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挽挽好似忽然就來了勇氣,竟是徑直走到明綰面前:“明小姐好啊。”

明綰顯然愣了一下,似是沒想到她竟會真的過來。

她早聽聞過,不過一個靠著裙帶關係起來的,不入流官員家的庶女,平日裡也未見她應酬交際過,想來是沒見過世面的。雖然今日見了,倒是確有幾分顏色,可容貌卻是業都貴女們最不值得一提的優點罷了。

可如今看著餘挽挽從容堅定的眼神,明綰倒是有了一瞬間的失神,只覺得這樣的眼神這般熟悉,讓她有種打心眼裡埋在記憶深處的反感和恐懼。

可面上到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神仙姿態:“九王妃?不知何事。”

餘挽挽卻收斂情緒,露出一個極為客套的微笑:“昨夜王爺夜宿府外,倒是勞煩妹妹照料。妹妹一看便是個知冷知熱,慣會照顧人的。”

明綰一聽這話就有些不悅,感情我就是來照顧你家男人的?於是緩緩開口:“我本意回去,奈何暮哥哥要我留下撫琴…”

“正是呢!”餘挽挽露出一個欣慰的表情:“我起初還擔心他若去了那些什麼怡紅館、旖青閣的腌臢地方,若是傳了出去,未免失了體統。後來聽聞是明月樓,便放了一半心,如今又看到妹妹在此,便更是放心了!妹妹怎是那些怡紅快綠之流能比的?”

你多冒昧啊!竟然把一個官家小姐和那些腌臢之流放一起比擬。

可偏偏是這樣的情形,這樣的語境,這明綰再心機,畢竟是個未出閣的養在閨中的官家小姐,到底是個面皮薄的,和歷經兩嫁,經歷生死的餘挽挽真不是一個量級,當然,說的仍然是這臉皮。

所以當即便又羞又惱可偏又不好發作:“王妃言重了。”

“不重,我倒要謝謝妹妹呢。”餘挽挽繼續面帶微笑的注視著她,努力釋放著自已的善意。

倒是明綰有些慌亂的開了口,那眼淚彷彿就要盈出眼眶,便是餘挽挽看了也有一絲不忍:“王妃,若無事,我便先回府了。”

餘挽挽也不再繼續追狗入窮巷,見好就收:“明姑娘自可退下,來日再會。”

看著那明綰有些慌張的神色,還有那二八年紀的青澀和窈窕背影,餘挽挽搖搖頭:“終究年輕些。”

也到底是青春,便是有些少女的小心思,可終究是那樣不問世事的純真和天然。方才她注意到明綰看蕭暮的眼神,是那樣一心崇拜心上人的模樣。這麼一想,她倒真是有些羨慕她,可以滿懷期待,可以心有所願,可以無所顧忌的去愛。

餘挽挽看著心裡有些悵然,哪個少女不懷春,自已先入為主了些,只把那蕭暮看錯寧如蘭的舔狗二號,如何看都不順眼,可放在普通人眼中,他不僅少年英武,破敵千里,還出身皇家,英武不凡,倒真是個良配呢。

也不怪明家小姐傾心。

可為何他倒是不娶那明家小姐呢?

本來還是猜測,如今親眼看到蕭暮對她的迴護,還有這般二八光景的出塵雋秀,餘挽挽更加篤定了。

這蕭暮倒真是個有心計的。

放一個她掛名王妃在明處,吸引火力,腹背受敵。

而自已真正心愛的小姑娘,綰綰,則在暗處,被他保護的好好的,雖不算多貌美,卻這般純真無邪,這般不食人間煙火,這般像一個在愛裡被寵大的姑娘,這倒是真是極好的謀算了。

果然,這個明綰,便是傳聞中,王爺的心上人了吧。

原來一個姑娘被愛,可以只因為她是她,不必有什麼絕世的容顏,也不需懂什麼謀算心機,只做那個天真的小姑娘,只做她自已,便可以被愛到骨子裡。

真好啊。

如此一看,他們倒是一對璧人。

竟是自已,入戲太深。

又過了幾日,餘挽挽坐在院子裡的躺椅上邊乘涼,邊嗑瓜子,分外的悠閒。

旁邊的香雲也拿著塊西瓜,在那碎碎念:“小姐,您說那東院那位,倒真是怪,每日不吵不鬧的,也從不提什麼要求,只躲在屋子裡,或是偶出來看看,卻從不去王爺的院子。您說怪不怪。”

