭玄的顏面。
想到這裡,鄭牧遂道:“陶使君在時,牧曾說過,只要你二人安心在棲遲巖跟著康成公求學,牧就不會計較往事。聽康成公說,你二人潛心修學亦有些明悟?”
陶商連忙道:“回將軍,我兄弟雖然讀了些書,但依舊才疏學淺,還需繼續溫習。”
“不用緊張,牧並無責問之心。”鄭牧給兩兄弟指了條明路:“若讓你二人在徐州為官,必不會信我。襄陽劉表,善養士人,如今你二人身為康成公門人,即便才學有陋,劉表亦會善待。”
陶商陶應內心一動。
兩人畢竟是貴公子當慣了,雖然在棲遲巖讀書卻受不了棲遲巖的清苦,有離去之心卻又不敢離開。
思索片刻,陶商躬身行禮:“商,謝將軍指引之恩。不知將軍可有讓我兄弟代辦之事,若有所託,我兄弟赴湯滔火必定遵辦!”
鄭牧輕笑:“你倒是機敏!雖然你我昔日有仇怨,但這仇怨也並非不能解。若你兄弟肯誠心立功,牧看前將軍面,也願與你二人化解仇怨,他日立功升遷亦可光耀丹陽陶氏門楣。去了襄陽,記得甘夫人是前將軍正妻,就足夠了!”
雖說陶商陶應主動求投效,但鄭牧也不可能真的交代二人重要的任務,最多當成閒子落下,有沒有用取決於未來局勢。
陶商和陶應亦是明白,私下商議後遂向鄭玄辭行,鄭玄亦其中緣故,也不阻攔。
小鄭治要在棲遲巖接受鄭玄的啟蒙,陶商陶應自然就不能留在棲遲巖了。
以鄭牧的性格,是不可能讓小鄭治跟陶商陶應身處一地的。
鄭牧在棲遲巖待了一個月,待小鄭治適應了棲遲巖的生活後,這才返回襄賁城。
以鄭玄的名望,棲遲巖幾乎不會有賊人敢來惹事,但為了避免意外,鄭牧還是留下了家將家兵在棲遲巖外。
典韋長子典滿,亦留在了棲遲巖。
時值建安二年九月末,涼爽的秋風吹拂著大地,伴隨著遠遠傳來的蟬鳴聲,夏天的炎熱已經悄然離去。
小溪邊,水草清新,清澈見底,不時有小魚穿梭其中,輕盈的身姿在水中游動,靜謐而美麗。
路旁,紅葉火燒,水袖般的樹枝沾染著深深的紅色,彷彿飄動著火焰般的光彩。微風拂過,紅葉翩然舞動,風景宛若一幅美麗的畫卷。
山坡上,茂密的林木靜靜地佇立著,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撒下串串金色的光線,讓人感到平靜和安逸。
田間的稻禾已經成熟,微風吹動,輕輕搖晃著身軀,彷彿歌唱般的哼唱。
岔路口處,古樹枝繁葉茂,亭亭如華蓋,似乎是在替田野的豐收而興奮。
本該是高興的時節,然而在青州士民心中,卻蒙上了一層又一層的陰霾。
以巨洋水為界,西北部的平原國、樂安國、濟南國和齊國被高柔和沮授搶先掌控。臧洪和朝廷公卿子去得晚了,只能勉強搶佔東南部的北海國和東萊國。
沮授無愧其監軍身份,其用兵善於大勢,即便臧洪有趙雲及公卿子相助,也只能勉強保住北海國。
東萊國有海賊管承搶佔諸縣,臧洪不敢輕易委派長吏。
臧洪這青州刺史有朝廷任命,但高柔亦有袁紹的任命且袁紹本就有任命青州刺史的權力。
在誰才是青州刺史的爭辯上,本身不具備任何意義。
沮授倚仗軍勢,又令臧洪難以施為。
不僅如此,沮授又以“不可因軍爭而壞秋收”為由,只在齊國和北海國交界處屯兵,讓北海國士民有時間收割莊稼。
不得不說,沮授的計策很高明。
這不僅讓北海國計程車民對沮授有了認同的心理,也對臧洪多了些怨言。
打又打不過又要強行打,這不是給北海國徒增禍事嗎?
朱虛城。
臧洪聚楊修、陳群、趙武、禰衡等名門貴子和騎都尉趙雲議事。
趙雲雖然是劉備舉薦的騎都尉,然而在一眾公卿子和名仕間卻顯得格格不入。
大家都是出生名門,趙雲充其量算是常山一個豪強子,憑藉跟劉備的關係當了騎都尉,有什麼資格跟眾名仕共語呢?
趙雲亦知道這群名門貴子的想法,故而在議事的時候基本不會開口多言;雖然不多言,但每次議事趙雲必然是會參與的,可以不發言但一定得有聽的權力。
“自領了陛下的旨意,我等抵達青州已經近兩月了。不僅未能掌控青州,反而連北海都快守不住了。諸位都是名門俊傑,可有良策相告?”臧洪坐在主位,眉頭緊鎖。
臧洪本想憑藉以前在青州的名望來讓諸縣依附,卻不曾想沮授玩得更狠。
直接將兵馬推進到瀕臨北海國的齊國臨淄城,然後再給平原國、樂安國、濟南國諸縣長吏傳信:認臧洪為青州刺史可以在城池上豎起臧洪的旗幟,沮授保證不會追究責任。
沮授也不提認高柔為青州刺史,就給一個選擇,認臧洪就豎旗。
諸縣長吏壓根沒得選!
臧洪人在北海國,沮授屯兵臨淄城,誰敢認臧洪為青州刺史,還公然在城頭豎旗?
聖旨?
大人物之間的較量,諸縣長吏這等小人物哪敢摻和啊。
沮授見眾長吏不敢豎旗,遂又給了眾長吏考慮的時間,三個月內依舊可以改旗易幟認臧洪為青州刺史。
以軟刀子行事沮授,很快就安撫了諸縣長吏,壓力直接就給到了臧洪這邊。
打吧,貌似打不過;不打吧,這玩權謀也玩不過沮授。
楊修、陳群、趙武、禰衡等名門貴子亦是面面相覷,顯然對沮授定青州的方式難以有效的抵擋。
即便是在平原國有不小名望的禰衡,也無法遊說平原國的長吏支援臧洪。
這群想來青州鍍金的公卿子,感到十分的棘手。
若北海國守不住,那麼他們就得打道回府,灰溜溜的返回許縣。
楊修看向一直沉默的趙雲,玩權謀玩不過沮授就只能動武了,而這裡最善武事的就只有趙雲了。
“趙騎都,若要跟沮授動武,你可有把握?”楊修明知故問。
趙雲抬頭看了一眼楊修,內心明顯多了幾分詫異,這兩個月來這群名門貴子可從未問過他這個騎都尉的意見。
雖然有些疑惑,但趙雲還是如實的回答了楊修的提問:“沮授兵多將廣,雲或可勉強抵擋。”
禰衡忽然開口喝斥:“練了兩個月的兵,你竟然只能勉強抵擋?前將軍怎會讓你來當這騎都尉!”
這忽如其來的喝斥,頓時讓趙雲鎖緊了眉頭:“禰從事,新兵未經戰場,能抵擋已是極限。”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楊修和禰衡這一帶頭,幾個不顯名的公卿子紛紛開始指責趙雲,彷彿掌控不了青州都是趙雲的錯一般!
眾口難辨,趙雲再次保持了沉默。
臧洪見狀,遂制止了眾人對趙雲的指責:“諸位,如今不是互相指責的時候,總得設法勝沮授幾陣,才能穩定青州民心。”
一個不顯名的公卿子提議道:“兵法有云,攻其不備出其不意。既然那沮授說不能在秋收月動兵,不如我等去奇襲臨淄城,定然能生擒那沮授!擒了沮授,青州諸縣必然響應。”
這個提議得到了禰衡的認同:“兵者詭道,跟那沮授不需要講道義。禰某亦認為,可趁機奇襲臨淄城。”
陳群搖了搖頭:“此計風險太大!若奇襲失敗,則北海國必會被沮授所得。”
禰衡執意道:“用兵哪有不犯險的?若考慮太多,如何能出其不意?禰某觀那鄭牧用兵,亦是以奇為主,若是鄭牧在此,必然也會選擇奇襲臨淄城。”
陳群蹙眉。
禰衡的話雖然有道理,也的確符合鄭牧用兵的風格,但那是鄭牧自恃武勇兵馬精銳才會奇襲。
眼下以趙雲手中練了才兩個月的新兵,去奇襲那不是尋死嗎?
可若反駁禰衡,陳群也不知道該如何退沮授的兵馬。
瞧沮授這陣勢,明顯是要用攻心策來瓦解北海國支援臧洪的諸縣長吏。
臧洪再次看向趙雲。
雖說禰衡的計策挺冒險,但臧洪亦有想嘗試的想法。
趙雲想到了劉備的叮囑,遂道:“既然要奇襲臨淄城,為何非得用剛練的新兵?”