餘挽挽笑笑:“這有什麼怪的,不是每個女子都要愛慕一個人,有的人也許生性骨子裡就帶風。”

餘挽挽想起一次夜晚出來,恰看到言秋在屋頂望著月亮,那模樣,似是在看一個熟悉萬分的老友。她容貌昳麗,身形窈窕,可眼裡卻有種超脫,看似低眉順眼,實則並不放在眼中。

餘挽挽原想過,太后的人,也許她會爭寵高調,也許她會潛心籌謀,卻萬萬沒想到她竟是這般,比自已還要擺爛……看來自已對她這個姨媽瞭解還是不夠,這太后果真是不走尋常路。

可既然是對弈,那執子者,便不會輕易走一步廢棋。

先下這言秋的作用,她還無法完全洞察,可她卻知道,自已必要時刻保持警惕。才是保命的法子。

想了想餘挽挽又來了句:“既不生事,隨她去吧…”

還是靜觀其變的好。

正吃著瓜子,蓮舟從外面走了進來,只見她手裡拿著一個帖子:“王妃,是寧府下的帖子!”

餘挽挽一愣:“寧府?”

寧府又出了何事?

開啟那大紅的帖子一看,餘挽挽差點當場趴下。

好傢伙,竟然是寧如蘭的婚禮請柬……而這新郎,不是旁人,竟真是那何清晏。

這寧家是準備破罐子破摔了啊?!

反正流言滿天飛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做實了去。

只是,那寧如蘭當真甘心低嫁?

既發了帖子,那她自然要去看這個熱鬧。

三日後,寧府也算佈置了一下,可和那日同王府聯姻,自然沒得比較。

也就是看寧如蘭嫡女的身份,和寧府上下的體面,這才置辦了些,也只請了些親近的賓客。

因著王爺忙於公事,自然就由余挽挽這個王妃前往。又是自已母家,倒也無妨。

按著慣例,女眷們是先要去新娘子處送上祝福,討個彩頭的,餘挽挽又是新娘名義上的庶妹,又是這般高嫁,若是不去,便實在於理不合。

餘挽挽便由家中女使因著去了東院的閨閣,可誰知,一進門便看到了寧如蘭和明綰在一處說笑。

“蘭姐姐若真漂亮,這妝容正合適你。”明綰似是心情大好。

“綰妹妹言重了,此番我能回來,倒真是謝謝你…”寧如蘭嘆息著。

誰知道明綰卻好似看到了有人進來,趕緊打斷:“姐姐莫要這麼說,既是出嫁之日,自是歡喜的。”

寧如蘭點了點頭,這邊卻瞥到了進來的餘挽挽,瞬間面色一變:“寧如霜,你來做什麼?”

餘挽挽面色平緩:“自是代表王府來祝賀姐姐新婚之喜。”

寧如蘭一聽王府兩個字,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控制:“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下賤坯子,倒是讓你撿了漏。”

餘挽挽心裡冷哼一聲,自已作死給人家王爺戴綠帽子,反倒怪了她:“我只道是聽了父親母親的話,嫁入王府,卻不知道姐姐說的便宜是什麼?父親母親自小便這般疼愛姐姐,想來定是給姐姐找了個大便宜。”

寧如蘭更氣了,這是說自已那個不中用的夫君是個便宜貨呢?!

正要發脾氣,誰知道倒是明綰攔住了:“蘭姐姐,今日賓客如此多,何必爭執,這畢竟是你的婚宴。”

寧如蘭這才找回了一點冷靜。

餘挽挽也轉頭離去,不再多言。

還是這般一點就著,自已當時也不知中了什麼邪,如何就被她玩弄鼓掌之中了。

正思索著,邊走在迴廊裡,忽覺眼前有個身影擋住了去路,餘挽挽一愣,抬頭一看,不僅心裡喊道:晦氣!