禰衡冷哼:“不用新兵,難道你還能尋到久經戰場的老兵嗎?”
趙雲不知道禰衡為何要針對自己,強忍心中不耐,提出了藏了許久的想法:“襄賁城距此不遠,或可請冠軍將軍統兵助陣。”
若只是助臧洪平定青州,趙雲用這幾千新兵也能辦到,可如今沮授帶的都是精銳老兵,趙雲可沒自大到用這幾千新兵去跟沮授對陣。
見趙雲提到鄭牧,不論是臧洪還是楊修陳群禰衡等眾,臉色都變得有些難看。
眾人在青州待了近兩個月,不僅未能完成掌控青州的計劃,反而還要向鄭牧求援,那這也太丟臉了。
不論是臧洪還是楊修陳群禰衡等眾,哪個不是出身名門?
“我等眾人自有對策,何須鄭牧來援?”禰衡冷哼一聲,第一個表達了意見。
禰衡跟孔融為友,孔融不喜歡鄭牧,禰衡自然也對鄭牧有成見。
陳群亦不願意鄭牧來朱虛城,被陳紀兩次關禁閉都是因為鄭牧,陳群著實不太想再看到鄭牧。
楊修雖然有楊彪的叮囑,要跟鄭牧多結交,最好能跟著鄭牧混軍功,但見陳群禰衡等人的態度,遂也不多言;若是為了跟著鄭牧混軍功而跟陳群禰衡等人交惡,這是極為不划算的。
臧洪見眾人反應激烈,遂也道:“沮授欲用攻心計,短時間內是不會動兵的,諸位再想想是否還有其他對策。”
趙雲見臧洪等人都不要拉下臉去請鄭牧來朱虛城,只能暗暗搖頭。
雖說趙雲不具備決策權,但這兩個月參與議事也對青州目前的局勢有了相對清晰的瞭解。
議事結束,趙雲將這兩個月瞭解到的情報進行了細緻的總結,然後交給了好友夏侯蘭:“子虎,你速往襄賁城,將此信親手送到冠軍將軍手中。”
趙雲跟夏侯蘭私下裡曾有多次探討,故而夏侯蘭對青州的局勢亦是頗為了解,由夏侯蘭送信可讓鄭牧對青州局勢瞭解得更清楚。
夏侯蘭不敢怠慢,當即藏了信就走。
朱虛城到襄賁城旱路八百里,夏侯蘭疾馳了兩日才堪堪抵達襄賁城。
見到趙雲的書信,鄭牧不由哂笑:“一群只知道制定利己章程的儒生,能成什麼事?”
在鄭牧眼中,陳群雖然有才但不多,更像一個將自己當成了老闆的人事主管,自以為這天下間的賢才應該由自己制定的標準來考核才有資格入仕。
楊修雖然天資不錯,但卻受家世出身之累放不下自己的身段,行事張狂少有實用之策。
禰衡雖然自詡上通天文下知地理,但在鄭牧眼中更像是個自以為什麼都懂的鍵盤俠,噴人的時候引經據典貌似很懂,但真論其實務才能,能委任的職務卻是非常稀少。
其餘公卿子,亦是相差不大。
簡而言之,這就是一群理論知識豐富但實務水平極其低下又眼高手低的一群人。
若能沉澱個幾年或許能堪大用,但如今去青州鍍金卻認識不到自身的不足,除了添亂也就只剩下空談高論了。
夏侯蘭見狀問道:“將軍可要出兵?”
鄭牧輕笑搖頭:“臧洪才是青州刺史,既然臧刺史不願本將前往,本將又何必去惹人不快呢?”
夏侯蘭一愣:“可將軍若不去,北海國肯定是守不住的。”
魯肅見夏侯蘭未聽明白,遂提醒道:“若臧洪守得住,還需要冠軍將軍去青州嗎?臧洪不親自來使相請,還想我等去青州賣命?他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即便北海國真的丟了,冠軍將軍也能將其再奪回來。”
夏侯蘭頓時瞭然。
鄭牧在等臧洪等人低頭呢!
“末將應該如何回覆?”夏侯廉又問。
鄭牧順勢在一枚竹片上寫下“不服者斬”四個字,又署上“冠軍將軍鄭牧親筆”。
隨後鄭牧將竹片扔向夏侯蘭:“回去告訴趙騎都,本將許他便宜行事!”
夏侯蘭的雙眸陡然增大。
不服者斬!
這樣的軍令,也就有假節權的冠軍將軍鄭牧能寫出來了。
夏侯蘭亦知道這竹片上四個字的分量,心中凜然:“末將這就返回朱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